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花州杯
2024-10-22 03:21:20
第136章 花州杯
曲詩文會商館,老闆們再次聚集。
先前被李白龍趕出克的非出版從業人員們在這裡等了很久,方才等到了以鄭修遠為首的書局老闆們。
大家都忍不住揉著手腕,看起來都累得不行。
有促狹鬼便問寧海書局的葉老闆:「怎麼,莫不是李知事知你手法驚人,逼你給他做手藝活兒啦?」
「去去去!」葉老闆做耽美文創已經做到了XP扭曲的地步,這種葷話完全不放在心上,他傲然道,「全花州誰不知道我弄得一手好槍棒?鐵杵落在我手裡,須臾光景便要抬不起頭,能讓老爺我累腕子的……」
說到這裡,葉老闆臉色一黑,嘆道:「還他媽得是李白龍。」
「你少說兩句吧。」
鄭修遠打斷了他的話,無奈取出懷中的稿紙,遞了過去:「大家分著看看吧,去了一趟衙門,倒成了文書記錄了,活見鬼,第一次見到這麼能說的官兒,不僅說,還得讓我們記下來,事後還要檢查……」
當下也有其他書局老闆也各自取出許多稿紙,遞給沒在場的同行。
眾人定睛去看,很快露出愕然之色。
有人便念道:「當前的大齊,……
「……」
「這他媽是什麼啊。」有商人臉色茫然道,「怎麼一套一套的。」
鄭修遠坐在椅子上養身,閉著眼睛說道:「李白龍的新花樣……看最後。」
那人便不禁念道。
……
念到這裡,他更加愕然:「這都是些什麼啊?」
鄭會長淡淡道:「政績。」
他閉著眼睛緩緩說道:「我本以為他用實名制的事情拿捏我們,是為了讓我們對陳柏棠開店的事情退讓,沒想到還存著一魚兩吃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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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徵文?有獎評選?」
又有人念道:「找到了,這段…………」
「行了行了別念了,這東西直接拿給下面的作者看吧。」
鄭修遠不耐煩地打斷道:「總之,李白龍想要白嫖我們,利用我們的作者和讀者資源,寫出一大批捧朝廷、皇室和六大派臭腳的東西。」
大家聽懂了,當下就有人吐了口唾沫:「噁心,諂媚,不要臉。」
鄭修遠幽幽道:「李白龍說,凡是評上獎的作品,原則上忠誠就得以印證,不必實名制。」
「……」不可思議的聲音響起,「這廝折騰一通,就是為了這個嗎?」
「同文局的知事,總是要做些同文局的工作。」
鄭修遠露出一絲冷笑:「我在花州長大,同文局的知事換了許多了,有的上任就開始撈錢,有的想要做一番事業,有的在垂死掙扎,大家多多少少都做了一些事情,但沒人像李白龍這般先兵後兵、連打帶嚇的……」
葉老闆也一直在思考李某人的動機:「說實話,看不明白。他打高必進我能理解,奪回同文權柄我能理解,索錢也好,報復也罷,拿捏我們,扶持陳柏棠開店,甚至搞實名制,都能看出動機來……這個徵文是要做什麼?」
鄭會長一直閉目沉思,此時露出一絲笑容。
他說:「這可能是個好消息。」
「什麼?」
「我說過,我從小到大,見過太過同文局知事了,他們上任,做事,被訓斥,最後或貶官,或撤職,無一例外。同文局的主官啊,是個要命的地方,裡面的池水,深得誰也探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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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輕的時候問過我爹,問他說,同文局的知事們所做的事情,有些我明白,有些我不明白。」
「明白的事情有,撈錢創收,吃拿卡要,玩戲子,逛窯子,有時候這些當官的只要張張嘴,我就知道他們想要什麼。」
「不明白的事情有,推廣活字印刷,下縣下鄉教人識字,硬往各大書局攤派一些老掉牙的傳記話本,搞一些莫名其妙的茶會和游會……」
老鄭的目光中透出一絲懷念之色。
然後他說道:「爹那時候跟我說——你記住就行了,你能看明白的事情,就說明是同文局官員是為私慾主動做的,你看不明白的事情,便是他們為政績官位甚至性命不得不做的……」
說到這裡,他看了看一直在試圖挑戰自己會長權威的葉老闆,面容慈和,微笑問道:「你懂了嗎?」
葉老闆聽出對方想占便宜,虛著眼道:「連你這當兒的都懂了,我豈有不懂的道理。」
口舌之快,本就一笑而過,兩人對視一眼,哈哈一笑。
「你的意思是,這是李白龍試圖以同文知事的身份做的政績?」他眸光閃動,抬手輕輕一斬,「那我們給他攪黃了,他豈不是就……」
鄭修遠喝道:「小心些!他現在如日中天,高必進和衛春芳都被他送進牢中,知府不回,他就能在花州呼風喚雨……你怎麼攪?攪得明顯,他直接掀桌子收拾你,你怎麼應對?讓作者攪,他直接讓人實名,怎麼辦?」
「別急,別急。」
葉老闆壓低聲音,微微一笑:「忘了咱們先前說的嗎?花州文壇,掌在咱們手中,可不只是因為咱們有錢有勢,而是因為,花州人的眼睛和耳朵,是控制在咱們手裡的……李白龍管天管地,還能管芸芸眾生愛看什麼嗎?」
鄭修遠卻沒想到這一層。
他只是想,歷代同文知事都試圖折騰政績,可折騰來折騰去,還是會被訓斥。在官員考評中,同知們總是莫名得個下或者下下,就像是舔狗一樣,無論舔得多用力、多用心,全都是在感動自己,朝廷只覺得你是個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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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就可以先假意贊同他,然後觀其自敗。
但現在,老葉的提議,看起來居然也可以發揮主觀能動性?
鄭修遠忖度一會兒,遲疑道:「刊報已經被李白龍控制了,這廝大權在手,州中無人可制,我今天在同文局裡,走得晚了些,還聽李白龍去訓刊報的管事們,教他們『以後記得中肯一點,要學會叼我的飛盤,我說什麼,你們要學會以各種角度解讀、贊同和說公道話』……好欠揍的嘴臉。」
他說到這裡,越發無奈。
「讓作者發動讀者,這一條路也不行了,那些不敢實名的作者吃這一嚇,決計不敢跟李白龍作對,便是不在乎自己身份暴露的作者,多半也要掂量掂量跟李某人對著幹的下場……如之奈何?」
葉老闆說道:「不用刊報,不用作者……不知你們發現了沒有?這兩種渠道雖然好用,可很容易被官府控制。」
「李白龍只需要請去刊報的老闆主管們,便能決定報紙說什麼。李白龍只要能威脅到作者們的人身自由,就能讓窮酸們閉上嘴巴。但有一點,花州芸芸眾生,上百萬張嘴,他豈能管得過來?如果每一個人都是刊報,每一個人都是作者,每一個人都能發出自己的聲音……誰都管不過來!」
說到這裡,葉老闆無奈道:「可惜,可惜,沒有一個方便的刊報,能讓普通人的聲音也能被許多人聽到……不過用來對付李白龍,倒也夠了。」
他森森然道:「怎麼說?哥幾個?李白龍搞什麼『主旋律徵文』,無非是逼著作者們去寫歌功頌德之文章,老百姓是討厭這個的。」
「我們先暗示一些不怕實名的作者寫得爛一些,然後操縱輿論,讓她們的讀者覺得,是『李白龍逼迫姐姐大人寫不愛寫的東西』。」
「憤怒從她們燃起,便能引導輿論,形成『厭惡徵文』的文化環境,這樣一來,花州街頭巷尾,就會對這些所謂的徵文作品持抵制態度,讓李白龍折騰的所謂政績草草收場……若是你猜測為真,他做不好本職工作,恐怕朝廷也饒不了他,歷代同知就是他的下場!」
說到這裡,葉老闆狠狠豎掌虛斬。
「他若被朝廷訓斥,氣焰就會壓下去,做不出政績,早晚也得敗亡,他想勒索我們的錢,奪我們的生意,分我們的蛋糕,打破花州的文創環境,弄一些外地的書來擾亂我們的生意,那我們就還以顏色!」
說完,他目視左右,張口問道:「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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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也聚集過來。
「徵文徵文,征個鳥文!」葉老闆咬牙笑道,「表面配合服從他,背地裡給他攪黃了!他媽的,玩輿論,李白龍還沒從娘胎里出來呢!」
鄭修遠人老持重,他突然有些不安。
眼前勝券在握的情形,很像李白龍剛入主同文局時的情形。
那時候無論官商,大家都覺得會贏。
結果呢……
不過他還沒有傻到公然說這種敗壞士氣的話,只是在大家商量好對策後,私下去找了葉老闆。
鄭會長開門見山,徑直問道:「輸了怎麼辦?」
葉老闆看看左右:「啊?」
私下對談,不需遮掩,鄭修遠低聲道:「先前大家都覺得李白龍不懂官場規則,不懂花州水深,結果官場被一劈兩半,雲江都給他掀了。我們現在說他不懂輿論玩法,要攪黃他的政績,讓他自敗——如果還是輸了呢?」
葉老闆納悶道:「不會這麼邪門吧?輿論都玩不過他?」
鄭會長嘆了口氣:「萬一呢?萬一他直接給你弄個邪的呢?」
「那就說明,我們完全不是對手了,李白龍不僅想搞政績,還想弄書局分我們的蛋糕,陳柏棠的攤子只是開始,戲劇,曲藝,青樓,恐怕他什麼都要搞,我們如果這次都輸了,就證明我們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葉老闆沉吟片刻,緩緩道:「之前我們說,不能為了對抗狼,引老虎入室,可如果闖進來的是龍而不是狼,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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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寬闊,千帆相競,通衢之地,這是花州的生命線。
「就只能請江上的人來了。」
葉老闆吐出一口氣:「李白龍背景通天,不僅是昭王征君,靈御派好像也很看重他……除了那些位,我想不出誰還能在花州對付他。江上的人雖然想踩進來,可他們比李白龍懂規矩,而且更加尊敬我們。」
鄭修遠垂下眼帘,良久才說:「再看看吧。」
生意做得好好的,若無必要,誰願意請個主人進來。
葉老闆也點頭:「好,咱們先跟李白龍比劃比劃,看看後效。」
約好之後,他們各自回去通知旗下作者,並且著手進行輿論戰的安排。
同文局忙碌竟日。
第二天清晨,鄭修遠剛起床,便聽到氣急敗壞的葉老闆在外面喊:「老鄭!老鄭!禍事了!李白龍這廝,不當人子!」
鄭修遠忙穿衣穿鞋,出去相見。
便見到葉老闆揮舞著一份報紙,雙目圓睜,幾乎咬碎鋼牙。
會長大人接過報紙,便看到頭條的徵文通知。
葉老闆指著一行字:「看這裡……他媽的看這裡啊!」
「所有參賽入圍的優秀作品將由同文局指定合作夥伴獨家刊印,並作為首屆精神文明建設優秀作品集中面向江北道發售,銷售所得金錢,在扣除成本費用之外,將按照商定版稅比例向作者進行分成支付……」
鄭修遠看到這裡,眼前幾乎一黑。
狗官!
白花花的銀子,居然跟窮鬼分成!造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