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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古來征戰幾人回

2024-10-11 17:28:10
  雙方竟然漸漸聊得熟了。

  林覺藉口自己很少見過妖鬼,對妖鬼的法術神通十分好奇,很自然的詢問他們都會什麼法術神通,想要見識一下。

  二位欣然答應。

  不過那位姓蘇的妖鬼頗為頑皮,借著展示變化本領的由頭,將那位姓莫的妖鬼拉到林覺面前,忽然一下,變成一個腦袋缺了一塊露出腦花、臉上好幾個暗紅的血洞的可怕妖鬼,想要恐嚇林覺。

  倒是他自己,雖然死狀也不好看,可至少算是個完整人。

  然而林覺路上才見識過那隻狗妖的變化之術,已被嚇了兩次,如今早有準備,加上後半夜腦袋發木,並沒有太大反應。

  反倒可惜自己沒有奇異的感覺。

  隨後兩人又展示穿牆、吐氣的本領。

  只是這不過是鬼自然而然的特性罷了,林覺仍然沒有感覺。

  最後是搬運術。

  就在林覺滿心期待,讓他們搬運自己,覺得有可能學到什麼的時候,便見二人走到他身邊,一人抬頭一人抱腳,用力將他抬了起來。

  林覺當時就沉默了。

  「以前寺院中有僧侶跑來此地偷吃酒肉,吃喝完還在這裡睡,我們就是這麼把他們搬出去的。」

  二人還頗為得意的說。

  林覺能說什麼呢。

  只好恭維幾句,繼續閒聊。

  這兩位真是喜歡詩詞,大抵死後一直以此為樂,常聊的話也是各種詩詞,頗為風雅,就連林覺起初問他們是妖是鬼,他們也不明答,只是搖頭晃腦的用「與君偶逢竹山間,不是妖來不是仙。須知此是埋骨地,夜梟啼報四更天。」這類的打油詩來回應。

  到了後面,林覺也被他們催促慫恿,討論半天湊出了「遠路輕塵暮色濃,荒山舊廟夜來風」這樣的雜句,後面還有兩句什麼什麼得緣遇仙蹤。

  後半夜腦袋昏沉,實在記不住了。

  只記得引來他們二人連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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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也不知是何時睡去的。

  就在睡得迷迷糊糊之時,又做了一夢。

  夢中還是樓閣,陳設大體一樣,只是細節變得虛幻縹緲,面前還是那蘇曉金與莫來風二人。

  「哈哈哈,林兄也太容易睏倦了,要知道我生前如林兄這般年紀的時候,可是與好友耽詩下棋連熬幾個通宵都不成問題的。」蘇曉金笑著說。

  林覺瞄了眼他的頭髮,相信了他說的話。

  「林兄既然困了,我等便只好來夢中找了。」莫來風的性子要溫和沉穩不少,「實不相瞞,我等原先都是徽州人士,自覺考取功名無望,恰好當時國家內憂外患,索性參軍而去,這一去,就是西域十年黃沙,我不幸戰死沙場,蘇兄仁義至極,帶上我的骨肉,萬里將我送回。」

  林覺聽到這句,卻是不禁意外,再度看向那嘻嘻哈哈的蘇姓鬼。

  君子仗劍是這年頭的瀟灑流行,可文人執戟從軍才是這年頭的極致浪漫,這種事情也不算少見。

  可是沒有想到的是,竟真能讓他在現實中碰見如此仁義之人。

  萬里送骨,換作哪朝哪代,都是美談了。


  「可惜啊……」

  那蘇姓鬼搶過了話,笑嘻嘻的:「我在戰場上雖撿得了一條命,卻也留了傷疾,十年以來,習慣了西域的黃沙天,回到這水墨的故土,竟然因為水土不服而病倒了。原先我們二人說好,無論誰先死,活著的人都要幫忙落葉歸根,沒想到我終究還是沒能踐行諾言。」

  本來沉重的話,可他說完,兩手一打,一攤,一副無賴相:

  「還把自己搭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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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這會兒來,不是請林兄幫忙的。只是昨夜上半夜時,曾聽見林兄在樓上數錢,中有嘆氣聲,便猜想林兄外出求學,定然缺少盤纏,加上方才與林兄一同玩耍,極為盡興,極為投機,又敬佩林兄品德,於是林兄睡去後,我便與蘇兄商討片刻……」莫姓鬼說道,「蘇兄臨死之前將我們的錢財全都埋在寺院背後竹林中的小山包下,我們剛在上邊挖了個小坑,裡頭光是銀錢大概有百兩多,若是林兄缺錢,可取一些。」

  林覺愣了一下。

  平白竟有這般好事?

  剛在思索是答應還是禮讓,可仔細一想,這不還是請他幫忙麼?

  只是一種委婉的說法罷了。

  若是不然,為何不說讓林覺把所有的錢都取走呢?兩個鬼死都死了,留著錢又給誰呢?

  「不知二位兄台家住何處?」

  「丹熏縣北,蘇村。」

  「求如縣南,老村。」

  「據此多遠?」


  「也只二三百里了。」

  「二位兄台保家衛國,卻在離家只有二三百里之時停住了腳步,一停十多年,實在不美。」

  「若是林兄有意,便替我們給家中帶一個信吧,我們的屍骨都埋在竹林的北邊。至於所埋銀錢,林兄多少給我們家中留下一些就是了。」

  「定然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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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境悄然消散了。

  林覺一醒,已是天大亮。

  將做被子的布衣、做枕頭的褲子和下面墊的書都收進書笈中,隨即也沒什麼要帶的東西了,林覺背著書笈便往樓下走。

  「吱呀……」

  推開閣樓的門,外面的陽光頓時照進來,打在林覺臉上,一片恍惚。

  沒有睡好,頭腦還有些昏,昨夜經歷一如此前橫村汪家祠堂一樣,如此奇幻不真,像是自己做的一場夢一樣。

  自己就這麼與兩隻鬼聊了一夜?

  林覺不禁在門口出神片刻。

  等他走到外面時,才發現借宿的商旅行人們基本都已離去,昨夜還很熱鬧、人擠人的寺院,如今已經變得空蕩,只有那名中年僧侶在掃地。

  看見林覺,他轉頭一笑:


  「林施主睡醒了?你可是醒得最晚的,早飯時間都要過了,不知還剩得有沒有。」

  「多謝師父。」

  「看林施主精神不好,難道昨夜沒有睡好?昨天晚上寺院中的僧侶住客都聽見閣樓上有說話聲,不少人都被吵醒了,可是林施主遇見了什麼?」

  「師父可沒有告訴於我,這間閣樓雖然空置已久,卻也不止我一人住。」林覺不由有些埋怨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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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頓了一下,微微一笑:「更何況施主連路上的妖鬼都不怕,又何必害怕在這寺院之中與我等相處多年的呢?」

  「……」

  林覺聽他說話,一時覺得,這位僧人怕也能算是個「高僧」了。

  誰說要有法力會法術才算高僧呢?

  「望施主莫要往外說啊。」

  「知曉知曉。」

  林覺一時不知說什麼,只點了點頭,便跟在僧侶後面前去飯堂。

  寺院中的飯菜簡單,早飯還是一碗稀粥,此外每人有一個菜糰子,寺院僧侶清閒,吃了可以挨到中午,商旅行人都要趕路,卻得加上自己帶的乾糧才能撐過半天。不過這會兒筲箕里的菜糰子留了好幾個,稀粥卻已沒了,僧侶便將菜糰子都給了他。

  林覺道了謝,又要了清水,簡單洗漱一下,這才坐下開始吃飯。

  飯堂中只有幾個人了,是一隊不認識的商人,小聲談論著昨天的聽聞,大抵是昨夜有人吵鬧,或是聽說有人在路上遇到妖鬼,還有之後的事。

  聊著聊著,就聊到了騾子。

  聊到騾子如今的價錢,又從漲的價聊到了西邊的戰事。

  西邊的戰事斷斷續續,打打停停,幾十年來一直如此,現在也沒有變化。

  聽說有我方取勝,屠了小國城池半數人,聽說我方一場大敗,一整支軍隊留在了黃沙里,又說某國侵犯我國邊境,入城燒殺擄掠無惡不作,等援軍趕到之時他們早已離去如風,多少人白骨埋沙,多少人不得家還,這些商人茶飯時幾句就說盡了。

  林覺聽著之時,不由想起昨天半夜遇見的那兩位自西域從軍而返的文鬼。

  仍是做夢一樣的感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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