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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通天機緣,戴罪立功

2024-10-22 02:36:08
  第78章 通天機緣,戴罪立功

  皇帝並不巧取豪奪,眼下反而「誠邀」各家入股,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接下來的性質其實沒有變,大家又紛紛表示願意。

  朱常洛知道他們也只當仍舊是「強取豪奪」,但他也並不放心這些宗藩勛戚的素質。

  不論如何這只是開始。哪怕用這種方式,讓他們先參與進來,目前對宗藩、勛戚造成的壓力也不算大。

  等事情初見成效了,他們嘗到甜頭了,自然還可以有「增發」。那時候,再推行什麼觸及宗藩、勛戚核心利益的改革也會更加順利。

  今天的主戲不在於這些沒多少腦子的勛戚,但要他們各擇世子或者年輕兒孫到這擬成立的「昌明號」中用事歷練,就看他們的悟性了。

  因此宗藩勛戚們在虛驚一場之後,奉了皇帝旨意先不與其他家透露風聲,便回去決定拿出多少銀子「入股」了。

  用皇帝的話來說,特意留下他們,只因皇帝更信重他們,不是隨便哪一家宗藩都能享受最初的恩榮。

  某些憨憨只感覺到這恩榮不要也罷。

  拿出多少錢,只當孝敬皇帝吧。

  而後則是十大晉商被留了下來。

  氣氛完全不一樣了,朱常洛先說道:「想必王之楨就算不說,你們也知道是為山海關民變了。三法司已查辦六家,那名單是王之楨交給朕的。」

  「……陛下恕罪!」

  面前一片磕頭搗蒜,朱常洛先受了。

  「你們自與世代恩榮無憂的宗藩、勛臣不同,都是左右逢迎摸爬滾打過來的。」朱常洛頓了頓之後說道,「朕只喊了你們晉商,沒有喊兩淮、江南、閩廣商幫。那是因為朕知道,你們掙錢,比他們更不容易。畢竟北虜邊貿重開不久,你們王張二家相比江南大族,根基也弱得多。」

  十大晉商此刻感受到的皇帝,與外間傳聞大有不同。

  他們不敢隨便回話。

  「因開中法之便,你們得以發家。因折銀法,你們邊商又受制於內商。只這鹽法一道,你們便飽經往復。」朱常洛看著張志征,「你伯父張四維廢止昔年一些新政,不全是為公。」

  張志征身軀微顫:「陛下聖察無缺,知草民等只是邊商,經營興衰全系開中折銀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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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面的門道啊,僅僅從鹽引的管理制度出發,就已經著實觸及大明工商業的核心領域了。

  大明的鹽是專賣的,鹽商如果要合法賣鹽,就必須要有鹽引。

  憑藉鹽引,才能從大明諸多鹽法道中買入官鹽再行販賣出去。

  而這鹽引,除了經常被一些宗藩、勛戚請求賞賜,更主要的做法是召鹽商去販賣。

  後來由於邊鎮後勤保障苦難、糧鹽貨物轉運損耗大,又有了開中法。那就是由商人運送所需物資到邊鎮,便能從邊鎮獲得「倉鈔」;憑藉從邊鎮獲得的倉鈔,又能換成鹽引,這樣就可以販賣官鹽了。

  至於折銀,那就是直接把送往邊鎮的糧、馬、帛、草等換算成銀子,直接交給國庫,然後得到鹽引;國庫也把銀子直接撥付各邊,再讓他們採買。

  兩種法子各有利弊,但其重要的不同在於獲得鹽引的主動權。

  開中法,能夠穩定輸送貨物到邊鎮的就掌握著主動權;開中折銀,那麼能拿出巨量資金的就掌握著主動權。

  完整的開中法,往往要經過數年才實現從貨物到倉鈔、從倉鈔到鹽引、從鹽引到實鹽、從實鹽到利潤的完整利益鏈條。

  憑藉距離邊鎮更近的邊商們後來學精了,得到倉鈔之後並不是完全進行食鹽貿易,反而把倉鈔直接賣給其他產鹽地的鹽商,這樣就有更高的資金周轉效率。


  他們這樣的就叫邊商。而在產鹽地,那些專做鹽商的,則又變成了內商。他們也不販賣實鹽,而是買入倉鈔、兌成鹽引,而後再把鹽引賣給真正販賣食鹽的商人,這種商人叫做水商。

  最精確描述內商的,應該叫做此刻大明真實存在的期貨債券金融商人。

  只有身家最殷實、對相關鹽法道滲透最強、有最多邊商水商合作夥伴的,才有這個能耐玩轉內商。

  食鹽產量可以不穩定,鹽引可以囤積,各省鹽價也有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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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個中法門還有很多很多,這都是朱常洛通過馬堂、孫隆他們才了解得更深入的。

  此刻對這群「邊商」挑明,只用來讓他們知道皇帝很懂。

  王珣、張志征他們確實覺得皇帝很懂,那麼聯繫起沒喊兩淮、江南、閩廣商幫,其中深意就令人膽寒了。

  「依如今律法,你們都經不起查。但朕要用你們,也讓你們聽得明明白白。都抬起頭來。」

  看著十雙忐忑不定的眼睛,朱常洛緩緩說道:「從昌明號開始,你們便代表朕!生意該怎麼做,還怎麼做。要採買哪些貨物,朕應有盡有。第一步,朕對你們只有三個要求。」

  「草民恭聽……」

  「一:過各處鈔關,應繳之稅盡繳,別玩過去那套。鈔關要你們打點的,私設的稅卡,把繳過去的銀子數目,收你們銀子的人,都記好帳。」

  王珣等人心頭劇震,陛下這是要設局動刀了。

  如果他們只是皇帝、宗藩、勛戚的掌柜,那麼各地官吏,收的可就是皇帝的賄賂了……

  「二:往韃靼、女真行商,收集他們的情報,讓一些虜酋耽於享樂。相反,若被他們收買,只聽朕這一條要求,你們知道是何等罪過。」


  「……草民不敢。」

  「三:專建昌明書院一座,宗藩勛戚送到昌明號中歷練的子嗣,你們家中子嗣,你們各家掌柜傭工子嗣,都可進學。經典之外,尤要重會計、算學、工商之道。」

  王珣等人不由得看了看皇帝。

  朱常洛淡然說道:「朕是你們的東主,自會提攜昌明書院中的學子。王崇古、張四維、汪道昆……過去也不是沒有出身商人之家的重臣。宋因何而富,大明如今為何財計艱難,你們不是愚人,自知朕打算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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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常洛仍舊淡然說道:「想透了不說破,事情一步一步做。今天讓你們與宗藩、勛戚一同見朕,將來能不能像他們一樣與國同休,全看你們明不明其中利害了。你們穿著棉麻,但你們自知工商獲利遠超田土。農家固是國朝根本,工商也該為國添財。朕自不會如父皇一般遣稅監盤剝,但朕會除了你們身上的一些枷鎖。」

  與國同休……枷鎖……

  驚天大秘就此落入這十人耳中,他們驚疑不定地看著皇帝。

  「把第一步做好,讓朕掌穩九邊。」朱常洛看著他們,「將來,鹽法、錢法、銅鐵、兵備、官田、馬政,盡在昌明號。這創始股東,何異於開國勛臣?是你們在行的事,要不要戴罪立此殊勛,說吧。」

  有得選嗎?

  儘管知道這是皇帝極為大膽的嘗試,若是事情最終不能成功、極可能中途成為替罪羊,但沒得選。

  勛臣不也是賣命才能與國同休?

  「……草民願出悉數家資……」

  「草民……」

  這是別開生面的形式,他們的心都砰砰跳。


  勛臣也無非一份世券、一份俸祿。

  可皇帝如今的設想,是諸多財計根本一年又一年收益的分潤。

  誰有多少股,將來預期是多少收益,都不好細細去算了。

  皇帝雖然現在只出百萬兩銀子,但他「老人家」當然是占最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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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常洛只是先拿了七成股份,也沒讓他們各家都把家財拿出來。

  後面把一些產業和資產放進去,再增資、稀釋的概念,這十大晉商很快理解。

  越是有這麼多細節,越證明皇帝既懂、又是下定了決心要這麼做。

  他們的心難以抑制地狂跳著。

  全天下都還不知道大明朝將迎來什麼樣的劇變,而他們會是皇帝秘密打磨的第一批兵刃。

  「因為朕提出的第一個、第二個要求,昌明號付出的額外成本,先不計入明年實際成本。」朱常洛又說道,「宗藩勛戚懂得不多,讓他們先看到利潤,明白嗎?」

  「草民明白!明白!」王珣連連作答。

  「那就好。做好了第一步,朕和昌明號盡得邊鎮一些重將、大部分宗藩勛戚之助,才好打贏真正的財計硬仗。」

  朱常洛招了招手,王安捧來了一個盤子,上面有十個小盒子。

  「朕不吝先信你們,先用你們。一人一個,專印密奏,呈稟王安。他以司禮監秉筆提督寶和六店,你們專任心腹向他呈遞便是。」

  「……草民惶恐。」

  這不是相當於密揭嗎?那是內閣大學士才有的權力。

  「不如用心辦差。」朱常洛看著他們,「臘月底以前,你們合計出一份明年的計劃出來。朕審閱之後以為可,你們以後便可稱臣。」

  十人一時都心熱暈了。

  這是什麼懂商事的明君?

  莫名其妙地,偌大使命和機遇便砸到了他們身上。

  懷揣天大機密一般渾渾噩噩離開紫禁城齊聚王珣在京城的宅中,王之楨等在那裡。

  「可以不必是我們,但既然聖母皇太后故籍山西,我也恰好掌衛事,我們各家又多是邊商,故而是我們。」王之楨對他們抱了抱拳,「拜託了!我之榮辱,也繫於諸位。此事,內外一體!」

  「……山海關之事,全賴提督出力!」

  「……不,陛下遣我去查案時,便已算到今日。」王之楨深吸了一口氣,「誠如陛下所言,這是因禍得福。前路雖艱險,但可還有此等通天機緣?還請謹記:戴罪立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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