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勢不可擋
2024-11-03 22:27:03
第152章 勢不可擋
密集衝擊的兩萬漢軍,就此被沒有盡頭一樣的楚軍弩箭給削掉了一層又一層,誰沖在最前、沖的最猛,誰死得最快。
在楚軍弩箭射擊到第六輪時,漢軍已經足足被射殺了四五千,卻依舊還沒有與楚軍第一排端著矛戈的兵士接戰。
眼看就要衝到近前,與楚軍短兵相接進行肉搏,卻見楚軍第七輪兵士又閃了出來,抱著弩機,面容冷酷無情,毫不波動,宛如收割生命的地府惡神,再次飛快扳動機括。
沖近的漢軍兵士終於崩潰了,不知是誰發出一聲肝膽俱裂的大叫:「又射來了,逃啊——」將手中兵器一扔,扭身抱頭就跑。
不得不說,漢軍兵士能夠堅持到現在,在遭受楚軍連弩的第七輪收割才崩潰,坐鎮關中的蕭何不僅爆兵能力嚇人,練兵能力也堪稱恐怖!
一直在後方觀陣的雍齒,見楚軍一輪又一輪的弩箭像是沒有盡頭一樣爆射,目瞪口呆,面色遲滯,身軀僵硬,宛如石雕。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口裡喃喃吐出的,翻來覆去只有這一句話。
雍齒眼看漢軍兵士即將衝到楚軍陣列前與之搏殺,到時楚軍弩箭無疑將失去作用,那知就在這緊要時刻,像是最後硬撐的那口氣一下子瀉掉了般,漢軍前方的整個陣線忽然一下子崩塌了,兵士們不管不顧扭轉頭向後抱頭就逃,不由將手中馬鞭狠狠摔在了地上,大罵道:「混蛋!混蛋!一群混蛋!」
雖然他口裡罵得憤恨,實則知曉漢軍兵士能夠堅持到現在才崩塌,已經堪稱出色了。
前方的漢軍兵士向後逃,後方的漢軍兵士還根據軍令操持著向前沖的態勢,兩下居然對撞在了一起,造成了大片混亂。
後方的楚軍陣列,依舊以從容恆定的步伐繼續前逼著,一輪又一輪的弩箭也並沒有因為漢軍兵士潰敗就停止,依舊穩定持久的不住爆射輸出。於是逃跑的漢軍兵士紛紛後背中箭,就此繼續被一層層削掉,無力倒斃在逃命的路途上。
呂釋之這時也被戰場的慘烈給驚呆了,他雖然軍略不精,卻並非一竅不通,對雍齒驚恐道:「雍將軍,這、這,眼下怎麼、怎麼辦?我們是不是已經、徹底敗了?」
雍齒瞥了他一眼,再也控制不住心頭的厭惡,喝罵道:「給我閉嘴!」
前攻與後逃的兵士擁擠成一團,局面已經大亂,完全無從收拾,而楚軍還在不斷進逼,不用多久,這兩萬漢軍必然將全部崩潰。雍齒當前唯一寄予厚望的,就是繞去攻擊楚軍屁股的一萬騎軍,能夠一舉建功,——只要在漢軍兩萬兵士徹底崩潰前,先將楚軍給打崩,此戰就還有一線生機。
此時呂台、呂產各自率領五千漢騎軍,也繞到了楚軍陣後,即將發起攻擊,卻駭然發現足足三千楚步軍推動著一架架巨大的拒馬,擋在了他們面前,用意也是不言而喻:不求殺傷他們,只求擋住他們。
韓信苦心孤詣研究出的拒馬陣,對大楚騎兵造成了極大傷害,對於這等實用的戰爭器械,項昌又豈有不拿來用一用的道理?
這時呂台與呂產也看出來,前方漢步軍與楚步軍的大戰極為不利,形勢緊急,敗局將定,急需要他們殺穿殺透楚軍,去拯救於水火、解困於倒懸。
兩人對望一眼,同時重重點頭,斷然下令,指揮一萬騎軍向著楚軍拒馬陣發起了衝鋒。
接下來自然不出意外,任憑漢騎軍頂著慘重的死傷拼力衝殺,卻進展緩慢。而讓他們麾下一萬漢騎軍驚悚的是,那怕以海量的人命與馬命為代價生生撞破撞開拒馬,殺進拒馬之後,只以為可以肆意踐踏屠殺楚軍兵士了,那知道不等他們催馬馳騁,接下來坐下戰馬不斷痛苦嘶叫著,蹄子一軟,同時大批大批摔倒地上,砸出片片土霧。至於馬背上的漢騎,自然也隨之被摔得七葷八素,有的倒霉的直接被摔斷了脖頸、摔折了雙腿、摔破了胸口,慘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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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漢騎兵在臨死前,卻是看到地面上灑落了一大片純鐵打造、拳頭大小的「鐵蒺藜」,——馬匹就是踩在上面,被傷了馬蹄而摔倒。
陣後的呂台與呂產面面相覷,不知所措,無疑這種情形完全超綱,超出了他們所能應對的範疇。
而此時項昌親率了數千大楚騎軍,宛如怒龍,氣勢兇猛撲擊了過來。
制定這場與漢軍的大戰計劃,項昌唯一擔憂的就是楚步軍扛不住一萬漢騎軍的衝殺,而今見楚步軍憑藉拒馬與他下令打造的「鐵蒺藜」,竟然成功將一萬漢騎軍給頂在了這兒,心頭大喜。
見項昌親自率領數千楚騎衝殺過來,呂台與呂產瞬間紅了眼珠子。
——這可是殺父仇人!
兩人就此下令,直接捨棄攻擊楚步軍,轉而將剩餘騎軍全部集合起來,對著項昌猛然衝來。而兩人也一反剛才坐鎮陣中的謹慎,在親軍的護持下身先士卒,對著楚騎中高高飄蕩、標誌著項昌所在位置的大旗處,悍然殺去。
高空俯視,漢楚兩支騎軍像是兩股澎湃跌宕、飛速沖卷的海潮,就此狠狠撞擊在了一起!
一時間血紅色浪花飛濺,戰馬、騎兵、兵刃、甲冑,虛空亂飛,血腥殘酷的一塌糊塗。
這四千楚騎是當前整個楚騎軍精銳中的精銳,雖然跟隨項昌大破英布軍,已經經歷了一番惡戰,卻依舊勢頭狂暴至極。漢騎軍與之一接戰,像是撞擊在了鐵牆上一樣,最前的三排騎兵就此全線陷落。
整個楚騎陣營似乎蘊含著磅礴難以抵禦的巨力,勢不可擋,持續向前不斷推移,如同犁頭在不斷翻開泥土,將漢騎軍犁的人仰馬翻,所向披靡。
對著項昌拼命衝去的呂台與呂產,不多久就陷入楚軍騎兵的汪洋,身旁護持的護衛親兵如同被火浪舔舐的雪團,以驚人的速度飛快消失著。
衝出不到百十步遠,呂台與呂產驚恐發現還不等與項昌接戰,他們身旁的護衛親兵已經所余不多、殘存無幾了。
「這怎麼可能!楚騎軍什麼時候強橫到這個地步了!」呂台與呂產同時心頭泛起如此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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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看來,己軍騎軍足足有兩倍之眾,況且項昌騎軍又剛經歷過一場大戰,將之擊潰,應毋庸置疑才對。
那知這一接戰,發覺戰力之強完全超乎了他們想像,甚至較之霸王親率猶有過之!
兩弟兄自是不知,隨著推行了「大楚軍功封賞制」,一場場大戰下來,一批又一批軍官、將領因表現出色作戰勇猛而脫穎而出,晉升高位,一大批又一大批的兵士因英勇殺敵,而獎賞豐厚,改變自身及家族命運,當前漢軍陣營在大楚軍的眼中已變成了婆娘、土地、房舍,以及軍職、爵位等等的代名詞,廝殺起來堪稱搶奪,幾乎都瘋魔了。
兩名弟兄情知自己判斷失誤了,在楚騎兵的不斷沖刷滌盪下,根本都沒有撈到與項昌接戰,就被他身旁一名臉龐掛著一條血蜈蚣的猙獰將領,以及一名矯健兇悍的年青將領,給斬落馬上,死於非命。
隨著兩弟兄戰死,漢軍這一萬騎軍就此崩潰,頭腦靈活的縱馬瘋狂逃竄掉了,被圍住逃不掉的,只有跳馬跪地投降。
這時在楚軍步軍的接連強硬攻擊下,漢軍兩萬步軍也開始崩解。
陣後的雍齒見後方一萬楚騎大敗覆沒,面色暴怒,手足冰涼,罵不絕口,卻也知戰局已不可挽回。
當即立斷,拉著呂釋之,在護衛騎軍的護持下,丟棄大軍,向著來路倉皇而逃。
——他對於劉邦所封的侯爵非常看重不假,但眼下情形,顯然自己的老命更加重要。
自西北方統御著四萬騎軍如洪水灌野般漫無邊際覆蓋而來的彭越,在漢楚戰場外勒住皮毛赤紅如火焰的駿驥,堅毅的面容冷峻如鐵,一揮手,身後護衛騎兵飛快將一騎連拉帶拽到他跟前。
這匹戰馬背上坐著一名乾瘦如猴,衣袍破爛,雙手被縛、頭上套了一個黑皮袋子的老騎兵。
護衛伸手將老騎兵頭上的袋子摘下,露出一張被折騰的蠟黃灰暗、滿是皸裂的憔悴老臉,其中下巴宛如鏟子,極為醒目,卻是大楚右諫議大夫武涉。
「兩軍對戰不斬來使,武大夫,請回吧。」彭越語氣冷冷的道。
當日垓下成功將彭越給說服退軍,怕彭越再有反覆,背漢意志不堅,項昌就命武涉這段時間一直以使者身份長駐梁國,時時監控彭越的動態,避免他出現思想滑坡,人生跑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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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涉漸漸意識到不妙,顯然隨著漢營局勢越發緊急,對彭越開出的條件也越來越誇張,讓這老傢伙禁不住心潮澎湃、動搖不已起來。
而彭越被重兵給看守了起來,根本沒有多少自由,幾乎等同於軟禁,卻是干捉急卻什麼也做不了。
在多次求見無果後,武涉知道不能繼續耽擱下去,就對彭越提出告辭,準備返回垓下,將消息傳遞迴去。
那知不僅沒有獲准,反而被彭越麾下的兵士兜頭扣了一個黑羊皮袋,捆上一匹戰馬,然後跟隨大軍就稀里糊塗的出發了。
一連跑了十幾日,除了每日早晚解開袋子讓他進食,此外都是罩著袋子。天天不見天日,又騎在馬上飛跑不止,飲食也極為粗糲,武涉這位右諫議大夫可是吃足了苦頭,變得瘦弱不堪,像是老了十幾歲般,老態畢現。
他用力搖晃著腦袋,用力睜著眼,不住轉頭四顧。
待看清竟然又回到了垓下,並且眼前漢楚兩軍正在拼死激戰,武涉心頭一沉,瞬間清楚這老賊又被劉邦給遊說反水了。
而這老賊特意將自己帶到垓下,即將大戰才放開,顯然是怕自己早回去通風報信,是鐵了心要打大楚一個措手不及了。
關鍵是這老賊可是游擊戰的鼻祖,對騎兵的運用堪稱出神入化,即使霸王,對上他單純騷擾而不正面硬戰、扯不斷又撕不爛的牛皮般的打法,也是極為頭疼。而今他一旦支持大漢,突襲大楚,就怕大楚真箇局勢危矣。
武涉顧不上自己疲乏欲死的身軀,更沒有向著大楚逃竄回去,梗著脖頸,揚著醒目的如鏟下巴,厲聲道:「梁王忘記與霸王的盟約了?霸王親封你為梁王,堪稱恩深義重,而今你卻背信棄義,背後捅刀,與劉邦老兒何異?就不怕天厭嗎?」
「楚王待我,的確恩義深重,怎奈漢王待我,恩義更深更重。」彭越雄壯身軀端坐如山,語氣坦然,大刺刺的道,「漢王答允不僅梁地歸我,齊地也盡數劃歸於我。」
武涉心頭一沉,劉邦掏出這等重酬,還真是給了一個容不得彭越拒絕的價錢。像彭越這等注重私利的老貨,心裡可謂毫無恩義,就看誰給的價高而已,此番背叛真是情理之中。
「你這個蠢貨,真是寡婦生孩子——有老底啊!你就沒有想到以劉邦老兒的小氣,以前一個王號都捨不得給你,而今卻甘願化給你這等大的疆域,背後原因是什麼?如不是被大楚逼急了,大敗在即,會這等慷慨?你看中他的王封,他卻是看中你的身家。你確定自己真要壓上所有,陪劉邦老兒進行一場豪賭?」武涉不甘心之下,做著最後的努力,希冀能夠將彭越說服回頭。
彭越眉頭皺起,面色一陣猶豫。然而看著漢楚大戰的戰場,慢慢眼神再次變得熾熱起來,陰沉沉的話語透露著莫大的自信:「即使劉邦處於劣勢,我麾下四萬騎軍,莫非還不足以扶他扭轉戰局?——你,速去,再囉嗦,先斬殺你祭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