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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得罪天下,居正教弟!

2024-10-21 21:59:39
  第188章 得罪天下,居正教弟!

  相府大院中間是一條直通廳堂的石面通道,兩邊是院落的兩塊大坪,除了一邊擺著一個防火用的景德鎮制白底起藍色的大水缸,院落里沒有栽種一棵樹,也沒有任何花草,因此便顯得十分開闊,太陽一出來,滿院子都是陽光。

  這時通道兩邊都擺滿了一丈長、五尺寬的竹板,一共有十幾塊,竹板上都擺滿了書。

  張居正穿著一身寬大的素白淞江棉布長袍,坐在廳堂石階下的圈椅上,讓陽光照著自己,也照著滿院子竹板上的書。

  讀書人一年幾次曬書,到七月十五中元節前後便止了,天地間陽氣漸漸消退,陰氣漸漸萌生,肅殺之氣悄然而至。

  以往張居正都遵著時節氣曬書,但今年不同往年,內閣繁重的案牘,讓他沒有時間也忘記了這一茬。

  今兒終於得閒了,張居正曬起了書,但他有個習慣,曬書時,都不讓下人動手,自己徜徉在竹板之間,一本一本地曬著。

  今年和以前真不一樣,張居正坐在那裡看著兩個兒子徜徉在竹板間曬書。

  年初的時候,因為張家在老家江陵乾的種種蠢事,被聖上諭令舉族遷到了這京城,八歲的長子,七歲的次子,都得以來到他的身邊。

  還有個兩歲的三子,正是不聽話、不安分、不懂事的時候,被夫人抱走了,免得在這玩鬧毀了這些書籍。

  大門外的門環叩得滿院子亂響,張居正當然聽到了,卻一直像沒有聽見,那眼神不在書上,也不在兒子身上,而是怔怔地望著腳下那條石面通道,滿眼裡是石面上反射出來的點點陽光。

  張敬修、張嗣修,兩個兒子顯然是沒有見過這個現象,又驚又懼,但父親不吭聲,他們便也像沒有聽見,僵硬地在那裡一本一本地翻曬著書。

  門越敲越響,張氏兄弟倆受到的影響就越大,六神無主地望向了坐在椅子裡的父親。

  「嗣文(張敬修字),背誦宋代蘇洵的《心術》。」張居正還在看石道,可一心二用的天賦,卻能讓他對周遭的人、事變化有極高的把控,張氏兄弟的異動,為倆人招來了父親的考校。

  張敬修小小的身體打了個寒顫,上下牙齒磕磕絆絆,道:「為將之道,當先治心。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敵。

  凡兵上義;不義,雖利勿動。非一動之為利害,而他日將有所不可措手足也。夫惟義可以怒士,士以義怒,可與百戰。

  ……」

  在長子背完,張居正平靜道:「去找先生打十下手板。」

  小小的臉頰一苦,張敬修像小大人向父親行禮,道:「是,父親。」

  大哥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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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快要跨出院門時,張居正的聲音遙遙傳來:「嗣修,你也是。」

  張嗣修身體一頓,轉過身來,露出想哭的神情向父親行禮,道:「是,父親。」

  兒子們走後。

  張居正抬起了目光,虛虛地望了望大門,兩個門環敲得震天價響,一個門房注意到閣老的目光,沒法子了,只好對外大聲喊道:「大人們,閣老有恙在身,有吩咐,不見任何人。」

  剛在內閣值房門前被提刑司太監當狗打得抱頭鼠竄的趙志皋,忍著鼻青臉腫的疼痛,大聲吼叫道:「去傳我的話,如果元輔不要百年後的身後名,我一頭就撞死在這裡,讓他千秋萬代遭罵名!」

  兩個門房立刻慌了,大聲回道:「大人們莫急,小人這就去稟告。」

  應著話,一個門房躬著腰向張居正走來。

  張居正扶著椅子的扶手站起來了:「告訴他們,我不要身後名。」

  說完,便準備離開院子,向廳堂裡面走去。

  張家三爺,即張居正三弟張居易,攔住了門房,喚道:「大兄。」


  親人的呼喚,張居正站住了腳,沉默了會,轉過了身,道:「太鎮(張居易字)。」

  原來張家中,是有張居正、張居易兩人做官,在家族沒有出事前,張居易累升至荊州右衛指揮僉事。

  是比不上張居正,但剛過而立之年,便成了一城軍事主官的下位,這其中有多少張居正的影響不好說,但在武略上,也能稱為不俗。

  受家族所累,棄職而進京,這些日子,都在伺候著張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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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書擺在什麼地方,何時從何處取哪一卷查哪一頁,這是張居正多年養成的讀書習慣。

  以前每曬完書後,將不同的書擺到自己心裡有數的位置,他都視為樂事,現在卻沒了這份心思,讓胞弟隨意擺到書架上。

  或許兄弟連心,或許是幼時、少時經常陪兄長讀書,張居易把書擺到了書架上,張居正竟發現幾乎和自己擺的一卷不差。

  《呂氏春秋》《左傳》《離騷》

  張居易臉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將箱子裡的書搬出來擺到應擺的書架空格里。

  「太鎮,苦了你了。」張居正嘆了口氣道。

  兄弟瞬間的沉默。

  巧合的事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不論張居易是留意過,還是特意記過他書架上書籍的擺放,都代表這是個用心,有野心的人。

  要不是家族的事,張居易能走到哪種地步真不好說。

  但有個愚鈍的父親,有個當朝首輔的兄長,張居易的命運,很多時候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上。

  「大兄是為朝官們出頭才落到這個地步,為什麼在朝官們到來時,卻又躲著不見?」張居易打破沉默問道。

  「那是兩回事。」

  張居正顯出了讓張居易凜然的威嚴,「我在御前抗辯,是不想餓死朝廷命官,不想餓死士人,在千秋萬代留下罵名。

  我不見朝官,是我還不想死,聖意已定,就憑那些人到西苑禁門、內閣值房去鬧,什麼用也不會有。

  一個太監擋在那裡,他們連門都進不去。

  諸業官營,官紳一體納糧,一體當差,這勢必要得罪人,要留下罵名,玉熙宮、內閣都給擔了下來。

  但是,太鎮,任何時候,都不要得罪天下的讀書人!

  聖上擔得起,我們,擔不起啊!

  他們會見到聖上,但不是通過我,不是通過內閣,聖怒,我們也擔不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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