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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今日申時下雪

2024-10-12 07:21:23
  歲除日才剛剛過去。

  長江千里,煙淡水雲闊。

  江岸道旁的石壁下,江晁孤身坐於一個神像不知去向的石窟裡面,靜靜的看著江水滾滾而下。

  另一邊,一支車馬隊伍沿著江邊一路走來,停在了江晁的面前。

  來人剛開始還沒有看到他,因為他就這樣披著一件帶著花紋的毯子坐在壁窟的邊緣,將腿盤在一起,面色不動活脫脫就像是一尊神像。

  直到發現這是一個活人以後,眾人立刻紛紛將目光投向他,而且一瞬間就流露出了對江晁的第一印象——這是一個非富即貴的外鄉人。

  富是因為對方烏黑髮亮的頭髮修剪得一絲不苟,手指甲里沒有一絲泥垢,皮膚細膩到看不到任何風吹日曬的痕跡。

  貴是因為那人儀態神情流露出絕非田間巷弄之間能夠養出的氣度,眼神平靜的看著沿著江岸而來前呼後擁的車馬隊伍不為所動。

  至於為什麼說是外鄉人,因為西河縣幾家士族和豪強里應該沒有這樣的人物,也養不出這樣的人物。

  至少,在來人眼中看來這樣的小門小戶是養不出這樣的人的。

  「吁!」

  車隊的主人馭馬停在路邊,頭朝向江晁。

  他拱了拱手,用南國官話問道。

  「尊駕!」

  「為何一人在此。」

  「是前面走不通了,還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時局動盪不安,荒野路上強盜賊人橫行也不稀奇,他一眼就覺得面前這人或許是某個貴人出行遭了賊落難至此。

  江晁抬起頭看著對方,這人的高大大馬後跟著二三十個家奴護衛,後面有著載人的廂車,也有著蓋著布運著一個個大箱子的拖斗。

  三輛廂車馬車的中間一輛的帘子里探出兩個腦袋,是一對少男少女,應是其一對兒女。

  不論是男人還是其一對兒女,都身著錦衣華服外披著狐皮的大衣,再之外又套上一層上好的披風,兒子胸前掛著玉鎖,女兒梳著一頭擷子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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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行前呼後擁奴僕成群,貴氣逼人。

  一看便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富貴人家該有的做派,江晁除了模樣看上去比他們還「貴」,但是其他的方面就差得遠了。

  江晁搖了搖頭:「沒有什麼難處,就是坐一坐,看看江景。」

  車隊主人回頭,看了一眼隨從和護衛,覺得這真是個怪人,雖然歲除已過但是寒意依舊未曾退去,這個時候孤身一人來到這荒郊野外看江景,可真是稀奇。

  不過既然江晁這麼說,來人也不準備多管閒事。

  車隊的主人家一拱手,以作告別。

  隨後車隊接著前行,但是這個時候江晁卻說。

  「現在不宜出行了。」

  「今天三……」

  剛剛習慣性的脫口而出想要說些什麼,便看到面前的來人一頭霧水,好像聽不懂他的話一樣。


  然後江晁微微皺起了眉頭,換了一副腔調。

  「今日申時初下雪雹子,下三時三刻,雪深一指。」

  車隊主人愣了一下,越發覺得怪異了。

  且不說面前這人怎麼知道要下雪,他又是如何知道是申時下雪,還知道是申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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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這雪深一指還好理解,就是字面意思,但是越是好理解就越是無法理解,車隊主人騎在馬上半天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這個時候馬車裡面探出了一個少年人的腦袋,對著江晁大喊。

  「騙人。」

  「這幾日艷陽高照,馬上就是春暖花開的季節了。」

  「哪裡來的雪,你這人盡胡說。」

  車隊主人立刻阻攔小兒接著說下去,回頭怒目一瞪眼。

  「給我住口!」

  少年人便畏縮的將頭縮了回去,不敢再言了。

  車隊主人這個時候又看向了江晁,朝著江晁拱手,隨後點頭以示歉意。

  江晁沒有解釋什麼,說完那句話之後也不再作他言,只是接著看那江水。


  好像,又化身為了一具雕塑。

  車隊漸漸遠去。

  沿著江邊大道上了不遠處的山口,這個時候還有人回頭看向了江邊山壁,哪怕是一路走來遇見了不少事情,但是他們還是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奇怪的人。

  馬車裡,主人家的一對兒女也同樣探出頭來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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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人有些不服父親剛剛瞪自己的那一眼:「我就覺得那人瘋瘋癲癲的,阿爺還訓斥我。」

  車隊主人也覺得怪,但是卻不覺得剛剛那端坐於壁窟之中的人是個瘋人,聽到幼子說話,又扭過頭來將他訓了一通。

  「我平日裡怎麼教你的?」

  「慎思,慎言,慎行,你一樣都沒能做到。」

  回頭教訓兒子的時候,他也同樣好奇地看著那臨江崖壁的方向。

  「而且。」

  「若真的是瘋癲之人,能有那樣的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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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桂是從京城來到這西河縣當縣令,目前正在赴任途中。

  翻過這座山,便能夠看到西河縣的縣城了,雖然因為被貶有些意興闌珊,但是即將抵達目的地之後又有著一種心安落地之感。


  只是剛剛進入山中,林中便傳來了刷刷刷的聲響,一粒粒雪籽墜落在衣帽上,灑落在車馬間。

  賈桂抬起頭,不可思議的說道。

  「真的下雪了。」

  而且看天頭,此刻應該剛好過了未時到了申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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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夾雜其中砸落在車架上的「雪籽」竟然發出了清脆的響聲,眾人便發現這雪裡面還夾雜著豆大的雹子,立刻引起了隨從和護衛的一陣驚呼,連馬也跟著嘶叫了起來。

  「小心,雪裡面還有雹子。」

  「雪越下越大了,雹子也變大了。」

  「不行了,不能往前了,得找個地方躲一躲。」

  「回去吧,剛剛那個壁窟很大,剛好可以躲一躲,也不遠。」

  賈桂也同樣露出驚訝的表情,只不過不是驚於這落下的雹子,而是剛剛那人說的話。

  賈桂低下頭,不顧落在身上的雪籽,問出了一句話。

  「剛剛那人,說的是下雪還是……」

  兒子記性非常好,立刻將那人說的話重新複述了一遍。

  「阿爺!」


  「他說,今日申時初下雪雹子。」

  果然。

  賈桂沒有聽錯。

  那人說的不是下雪,而是下雪雹子。

  賈桂環顧所有人,問。

  「他怎麼知道下的不僅僅是雪,而是雪雹子?」

  所有人都沒有回答,因為他們都無法解釋。

  能夠知道下雪不稀奇,準確的算測到申時初下雪也似乎能說是掌握了一些觀測天象之術,但是能夠如此的篤定那下的不僅僅是雪而是雪雹子,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這已經可以稱之為勘破天機一般的能力了。

  一個凡人,怎麼能夠如此清晰地看透老天爺的秘密?

  賈桂沒有多想,立刻牽動韁繩。

  「回去!」

  「趕緊回去。」

  不僅僅是因為這雪雹子,也想要再見一見那壁窟之中的人。

  車馬掉頭,所有人一陣忙亂,伴隨著陣陣馬蹄聲和嘶鳴。

  車上的兩個孩子看著鋪天蓋地落下的雪,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一種特殊的情緒,或許是對冥冥之中一些未知的東西感到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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