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沈未央 瘋狗
2024-10-22 05:21:41
第22章 沈未央 瘋狗
與此同時。
秦淮河上,第二大畫舫「陶朱舫」燈火通明,人流熙攘。
沈家夜宴剛剛結束。
大明首富沈萬三在船首待客,一邊欣賞著秦淮兩岸緩緩升起的天燈,一邊與一位白髮老者對弈。
沈萬三年近六旬,鬚髮灰白,雖年歲已高,但目光如炬,舉手投足沉穩而從容,令人敬仰。
與他對弈的老者也是通身的氣度,身穿儒服,面貌儒雅,一手捋須,一手拈棋落子。
沈萬三看著棋盤,點頭贊道:「真是步妙手,呂公不愧是呂公。」
對面老者笑道:「沈老弟就別恭維了。朝野皆知,我呂昶棋藝不佳,就算走了手好棋,那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這方面還是老弟你強啊,就連你那寶貝閨女,也是遠勝於我。」
「呂公說的是未央吧。」
沈萬三有五子三女,大女兒和二女兒早已嫁人,只有小女兒是故人之後,收為義女,視作親女,今年剛十八歲。
能跟呂昶對弈的也就是這個小女兒了。
呂昶笑道:「她可聰明地緊,先示弱,把我的棋興勾出來,再逞強,連贏好幾盤,差點讓我把老本都輸了。」
沈萬三也笑了:「未央頑劣,她慣會用此類招數,還請呂公擔待。」
呂昶捋須道:「這丫頭我很喜歡,哪有什麼擔待不擔待的,再說,我那些東西,不傳給她,也就只能帶進棺材裡了……」
說罷神色落寞,輕嘆一聲。
沈萬三鄭重道:「斷不至此。」
呂昶搖頭:「聖上隱忍胡惟庸數載,坐視他欺君擅權,結黨營私,為所欲為,為的是有理由徹底裁撤中書省,廢除宰相制,使皇權再無相權掣肘,直轄六部,統管軍政……一千多年宰相,一朝而廢!
胡惟庸有罪,宰相制無辜,當今聖君在朝,廢與不廢自然無太大幹系,但百年之後,大明又豈能代代聖君?
一旦有弱君、昏君,無宰相匡扶、節制,我大明亡國有日!聖旨就快下了,老夫身為大明臣子,為國進言,不得不諫,諫則必然招致聖上反感。龍威日盛,老夫末路不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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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萬三輕嘆一聲。
呂昶為當朝戶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正如其言,為臣要忠,自當為國諫言,但明知皇上為今日籌謀已久,絕不可能納諫,還要迎上去,便如飛蛾撲火,結局必然慘烈。
沈萬三也不知該說什麼。
呂昶什麼都明白,所以沒必要勸,勸也勸不動,只能默默祝禱,希望皇上不會因此殺人吧。
「阿爹!呂公!」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清脆的呼喊,腳步飛快,活力四射。
兩位老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
沈萬三道:「真是不禁念叨。這丫頭怕是真對上了那上聯,呂公你要『破財免災』了。」
呂昶哈哈大笑:「天意如此,有何惜哉!」
一位明艷少女從樓梯下沖了上來。
她有著一頭迥異於中原人的火紅色頭髮,在腦後束成馬尾,膚色奇白,雙目湛湛有神,隱有海水藍意,鼻樑較常女稍高,頰邊微現梨渦,當真秀美無倫。
紅髮紅衣紅裙,仿若一團烈火。
沈萬三義女,身懷西域波斯血統的沈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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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央笑著跑過來,舉著紙條,得意洋洋地展開給呂昶看:「還不到三天,呂公你可輸給我了。」
沈萬三佯怒道:「沒大沒小,成何體統!」
沈未央一點不怕,撲上去摟著他的脖子,笑嘻嘻道:「阿爹,還有你那份。昨日我跟你提起,你也說我答不上來,一樣輸了哦,不許賴帳。」
沈萬三:「……」
呂昶哈哈大笑,接過那紙條一看,連連點頭:「烏龍上壁,身披萬點金星……好好好,對仗甚是工整,字也寫的不錯,這是何人所書?」
沈未央詭秘一笑,道:「你們肯定猜不到,這是一個錦衣衛寫的。」
錦衣衛?
沈萬三、呂昶頗為意外,他們一個是商,一個是官,都不喜歡這個組織。
錦衣衛就是皇帝手裡的刀!
在法理之內,執行國法,在法理之外,排除異己。
胡惟庸案日益擴大,背後就有這些人的手筆,利用各種手段羅織罪名,剷除所謂的胡黨,為聖上「分憂」。
胡惟庸為相數載,朝野百官多數都與其有來往,真要這麼查,上上下下沒一個乾淨的。
這也是呂昶的憂心處。
「哪個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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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
呂昶略微吃驚,三位驕兵悍將因為這個人栽了跟頭,他也是聽說過的。
沈萬三皺眉:「這名字有點耳熟。」
沈未央提醒道:「女兒已經查過了,趙無眠現在名氣很大,宜春侯因為他削爵罷官,江夏侯、平涼侯因為他領兵出征,兩個兒子閉門思過,他現在很受皇上器重。」
沈萬三恍然。
呂昶搖搖頭,不再多想,慈藹地看著沈未央:「不論誰幫你,總之你在三天內對上了這個對子,那麼賭約就成立了。」他解下腰間錢袋,一併遞給沈未央:「老夫身無長物,一生珍藏都在其中,今天就送給你吧。」
此言一出,沈萬三和沈未央都愣住了。
沈未央忙擺手道:「呂公,咱們的賭約只是蟠龍印啊,您……」
沈萬三也道:「呂公……」
呂昶擺手,制止了他們接下來的話,笑道:「蘇軾說,君子可以寓意於物,而不可以留意於物。過去我就是太珍視了,這丫頭提醒了我,外物而已……不過,你們也都知道,老夫曾在元廷做官,這袋子裡有幾樣東西是前元皇帝賜物,我念及做工精美,出自大師之手,就收藏了,這在本朝是忌諱,丫頭要留心處理。」
話都說到這了,不收也不好。
沈萬三嘆了口氣,便道:「呂公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沈未央鄭重行禮,雙手接過:「未央多謝呂公。」
呂昶笑道:「老夫一生無子無女,就跟你這丫頭投緣,這些東西就算是你的一份嫁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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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昶哈哈大笑,起身告辭,沈家父女一同相送。
等呂昶走了,沈萬三也離開,沈未央拿著【乾坤袋】返回房間,將裡面的東西一件一件取了出來,擺在桌上。
「李太白的題字,董源的書畫,吳公瑾的金石,還有呂公自己的練氣法門《養吾經》,修身劍法《養吾劍》,和這方蟠龍印……」
沈未央將那方玉印拿在手裡,撓撓頭:「這也太貴重了,以後要好好孝敬呂公……是不是還要再備一份禮物謝謝那個錦衣衛?算了,先放一邊,昔日元文宗隨身蟠龍印到手,應該能打開那個地宮了吧……」
沈未央拿出一張藏寶圖,看著上面的機關排布,躍躍欲試。
……
趙無眠帶著白琉璃一路走到東市海慶坊,白鷺醫館前。
趙契正在醫館門口和老兄弟張驊賞燈喝酒。
「張叔。」
「張叔。」
趙無眠和白琉璃一起抱拳行禮。
張驊穿著一身灰袍,氣質文弱,第一眼真看不出來他曾經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檢校。
在他身旁,還坐著一位容顏清秀的少女,名叫張嫣,是張驊獨女,拿著搗藥杵正在搗藥,看到趙無眠過來,臉紅了一下,低下頭去。
「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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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嫣馬上道:「我去拿凳子。」
說罷快步進院,拿著兩個竹凳跑了出來。
趙無眠謝過,拉著白琉璃圍桌坐下。
大街上燈火璀璨,到處都是小攤小販,坐在醫館門口,能將街上所有熱鬧看在眼底,還能聽到對面酒樓里傳出的說書聲,講的是《吳越春秋》。
要擱往常,白琉璃早興致勃勃說起來了,今天卻格外沉默。
趙契看出不對,轉向白琉璃:「怎麼了閨女?誰欺負你了?」
白琉璃搖搖頭,小心攤開雙手,看著那顆【凝碧珠】。
趙契第一時間沒看出來,張驊常跟這些東西打交道,再一看琉璃神色,馬上有了猜想,嘆了口氣:「凝碧珠……」
趙契猛然醒悟,長嘆一聲,摸摸白琉璃的頭。
張嫣搗藥的動作停下了,取門後水壺,倒了一杯糖水給白琉璃。
白琉璃心中溫暖:「謝謝張姐姐。」
趙契有意岔開話題,笑著問道:「這半個時辰都做了什麼?玩的開心嗎?」
白琉璃露出笑容,剛要張口,突然街口處傳來一聲響亮的狗吠,聲震如雷,接著路人驚叫聲此起彼伏,街口人仰馬翻,就見一條牛犢大的紅色大狗閃電般朝自己飛撲過來,張著血盆大口,涎水直流。
那雙赤紅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自己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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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琉璃嚇了一跳,剛要閃躲,身旁形影飄忽,趙無眠已閃身擋在她身前,氣貫全身,右腿發力,對著那條大狗就是一腳。
無與倫比的巨力狠狠踢在狗頭上,只聽咔嚓巨響,那紅色大狗腦門上立刻崩出鮮血,慘叫一聲,倒飛數十丈,砸在青石牆面上。
「天狗?」
趙無眠眯起眼睛。
——《神州異物志》記載:陰山之上有赤犬,其音榴榴,可御凶,名曰天狗。
這是山海異獸,而且是極為稀罕的上等山海異獸。
眼前這隻雖然大如牛犢,但還只是幼崽而已,成體天狗少說也有三境後期實力。
而且,這天狗脖子上有玄鐵項圈,它是有主的。
「嗷!」
天狗飛快爬起來,暴怒吼叫,血紅的眼睛轉向趙無眠,張口一吐,一股漆黑陰寒的凶煞之氣撲面而來,街面之上,溫度驟降,煞氣所過之處,青石地板凝出冰霜!
「小心!」
趙契掩護白琉璃後撤,急忙提醒。
趙無眠手扯披風,真氣灌注,旋身一甩,整面披風猶如巨掌橫推過去,將所有煞氣阻隔在外,也將天狗身形籠罩在披風之下。
趙無眠欺身近前,更為剛猛霸道的第二腿再踢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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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嗷嗚!!!」
披風下的天狗被踢得慘叫,視線封堵,躲避全無章法。
趙無眠痛打落水狗,又是三腳下去,生生踹斷它的腿,然後一把抓住天狗脖子上的項圈,掄起來狠狠往地上一摜!
咔嚓!
骨斷筋折,塵土飛揚!
巨痛襲來,天狗當即吐血,叫聲也從之前的粗獷轉為有氣無力地嗚嗚聲。
圍觀百姓都是心頭狂跳,下手好狠!
這明顯不是一般人家的寵獸啊,這麼下死手真沒問題嗎?!
趙契是第二次看到兒子出手,暗道這小子真是越來越狠了,張驊、張嫣也感覺十分意外,眼前這個人跟之前的「趙無眠」區別極大,還真是心性大變。
白琉璃知道哥哥是在給自己出氣,雙手捧著凝碧珠,眼眶發紅。
「快給我住手!」
街口處傳來驚怒交加的聲音,可能是夜色深沉,沒能看清那身飛魚服,張嘴就喊道:「這可是平涼侯府的寵獸,它要是有個好歹,你個賤民十條命也不夠賠!」
趙無眠一聽,二話不說,拔刀出鞘,對著天狗的心臟就捅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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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春刀入體,雄渾真氣灌注,天狗心臟瞬間粉碎,身體劇烈抽搐!
所有人瞠目結舌。
趙契、張驊眼角一抽,滿臉愕然。
噗嗤!
噗嗤!
噗嗤!
趙無眠連捅三刀,將天狗胸膛捅個稀巴爛,然後一刀砍掉狗頭,確認不可能活過來,這才撿起披風,好整以暇地擦那滿是鮮血的長刀,目光上抬:「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你……」
飛快趕過來的是侯府遛狗的下人,萬萬沒想到亮出名號,還有人敢如此不顧後果地下死手,不禁暴怒,張嘴就要放狠話,這可是山海異獸啊,價值連城的山海異獸啊,把滿街賤民都賣了也賠不起!
但此時越過人群,借著花燈燈光,他看清了那身漆黑的百戶級飛魚服,其上金線繡成的飛魚,鱗甲微張,展翅欲飛。
錦衣衛!
後面的話硬生生咽了下去。
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侮辱錦衣衛。
可是,看著地上的天狗屍體,憤怒還是不可遏制地涌了上來,就算是錦衣衛,難道就能不把開國勛貴放在眼裡?
「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那下人痛心地看著地上的狗屍,攥緊了拳頭:「就算是錦衣衛,也要給我侯府一個交代!」
「你算什麼東西。」
趙無眠冷笑道:「就憑你,也能代表平涼侯府?」
下人眼中閃過屈辱的神色,低下頭去。
「那我呢?」
一道人影穿過人群,走了過來。
他身上穿著紫色華服,頭戴紫金冠,看年紀比費陵要小個一兩歲,此時滿臉含煞,瞥一眼地上的天狗屍體,眼中怒火幾乎噴薄欲出:「我叫費銘,有資格代表平涼侯府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