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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選邊站

2024-11-04 07:05:30
  第227章 選邊站

  李瓶兒還等著下人去找展大官人去救她,可上樑不正下樑歪,她家裡那些人見花家要完了,心心惦記著的,都是花家的財產,紛紛席捲了金銀細軟跑路了,哪裡還有人去給展老爺送消息!

  而在衙門裡面的那些胥吏,也早都和西門慶沆瀣一氣,彼此心照不宣,任由那都頭羅織罪名。

  按慣例,這種腌臢事情,是不會髒了老爺們的手的,基本都是下面人把一切都搞定了,然後到縣尊那邊走個流程,便告結案。

  就算其中有些什麼細小瑕疵,師爺等人也會暗中提醒縣尊,讓縣尊高抬貴手,輕輕放過。

  但不管縣尊有沒有發現問題,事後的好處肯定少不了縣尊的那一份,而且還得拿大頭才行。

  這次也不例外,那都頭將李瓶兒抓進牢里後,便準備各色刑具,想要屈打成招。

  不過他還不等動手,左右便過來點醒道:

  「西門大官人已經交代過了,不可傷了這花家娘子的皮肉,更不許污了她的清白。」

  那都頭頓時明白,恍然道:

  「哦,這小娘子被西門大官人看上了啊!」

  「不過無妨,我這裡有的是只痛不傷的刑罰,量她一個無知婦人,也熬不住刑。」

  當下他便換了刑具,要開始折磨李瓶兒。

  李瓶兒哪裡曾經見過這般架勢,當即嚇得魂不附體,放聲尖叫,口稱冤枉。

  那都頭便嘿嘿笑道:

  「這裡乃是衙門禁地,外人進來不得,你就算是叫破了喉嚨,也沒人前來救你。」

  李瓶兒心中害怕,只是喊冤不停。

  也巧了,正趕上武松剛上任縣尉,管的便是縣內一應治安和軍事事務,剛巡視完營中,過來查看刑獄,聽見有人喊冤,便上前詢問。

  那都頭急忙放下刑具,起身過來笑道:

  「縣尉大人有所不知,這犯罪之人從來不肯老實招認,個個都要喊冤,但此次乃是人贓並獲,毫無半點冤枉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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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家不曾謀害親夫,也不知我家官人是怎麼死的,還請大人明察啊……」

  「我家官人前腳剛死,後腳這都頭便過來抓人,我家官人定然是被他給害了的……」

  那都頭面色一變,立刻喝令手下去堵李瓶兒的嘴。

  「大人莫要聽信這賤人胡言亂語,小人之所以前去抓人,是因為她下毒謀殺親夫,她家中的丫鬟生怕被她連累,過來出首,小人才能當場人贓並獲。」

  「只可惜小人去的還是晚了些,不曾救到那花大官人的性命。」

  武松聽了,眉頭便是一挑,目光在李瓶兒和這都頭身上打了個轉,忽然開口道:

  「既然有人證,卻不知人證何在?」

  聽到武松發問,那都頭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忙伸手將武松拉到一邊,低聲暗示道:

  「這衙門問案,素來都是縣尊的權柄,外人若是胡亂插手,只恐會惹得縣尊不快。」

  「縣尉大人初來乍到,還是先把縣內情況摸清楚,然後再來查案不遲。」


  「小人這也是為縣尉大人著想,還請大人莫要誤會才是。」

  武松定定看了他幾眼,緩緩點頭道:

  「此言有理,武松職責只是抓賊保民,這查案的事情,確實應該是縣尊的責任。」

  說完之後,武松扭頭就走,那都頭在後面恭送他出了監牢,面上恭謹,心中卻暗自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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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畢竟地位太低,根本不知道上面的事情,只把武松當個幸運兒那卻是錯了!

  武松出了監獄之後,便前去求見知縣李達天。

  他是個守規矩的人,知道這審案的事情不該他管,但既然知道此事內中另有蹊蹺,想讓他裝沒看見,他也做不到。

  李達天聽說武松求見,急忙請他進來,落座奉茶後,李達天便親熱地問道:

  「二郎此來,可有何事麼?」

  武松便將所見所聞說了,然後解釋道:

  「下官不敢胡亂干涉縣尊審案,只是擔心有人暗中勾結,謀奪他人家財,卻將責任丟給縣尊,害得縣尊清譽受損。」

  「武二此來是想提醒縣尊一聲,請縣尊審案之時,多加小心,別被這一干胥吏給騙了。」

  「哦,是這樣麼。」李達天聽完之後,便捋著鬍子,眼珠滴溜溜開始亂轉。

  由不得他不多想啊!


  這花子虛的名字,他也是知道的,乃是西門慶的結拜兄弟之一,也是縣內的大戶,結果突然這麼莫名其妙的就死了,本身就很可疑。

  而且雖然不曾詢問詳情,但僅從武鬆口中知道的這點內容,就能夠明確查知到有貓膩在其中。

  再聯想到之前西門慶突然跑到衙門裡面來獻殷勤,不由得李達天心中懷疑,這壞事是西門慶做的。

  可問題在於,西門慶和花子虛兩人不是結義兄弟麼,怎麼如今要鬧到殺人害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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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之前他打虎後續的應對上面看,便知道這武二郎是個會做官的,這番舉動定然是明顯的善意。

  他只不過是好心過來提醒麼?

  還是說,這其中又有什麼功勞可以撈的?

  他可是展大官人安排的人,是不是在暗示讓我繼續從中配合呢?

  不得不說,這文官的心眼子就是比較多,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都能琢磨出一朵花出來。

  但情報著實太少,他想了一會兒也沒搞明白,心中有些拿捏不定,又問了武松幾句,可武鬆口風嚴謹,八風不動,他什麼都沒問出來。

  也罷,先提審問問情況再說不遲。

  李達天拿定主意,便讓人去監牢之中,讓那都頭將李瓶兒提出來,送到後堂,他要問案。

  因為有些拿不準案件的性質,所以李達天沒有正式升堂,而是先在小院裡面深入了解一下情況,然後再做決斷。

  其實武松想的沒那麼複雜,他也沒奢望真能干涉縣尊審案,只不過在他心中,這李達天乃是好心提拔他的恩相,乃是清正廉潔一心為民的好官。


  他不想恩相被小人所蒙蔽,也有幾分如今既然做了官,就要為民做主的小心思,才過來多幾句嘴。

  如今李達天聽了他的諫言,立即便要提審案犯,登時讓武松更加感激,心中更加認定,這恩相能聽人言,是個好官。

  監牢那邊,雖然不過短短時間,但那都頭也是積年胥吏,刑訊的老手,已經輕易將李瓶兒的心防擊潰,正要逼著她在供狀上面簽字畫押。

  李瓶兒哭哭啼啼,心中又驚又怕,不想招認這罪名,卻又怕再吃苦頭,心中惦記著展大官人來救,卻又怕那狗男人薄情寡義,遇事便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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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都頭正在不住虛言恫嚇,外面來人,將縣尊的命令說了,頓時便讓這都頭心中有些發慌。

  按以往的慣例,縣尊不會提前下場的啊,怎麼這次……

  他隨便一問,便知道了是武松在其中作祟,不由得心頭暗恨。

  這外來戶好生可惡,回頭便跟西門大官人說一聲,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心中暗暗發狠了一陣,這都頭卻不敢怠慢,只好一邊將李瓶兒提了出來,往縣尊那邊帶,另一邊讓人飛快去給西門大官人通報消息,告知他情況有變,讓他趕緊想辦法。

  這縣官的住宅,歷來都是在衙門後院,離得很近,不多時,人便送到了。

  進了大廳,只見縣尊正端坐在一張八仙桌後,武松和師爺兩人一左一右,侍立在他側後方。

  都頭急忙上前磕頭行禮,「小人梁左,將案犯花李氏帶到,見過縣尊。」

  李瓶兒也跟著跪倒,高聲喊冤,「冤枉啊,大人,我家官人不是我毒殺的啊……」

  那都頭梁左急忙插口打斷道:


  「縣尊,此案乃是這花李氏的丫鬟出首,人證物證俱在,事實清楚明白,容不得這婦人狡辯,還請縣尊明察。」

  李達天擺擺手,打斷了二人的話,只做出一份公正之態,正色問道:

  「花李氏,既然是你家丫鬟出首,本官現在便將人證叫來,與你當堂對質,你可敢麼?」

  「敢的,奴家敢與她當堂對峙!」李瓶兒連連點頭,心中也想知道,究竟是誰在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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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李氏,你既然說人不是你殺的,那便說說,案發之時,你在何處,可有其他人證?」

  李瓶兒便急忙說道:「當時,奴家和官人剛送走了展叔父,因為、因為白日玩耍過於辛苦,便洗漱沐浴一番後,躺下先行休息了。」

  「可奴家剛睡著便被人搖醒,說是官人出事了,奴家便急忙趕了過去,正見到官人赤身躺在地上,七孔流血,已經沒了性命。」

  「奴家還沒等搞清楚情況,那都頭便帶人沖了進來,將奴家抓走了。」

  「至於其他,奴家一概不知啊!」

  「若說人證……」

  她略一猶豫,便一咬牙,不管展大官人願不願意救她,她都要把人拉下水,給自家多一分求活的把握。

  「展大官人可以證明,奴家根本不可能去謀殺親夫!」

  哦吼~

  一聽到展大官人的名號,李知縣頓時便精神了,果然這事情裡面牽扯到展大官人,怪不得武二郎會跑過來暗示。


  見李瓶兒找了人證出來,梁左也趕緊說道:

  「小人那日巡邏經過花家莊園,一個丫鬟突然從院內出來,見到小人等人便上來招呼,說要出首,說是她家主母要謀財害命,給自家官人下毒。」

  「小人聽了,便急忙帶隊前去救人,可終究是遲了一步,花大官人已經死了……」

  他在那裡噼里啪啦地說,卻不知道上首位置上的李知縣早就精神渙散,開始琢磨其中的利害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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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花李氏所提的證人,誰知是不是和這賤人有染,一併合謀,謀殺親夫,奪取錢財!」

  嗯?

  李知縣一聽這不知死活的都頭居然敢把火燒到展老爺頭上,頓時目光一凝,眉頭豎起。

  這件事情,定然不是展大官人幹的!

  肯定和展大官人無關!

  他剛要喝止這小小都頭的胡言亂語,誰知李瓶兒情急之下,居然自爆起來。

  「冤枉啊,大人,奴家、奴家雖然和展大官人有染,但這事情我家官人也是知道的啊!」

  「我家中許多僕婢,都可以為此事作證!」

  誒呦!

  李知縣心頭一跳,知道聽到了不該知曉的東西,也同時對此案的內情,心中有了更多了解。


  他急忙乾咳一聲,揮手將二人的話語打斷。

  「咳,此事真相如何,本官已然清楚,且等那出首的丫鬟到來後,看老爺我如何戳破她的謊言。」

  這下子那都頭可急了,正打算開口把西門大官人的名號搬出來,暗示一下李知縣,但李知縣如今已經知道這李瓶兒和展大官人有一腿,可不想聽到任何對李瓶兒不利的證詞,當即便一拍桌子,對著這都頭喝道:

  「爾偏聽偏信,到了現場居然不仔細盤問目擊之人,反把無辜之人抓回來交差,實在是昏聵之極,尸位素餐,且老實下去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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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頭被嚇得一哆嗦,不敢再多嘴,急忙磕頭告退,出衙之後,猶自不知究竟栽在什麼地方。

  這卻也不怪他,純粹是因為他地位太低,接觸不到那些高端的消息,完全不知道展大官人這個人在縣內是什麼級別的存在。

  展老爺對外的消息,是從王婆那裡漏出去的,是京中來採購藥材的商人,雖然有些來頭,但並不足以讓他這種地頭蛇放在心上。

  雖然他也知道西門慶和花子虛與展大官人有過交往,但作為一個外人,這都頭完全不知道其中內情,一直以為是正常商業往來,大不了就是看在錢的面子上,奉承這展大官人一番罷了,哪裡知道暗地裡強弱關係有多麼懸殊。

  至於縣內官員和林沖、武松等人的事情,那就更加隱秘了,他就算想打聽,也都沒有門路。

  不過被李知縣這麼一嚇,他總算明白,西門慶那邊情況只怕有些不妙,便不敢繼續給西門慶送信,只悄悄溜回家中,等著看看風向之後再說。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李知縣先假定了李瓶兒是無辜的,然後針對人證物證進行挑刺。

  本來這案子就經不起推敲,西門慶敢胡來依靠的就是大家心照不宣,彼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李知縣本來就是進士出身,在有心找毛病的情況下,自然是輕而易舉便把案件中的漏洞給挑了出來,又威脅恫嚇了一番,那丫鬟繡春便害怕了,老老實實地把實情交代了出來。

  「都是西門大管家的管家來保吩咐奴家這麼做的,奴家也是不敢不從,若是不聽他的,奴家的父母便會死於非命!」


  「嘶……」這事一牽連到西門慶頭上,李知縣就有些頭疼了。

  其實在武松剛來的時候,他就懷疑過這花子虛是西門慶弄死的,現在確認之後,也不過便是把猜想變成了篤定而已。

  唯一的問題在於,該怎麼繼續處理此案,是把那來保當替罪羊收拾了,還是乾脆一查到底,把西門慶給徹底牽連進去。

  若是正常情況,他肯定就囫圇著辦了,說不定連來保都不處理,而是把這丫鬟繡春給屈打成招,用她來充數,賣個人情給那西門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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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松背後站著的是展大官人,代表著的是展大官人的態度。

  於是他便扭頭看向武松,乾笑著問道:

  「二郎,你覺得接下來該如何處置為好?」

  武松雖然心有錦繡,但到底不是官場中人,也不知道自家背後居然還有個展大官人的存在,完全不明白李知縣的想法。

  之前他看李知縣三言兩語就把事情剖析清楚,一樁冤案就此得雪,幕後主使都被揪了出來,心中不知道有多佩服李達天呢!

  如今聽到縣尊問他,他便恭恭敬敬地叉手道:

  「縣尊明察秋毫,使冤案得雪,武松佩服之極,哪敢胡亂插口,自然一切都按縣尊的吩咐辦理。」

  「陽穀縣有縣尊為老父母,也是百姓們的福氣。」

  「等此案結案之後,武松定然將前因後果向縣內百姓廣而告之,使眾人皆知,在縣尊法眼之下,一切罪行都將繩之以法,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嘛……」李達天拈著鬍子,心中有些發苦。


  什麼叫疏而不漏?

  這擺明了是要一查到底,把西門慶給牽連進來啊!

  可這西門慶也不是好相與的啊!

  雖然明面上,他不過是個本地的土財主,但他的渾家是本縣清河左衛吳千戶之女吳月娘,獨女與東京八十萬禁軍楊提督的親家陳洪的兒子陳敬濟結了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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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只是這樣,李達天倒也不用太過在意,畢竟無論是吳千戶還是楊提督,都影響不到他這個進士出身的縣官,可據說西門慶在京中也頗有門路,傳聞在蔡太師、高太尉等人府上也常有來往。

  這就很糟糕了!

  蔡太師、高太尉這般權貴,那是何等權勢,便是隨便說上一句話,也比他這個縣官要重得多啊!

  就算他想查辦了西門慶,只怕這案子到了州里,也會被打回來呀!

  莫非展大官人不清楚此事麼?

  之前不是還叔父賢侄的叫得很親熱麼?

  怎麼突然二人就交惡了呢?

  李達天眉頭緊鎖,分外為難,但他思來想去,猛地一個念頭突然蹦入了他的腦海之中。

  咦?

  莫不是展大官人此來,目的便是這西門慶?

  該不會這其中涉及到京中某些層面的爭鬥吧?

  那豈不是說,現在是要自家選邊站了?

  李達天越想心中越怕,再看武松之時,便是那一副忠厚面孔,在他眼裡也多了許多高深莫測出來。

  權衡了良久後,李達天才終於做了決斷,那西門慶不過是京中貴人養的狗,可這展大官人卻是貨真價實的京中貴人,二人分量差別明顯,還是得按照展老爺的吩咐去做。

  不過讓他親自出面對付西門慶,他也有些心虛,還是交給這武二郎來做好了,多半他被派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二郎,本官仔細斟酌了一番,覺得這害死花子虛的幕後主使,定然不會僅是那西門家的管事,多半那西門慶才是罪魁禍首。」

  「既然二郎如今已是縣尉,掌管縣內治安事宜,那便勞你走上一遭,將那西門慶捉拿歸案。」

  「二郎意下如何?」

  武松此時唯李達天這位恩相馬首是瞻,如今聽他有命,當即二話不說,接了差事,大踏步出門,便去捉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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