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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社稷為重,君權褻之

2024-10-22 02:34:38
  第31章 社稷為重,君權褻之

  一天之內,兩場天大的風波。

  皇帝中風,在他清醒前後,太后與他母子二人因為那絕不能外傳的讖言和「後世圖像」而默契地隱瞞了原因。

  妖妃禍主,因為陳矩的機警和李太后的左右為難而暫時秘而不宣,沒在宮裡刮起來。

  但景陽宮換了一批太監宮女,魏崗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些事宮裡是感受到情況了的。

  翊坤宮上下的不安,在陳矩到來之後達到頂峰。

  「奉太后娘娘懿旨,翊坤宮上下俱不得外出,聽候我訊問,皇子皇女俱先請至慈寧宮。」

  皇帝中風,太后於公於私的重心已經不可避免地傾向朱常洛。

  現在,僅憑魏崗供述,證明不了准太子在皇帝心中的清白。

  如果朱常洛沒有「天命應劫之主」這個印象,景陽宮事發之後皇長子又會是何種處境?

  准太子也需要一個說法。

  瞞不了皇帝多久,所以一定要先把真相查個明明白白,證據確鑿。

  剛去請見皇帝被拒絕回來的鄭夢境滿面寒霜:「萬歲爺知道這事嗎?」

  陳矩直直地看向她。

  眼下,她仍舊是皇貴妃。

  也不能完全排除魏崗為了邀功自行其事、事發後見勢不妙又攀咬的可能。

  「皇貴妃娘娘,奴婢奉的是聖母皇太后懿旨,還請娘娘不要為難奴婢。」

  「我問你萬歲爺知道此事嗎?」鄭夢境見他守規矩,反倒牽著朱常洵的手,聲音更加尖利起來,「本宮要面見陛下!」

  陳矩皺了皺眉,上前兩步對著朱常洵行了禮:「殿下,公主,太后娘娘召見,請先隨奴婢們去吧。」

  「誰也不能搶走我兒!」鄭夢境緊緊地抱住了朱常洵,表情有些發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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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他凝視著鄭夢境,莊肅地說道:「娘娘,陛下今日已召見閣臣、九卿、定國公,冊立詔旨剛呈到司禮監,已奉旨批朱用印,過了今夜就要明發天下。奴婢既奉懿旨來此,娘娘當知曉是為了什麼。皇長子殿下太子冊封大典後,諸王冊封禮挨次舉行。娘娘,真要違抗太后懿旨,誤了殿下嗎?聽說娘娘剛去了趟坤寧宮,陛下沒有召見,娘娘也清楚是為什麼吧?」

  這句話一說出來,翊坤宮裡沒資格參與要事的人臉色一變,而鄭夢境則是臉色煞白。

  陳矩的話落在鄭夢境耳中,自然另有一番解讀。

  什麼事在先,什麼事在後,鄭夢境可並不清楚。

  她只以為是被那小子和太后算計了。莫非此前太后遣慈寧宮奴婢看守那小子於慈慶宮,竟是引蛇出洞之計?

  現在景陽宮上下換了人,魏崗不見了,皇帝也不見她,陳矩卻奉皇太后懿旨來說什麼「訊問」。

  更讓鄭夢境沒想到的是,陛下竟召外臣降了詔旨,國本已定!

  朱常洵雖然天真,眼下卻也知道不好了。

  「母妃……」

  聽著兒子的哭腔,鄭夢境渾身發抖。


  陳矩那句「誤了殿下」,是她的軟肋。

  所有的一切,不都為了兒子嗎?

  一面是諸王冊封禮,一面是被自己牽連……

  「……常洵,你和妹妹先到皇祖母那邊。」鄭夢境擠出了笑容,「母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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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子要查,但又不能讓皇帝在後面誤以為是屈打成招,自然只能攻心。

  論忠,他不肯做得太過。當時不幫皇長子聯繫外臣,如今巫蠱禍主,陳矩也是憤怒的。

  論直,他在皇帝面前也能保無辜外臣,皇帝不比皇貴妃可敬可畏?

  此刻太子已定,太后懿旨,賊奴指證,又豈能不查?

  身後安靜了下來,翊坤宮被徹底看守了起來。

  陳矩再次行禮,攻心:「娘娘,魏崗事發,人贓俱獲。奴婢既奉懿旨而來,盼娘娘或是一時糊塗。若真是他一人所為,又或是有娘娘身邊奴婢膽大包天擅自行事,總需陛下能深信不疑才行。」

  鄭夢境剛剛眼睛微亮,翊坤宮掌事太監卻率先跪了下來:「奴婢冤枉啊……」

  陳矩心中微嘆一口氣。

  這就是樹倒猢猻散,也證明翊坤宮確實事涉其中。

  人人都有僥倖之心,可牽連到這種事裡,誰又能僥倖?


  他有點同情皇帝,後面不知又會怎麼面對這一切。

  真該死啊……害得陛下得了風疾……

  ……

  朱常洛先回了一趟慈慶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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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皇帝還不知能恢復得怎麼樣,如果狀況不好,很可能太子冊立大典後就要開始監國。

  慈慶宮的太子東宮規格要儘快搭起來,朱常洛要的新內臣也都來了。

  他對宮內其他人都不熟,王安之外,朱常洛只點了鄒義的名字。

  「奴婢叩見殿下,謝殿下還記得奴婢。」

  鄒義感動不已,當日雖然九死一生,但好歹撿回了一條命。

  去神宮監掃了快三個月的地,沒想到這麼快又被皇長子撈了回來。

  剛從王安那得知,皇帝已經下明旨冊立東宮,這回是板上釘釘了。

  鄒義當然相信,要不然怎麼能來到這裡?

  當日大膽舉動,以後就是潛邸舊臣了。

  「以後用心辦事便好。」


  朱常洛並沒有對他先多說什麼,而是對著田義說道:「勞煩田公公了。」

  「殿下還有什麼吩咐,但吩咐臣便是。」

  田義在皇帝和朱常洛面前的自稱就不同了,這既源於他是內臣第一人,又因為他本身的性情。

  陳矩在那邊查案,准太子這邊的事,自然是田義來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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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義雖然奇怪殿下好像準備要兩個伴讀同處一室還坐著,但也不多問。

  「殿下仁孝,臣記住了。」

  「再有,兩個伴讀是不夠的。」朱常洛又道,「還勞煩田公公幫我留心些,若內書堂再有好苗子,我還需要兩個。得已經有一定學識功底了,品行要好。」

  「臣會留心。」

  等他告退,天已將黑。

  「走吧,熟悉慈慶宮不忙,先去問安。」

  朱常洛站了起來。

  應接不暇的事搞了一整天,於情於理他要先去探望一下朱翊鈞的康復情況。

  看他從慈寧宮離開時心灰意冷的低沉模樣,朱常洛還不知道將來會怎麼樣。

  一個中風之中的皇帝……天知道他內心會猜疑到什麼程度。


  何況又接連發生他「愛妃遇害」這種事?

  沒錯,也許朱翊鈞真會這麼認為。

  梃擊案最終都能不了了之,至少並未動搖她皇貴妃的位份。

  不知陳矩那邊查得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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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翊坤宮掌事已經招了。尋常往外通傳宮中消息,俱是他那個在寶和六店做司房的乾兒子與鄭府聯絡,他供認了是鄭府幕僚莫宗勉謀劃諸事。皇長子被圈禁之流言,也是他們漏泄出去。」

  「證據呢?」李太后緊緊捏住佛珠。

  「口口相傳,眼下只有翊坤宮幾個奴婢供狀。」陳矩如實說道,「皇貴妃身份尊貴,奴婢不能造次。」

  「那些邪物從何而來?」

  「魏崗置宅於外,養了個乾兒子。那邪物是他乾兒子孝敬入宮的,魏崗以為是尋常吃用之物。他此前說是被陷害,不得已而為之,奴婢本不信,但翊坤宮供狀里倒言明了此節。」

  「入宮之時也沒查?」李太后盯著陳矩。

  「奴婢已查得當日當值奴婢,拿下了。」

  李太后生著悶氣,卻知道這無濟於事。

  在宮裡當差了許多年的熟面孔,哪裡會細細去查?

  如今就算處置幾個奴婢,最終線索卻是景陽宮掌事自己所為。

  他說是被陷害就是被陷害?

  還好陳矩去後攻心之下,至少有了幾份供狀,卻仍不能證明是鄭氏謀劃,興許便是她身邊奴婢自行其事、如今又妄圖攀咬脫死罪呢?

  「這麼說,要查得明證,就要動宮外,動鄭府?」

  「奴婢也這麼想。魏崗的乾兒子,寶和店的司房,那個叫莫宗勉的幕僚。現在,他們應該不知道宮中已有變。」

  需要李太后做決定了。

  繞過皇帝直接對鄭府動手?就算事後有了明確證據,仍是對君權的褻瀆。

  不取得直接證據……又已經圍過翊坤宮,把皇三子和皇七女都接了過來。

  李太后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去吧!」

  江山社稷為重,應劫……為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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