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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把自己給祭了

2024-10-12 07:41:49
  第134章 把自己給祭了

  「駕!」

  「駕!」

  大雨之中,一人駕馬在驛道之上狂奔,自西邊一路而來。

  路旁有人見到此人背後插著的令旗,立刻紛紛讓開道路,這人就這樣一路疾馳,進入了鹿城之中。

  很快,這人便在刺史府見到了鹿城郡王溫績。

  「拜見都督!」

  叫溫績都督的一般都是其麾下的兵卒,甚至曾經見過他,不過這人是驛卒,應該昔日曾跟隨溫績征戰過。

  這驛卒雙手將一封文函高高捧起,上面還燙著蠟印封口,溫績檢查了一下蠟印便打開文函,立刻看了起來。

  瞬間,溫績臉色變了,但是又似乎早有預料地嘆了口氣。

  「唉!」

  一旁的僚屬問:「郡王,怎麼了?」

  溫績將文函遞給了僚屬:「你看看!」

  信上所寫正是堇州的災情,西門郡所屬的一個縣,堇山郡一個半縣被淹,大量的農田被毀、房屋倒塌,無數百姓無家可歸流離失所。

  不過幸好,主要的幾道大堤還沒有完全衝垮,

  溫績問那驛卒:「其他幾處堤可還穩當?」

  驛卒支支吾吾:「我……」

  溫績見狀頓時急了:「快說。」

  驛卒:「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出發的時候聽說,畫江堤那裡也快要穩不住了。」

  溫績頓時急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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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實際上,堇州那邊也是溫績的基本盤,他不僅僅管著兵事,堇州刺史就是溫績的岳翁。

  其苦心經營了十餘年,而且其地理位置險要,如今出了事溫績怎能不急。

  溫績:「得拿出個章程來?」

  屬僚:「立刻派遣要人前往西門郡、堇山郡救災,收斂災民監察災情。」

  溫績:「讓大郎去。」

  屬僚:「如此一來定然無人敢偷奸耍滑。」

  溫績:「只是畫江堤那裡該如何辦,若是一旦決口,那就不是一兩個縣的事情了。」

  這下眾人也沒有什麼辦法了,鞭長莫及,這能怎麼辦?

  驛卒出發的時候就說了,堤已經出現了不穩的徵兆,其一路而來耗費多日。

  說不得,這個時候堤已經決了。


  屬僚這個時候說道:「郡王,如今之法,也只能去求求神巫,看看能否有什麼辦法。」

  溫績怒火衝天:「數月之前,就已言河堤失修,恐洪災將至,如今堇州上下官吏依舊悉而不備,今其禍見矣。」

  但是這個時候說這個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溫績只能說。

  溫績:「神巫如今在西河神祠之中,這連日大雨未停,江可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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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績:「速速請鰲道長前來。」

  僚屬:「已經派人去請了。」

  ——

  大雨瓢潑。

  神峰上,祠外來了一批又一批人。

  少許人能站在殿內,恭敬地拜著那雲中君的神主牌位,大部分人只能在外面的屋檐下甚至大雨下站著,就連山下的亭子裡都來了不少人。

  有西河、金谷兩個縣的縣令官吏,有寺人,有道士,還有著天工。

  眾人都聽說了一些消息,於是都跑到了神祠這邊來。

  一是為了拜見神巫,二也是為了互相之間知道一下不同的情形,大雨隔斷了外界的消息,眾人更希望能夠知道如今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屋檐下的雨滴滴答答,外面的人竊竊私語。


  「江上怎麼突然飄下來那麼多的東西,肯定是上游有大事發生了。」

  「聽說,鹿城郡王派人來了,說是堇州被淹了。」

  「什麼,整個堇州被淹了,那得死多少人?」

  「江邊有鬼神和金光神人現身,有多人見到數條龍逆江而上,不知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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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記得那鹿陽土伯之諭麼?」

  「龍禍,定然是龍禍,是天地之異變,諸龍才掀起災禍。」

  「幸好我胤州修了龍堤,若不然定然首當其衝。」

  各種消息匯聚在一起,一切都在證明著發生了大事。

  人心惶惶,所有人都變得惴惴不安。

  唯有那龍堤,還有神祠之中坐鎮的「法力無邊」的神巫,能夠給眾人帶來少許的安慰。

  修堤的時候,還有不少人心生疑慮,覺得此番是否小題大做,畢竟前些年也未曾出過事。

  如今,眾人只剩下了慶幸。

  縣裡的官吏,山裡的道士,還有京城來的內侍寺人,一個個望向了神祠深處。

  神祠深處。


  神巫當然也知道了堇州發生的事情,不過和眾人所說的什麼整個堇州都淹了的可怕傳聞相比,神巫知道目前被淹的有兩三個縣。

  不過畫江堤搖搖欲墜危在旦夕,隨時都有可能決口。

  此外,天工一族也上報了之前在江邊所見所聞。

  「金光神人,御龍渡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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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雲中君已經提前感覺到了什麼,所以乘龍去了長江上游。」

  雖然雲中君早有預料,不過神巫這邊畢竟得到了一些消息,她還是準備通稟於雲中君。

  同時,她也想要從雲中君那裡知道一些情形。

  情形至此,外面的人一個個人心惶惶生出各種猜測,難免也影響到了神巫,讓她擔憂有什麼更駭人聽聞的事件發生。

  人間仙府之內。

  神巫穿過石屏登上高台,盤坐在高處戴上了神面,手持符詔。

  「靈子奉請雲中君!」

  「今日禱祝,有要事稟於雲中君。」

  畫面一轉,她便來到了另外一處。

  睜開眼睛,神巫便發現自己已經身處於江上,這邊也同樣在下雨,只不過好像更大一些。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這裡處於江上,雨帶來的風雨飄搖之感也顯得越發激烈。

  腳下的是霸下灰白色的龜殼,神巫目光所及,往前便看到了一個腦後有著靈光的雲袍神人站立於龍首之上。

  「啪!」

  一個巨浪拍打在霸下的龜殼上,腳下也隨之晃蕩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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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君,靈子前來拜見。」

  雲中君今日似乎有些心事,並不顯得多熱切,反而有些冷落。

  雲中君沒有轉過身:「所來何事?」

  神巫立刻將自己知曉之事都說了一遍,雲中君也只是點了點頭。

  神巫的消息是鰲道人通稟給地神「鹿陽土伯」而傳到她這邊的,作為這一切的締造者「雲中君」怎麼可能不知道,望舒得到消息之後立刻就告訴了他,於是便「馭龍」朝著畫江堤所在的位置而去。

  畫江乃是長江支流,匯入長江之中,亦為船運之要道。

  神巫:「不僅僅是西門、堇山部分被淹,聽聞,畫江堤也快要決口了,只是還未得證實。」

  雲中君似乎並不奇怪:「嗯,我已知曉了。」

  神巫欲言又止,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又覺得雲中君定然早已有了安排,自己如何能夠對雲中君指手畫腳呢!

  而這個時候,雲中君突然抬起手。


  手掌從袖子裡滑出,指向了遠處。

  「你看!」

  神巫順著雲中君指的方向看過去,便看到了遠處出現了一條長堤。

  神巫剛還是還未曾明了,也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究竟所看到的是什麼地方,但是靈光一閃,她突然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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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這裡就是畫江?」

  只是定睛一看,神巫又看到堤上人影重重。

  雖然下著大雨,這些人或站或跪在堤上一動不動,高處上搭建著一個簡陋的棚子,棚子下面擺放著一張供桌,供桌前似乎有人在舉行著什麼儀式。

  「那是在做什麼?」

  隨著龍又靠近了一些,神巫似乎看明白了。

  因為他看到那供桌上,竟然坐著兩個孩童。

  身為巫的一份子,雖然真正成為神巫的時間不久,但是其哪裡不知道那傳承亘久的習俗。

  那是活祭。

  以童男童女祭祀大江之龍,水中神祇。

  望著那堤上的供桌,雨中癲狂的祭祀者,虔誠叩拜的信眾。


  這一瞬,神巫突然想起了數月前。

  那時天上不下雨,山民、鄉人、群巫紛紛言上天震怒請求活祭,當時甚至於連祭品都選好了。

  只是神巫一想到自己昔日也是一牲祭之物,便於心不忍,幸好卜筮之時得雲中君示警,得了一個不可的卦象,當時之事也便告一段落。

  如今,梅雨汛期雨下得太多,江水泛濫,又於另一處見到此狀,神巫可以說是心緒複雜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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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直到此刻她也不知道,當時卜筮出來的到底是真的不可,還是只是運氣。

  更不曾知曉,雲中君對於那活人祭祀,又是怎樣看待的。

  雲中君終於開口了:「將一群溺屍、焦屍、腐屍送到我哪裡去?」

  神巫聽完一愣,她或許也沒有想到,在神仙的眼中,祭祀是這般模樣。

  「神君見諒,凡人不知神仙真意,總以斯愚昧之態顯於神君前。」

  雲中君:「或許,只是因為人未曾了解這天地。」

  神巫卻以為是另一種意思:「神巫定然會讓眾生知曉神君之意,不再以血祭人牲,污了神君的仙府神境。」

  雲中君不再說話,唯有那龍靜靜地朝著前方遊動而去。

  ——

  畫江堤上。


  風疾雨驟,村民集諸江之畔,目送洪流之橫衝直撞。

  人人皆知。

  若江堤一決,鄉土定遭沒頂之災。

  因此,在場之人心內無不惴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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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有用麼?」

  「今日這般大災,定然是有人觸怒了長江水神,江神一怒,那是不知道要收多少條性命才肯罷休的。」

  「堇山郡那邊聽說死了不少人了,就是因為近些年沒有祭江神!」

  「只要祭了江神,自然就可保住平安。」

  主持祭祀的同樣是當地的一位年邁的老巫,只是不是雲中君的巫覡,而是此地供奉水神的巫覡世家。

  老巫站在高處,後面信眾們拜了又拜,口中一個個念念有詞,心慌意亂地求神庇佑。

  眾人還在竊竊私語。

  突然間,那巫覡站在堤上高呼。

  「長江之神兮,偉矣哉!」

  一聲尖利的呼叫傳出,跪在堤上膜拜的眾信便立刻安靜了下來,不斷地叩頭祈禱。


  老巫手中搖動著一個銅環上掛著許多個銅鈴的法器,搖動起來嘩啦啦作響,和那風雨聲混為一體。

  老巫赤足,在那江堤上大抬腿地跳了起來,一邊跳還一邊轉著圈。

  「掌江河之命,司雨之神,吾等乞汝庇護。」

  「使洪退,保家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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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巫覡口中說著瘋言瘋語,手中的法器不斷地抖動著,身體也癲狂地舞起,在那大雨之中顯得十分駭人。

  「某等微渺,願借神威。」

  「如蒙江神庇佑,當歲歲祭祀,永續香火。」

  巫覡一邊讚頌著那所謂的長江水神,一邊許諾凡人將要奉上之物,一邊索求著自己想要的。

  看上去神秘且可怕,令周遭的村人畏懼。

  但是本質上。

  這所謂的祭祀,更像是一場凡人與神祇的交涉和交易。

  然而眾人做足了準備,那巫覡也吼啞了喉嚨,但是那長江之神似乎並沒有回應他們的祈求。

  江堤下。

  臨江的那一頭,可以看到洪水依然洶湧澎湃,江堤上的泥土開始鬆動。


  而靠內的江堤另一面,可以看到堤土已經有著大片的濕潤了,甚至隱隱已經可以看到有水滲出。

  這下,給下面的眾人給嚇壞了,下面的人立刻朝著高處堤上的人喊。

  「不好了,不好了。」

  「穩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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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來吧,趕緊跑吧!」

  「不能跑,祭祀還沒有完成。」

  「沒錯,只要祭祀了江神,就一定能穩住大堤。」

  到了這個時候。

  人們還期望著鬼神之力相助,不過當然也有另外一方面的原因。

  這個時候就算跑了,大水淹了鄉土,沒有收成和土地,今年的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巫覡渾身淋得濕透,最後終於完成了整個祭祀過程。

  其停了下來,將法器套在了脖子上。

  隨後,對著左右一喊。

  「祭江神!」


  立刻看到一左一右有兩人上前,準備將棚子裡的兩個孩童抱起,放到一個盆中沉入江里。

  但是這兩人剛剛起來,就突然發生了異常情況。

  「噔!」

  突然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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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光如天柱一般從高處壓下,刺眼無比,讓那兩個準備抱起孩童的人立刻用手擋住面孔,連連後退。

  「嘶,我的眼睛!」

  「好亮!」

  「怎麼回事,何處來的亮光?」

  「哪裡來的光?」

  「我哪裡曉得,我啥也沒做啊?」

  那老巫也被晃得一下子滑倒在地上,差點沒直接從江上摔下去。

  那光掃過,好像有著一股強大的力量一樣,將堤上的人不斷往後推去,不讓他們靠近江邊。

  過了一會,那光才逐漸收回,沒入江中。

  這個時候才有人上前,瞪著眼睛在那鋪天蓋地的雨幕之中尋找著什麼,很快眾人便看到了江心之中的東西,一個個發出驚呼。


  「江上,江上有東西。」

  「是烏龜,好大的龜。」

  「什麼鬼,那是龍首啊,沒看見麼,那是龍。」

  「我看到了,剛剛那光,就是從龍目里放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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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慌亂不已,大吼大叫。

  這個時候那老巫又喊道:「快快快,神祇已經顯靈現身,快將祭品推下去。」

  那兩人立刻上前:「是!」

  但是這兩人剛邁出步伐,這個時候那兩道光芒又匯聚而來了,再度逼退了堤上的人。

  連續數次,每一次都是只要有人想要抱起那兩個孩童扔進江里,那龍便眼放神光,凝視著江堤上的人。

  這下。

  沒有人敢上前了。

  一個個似乎也看出來了,那江上的龍不讓他們靠近,在拒收他們的血祭人牲。

  這個時候,眾人紛紛看向了那老巫。

  「怎麼回事?」


  「長江之神不肯收人牲。」

  「你莫不是騙我們,說什麼江神要童男童女,你看這江神,分明是不受人牲。」

  「你不是說,是江神要人牲的麼,這現在是怎麼回事?」

  「怕不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江神的意思,來矇騙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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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當了一輩子的巫,還是第一次見到所謂的「江神」顯靈。

  但是聽到眾人一個個逼了上來,用質問的語氣看著自己,這巫覡一下子從轉不過彎來瞬間化為了老羞成怒。

  當了大半輩子的巫覡了,在當地向來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讓活祭誰就活祭誰,今日竟然有人敢質疑他。

  這是對他地位的挑戰,這還得了。

  他立刻狂怒地大喊道。

  「胡說。」

  「定然是爾等心不誠,因此江神才不受爾等供奉,或者是嫌祭品少了。」

  「爾等不知悔改,如今竟然還敢怪罪到我的頭上,真是豈有此理。」

  「兩個童男童女怎麼夠,江神定要還要更多,更好的。」

  老巫上前一把挽起袖子,朝著那供桌衝去,準備親自動手將那兩個「祭品」給扔到江里去。


  「我自己來。」

  「先祭了這兩個,定然能穩住江堤。」

  「隨後再獻上十對童男童女,定能讓江神滿意,度過這滔天禍劫。」

  但是他一靠近供桌,那光芒又掃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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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一慌,腳下一滑。

  「啊!」

  此刻天上還下著大雨,江堤上滿是雨水泥濘。

  這一滑,老巫便直接落入了江中。

  伴隨著一聲慘叫,直接便沒了影。

  那老巫沒有料到,最後,竟然是自己給做了人牲祭品。

  這一幕。

  也讓江邊的眾人看了個目瞪口呆,一個個發出驚呼。

  「不好了!」

  「他將自己給祭了。」

  「把自己給祭了,這也行?」

  可惜,老巫雖然「捨己為人」將自己給祭了,但是長江之神似乎並不給面子。

  或許是嫌棄這祭品太老太磕磣,江堤另一頭還是不斷地在繼續滲出水來,怎麼堵也堵不住,最後直接裂開。

  「裂開了!」

  「堤裂了!」

  「決口了,決口了。」

  此時此刻,無數人往後跑去。

  頓時,堤上沒有人了。

  慌亂之中,有人將那孩童也抱走了,只剩下一張空蕩蕩的供桌。

  隨著堤慢慢塌陷,那供桌也慢慢地陷落下去,淹沒在沙土和泥水裡。

  而這個時候。

  那「龍」卻徑直地朝著江堤駛了過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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