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見過巨子
2024-11-03 20:34:33
第392章 見過巨子
凌晨,天邊的那顆星辰看著孤零零的。
新安巷中幾戶人家已經開始了勞作,一個老人嘟囔,「怎地沒聽到伯府那人叫嚷呢?」
兒子說道:「爹,他不是跟著個和尚走了嗎?」
「是了,出家了。」老人說道:「早上沒這一嗓子,這還真是不習慣。」
「少爺,起床啦!」
老人一怔,「誰在喊?」
是孫重樓。
他半夜摸到了伯府,堂而皇之的翻牆進來,巡夜的護衛發現了他,瞪大眼珠子,問他是不是鬼,被孫重樓一巴掌拍在脊背上,差點抽背過氣去。
孫重樓就坐在廚房門口等,直至時辰到了,這才扯著嗓子叫嚷。
今日他多叫了一次,舒坦的道:「我說怎地醒來了不舒坦,原來是沒這啥……少爺說的拉嗓。」
本來還能睡一刻鐘的廚子聽到喊聲,不顧妻子的嘟囔,飛也似的穿衣,一溜煙就來到了廚房。
「石頭。」廚子仔細看著孫重樓,見他衣著完整,這才鬆了一口氣。他進了廚房,問道:「想吃啥?」
「糯米雞,羊肉餡餅,雞汁煎餃……」
「馬上就做。」
廚房裡很快就傳來了忙碌的聲音,幫廚的也來了,同樣先看看孫重樓。
「師父。」孫重樓衝著不知何時出現的富城笑了笑。
富城掃了他一眼,問道:「餓了?」
「嗯!」
富城摸出一塊肉乾遞給他,「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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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衛們起來了。
僕役們也起來了。
於是當蔣慶之披衣到了前院時,就看到孫重樓被眾人圍在中間,嘴裡嚼著肉乾,看似被噎著了。
「和餓死鬼般的窮凶極惡。」竇珈藍嫌棄的遞過一杯水。
「你不知道……」孫重樓喝了一口水,拍拍胸口,「他讓我跟著去化緣,就得了半個饅頭,越吃越餓……」
廚子跑出來,給了他一塊煎餅,「先吃一口墊吧墊吧。」
孫重樓接過煎餅,幾口吃了,拍拍肚皮,「還餓……少爺。」
蔣慶之就站在側面,蹙眉看著這廝,「不練武了?業精於勤荒於嬉,拳不離手,曲不離口!」
「哦!」
眾人這才發現今日都沒操練。
校場上,徐渭一套刀法雜亂無章,三丈之內沒人敢靠近。
胡宗憲的太極拳打的歪歪斜斜的,站都站不穩。
竇珈藍的刀法忽快忽慢。
散步的夏言走幾步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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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重樓突然停了下來,「我知道你們都想問我,那就問吧!」
唰!
所有人都停下來了。
「那個和尚是你什麼人?」
「他要帶你去那個什麼寺廟幹啥?」
「你怎麼回來了?」
「停。」夏言叫住了眾人,「讓他一個個來。」
孫重樓拎著厚重的長刀恍若燈草,「那和尚是我爹的師弟。他準備帶我回去,說是修煉幾年,便讓我接手大縱寺。」
「那你怎麼回來了?」竇珈藍問道。
孫重樓嘿嘿一笑,「我跟著他出了京城,一路往西。餓了便去化緣,殘湯剩菜都吃不飽。餓的肚子直叫喚。」
眾人看著他那宛若熊羆般的巨大身材,想想澄滎化緣的小缽,不禁笑了。
「當夜我和他就睡在一個破廟裡,半夜我突然就醒來了,像是什麼沒做。後來我就想著,少爺沒我叫喚會賴床……」
「胡說!」蔣慶之義正辭嚴的道:「我從不賴床。」
「你在蘇州府就會賴床。」孫重樓說道:「那時你說讓我每日凌晨叫嚷,直至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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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重樓說道:「我就悄悄的想摸出去,剛走兩步,就聽到有人在身後嘆息,嚇的我毛骨悚然。」
一個破廟裡,半夜三更突然身後傳來嘆息聲,換了別人估摸著能一竄三尺高。
「原來是澄滎,他說……貧僧一看你便是俗世有事未了,若是不能了,就算回到大縱寺也會心不在焉。」
孫重樓挑眉道:「我說是呀!那怎麼辦?澄滎說,若長威伯只是尋常的勛戚也就罷了,可此人殺戮頗多,大明當下的局面……後續怕是少不得四處征戰。他是殺神,你是金剛……」
孫重樓乾咳一聲,「我聽了金剛就不舒服,便說,少爺說我是阿修羅,澄滎瞪大眼珠子,說,阿修羅?我說是呀!他就突然嘆息說,這都是緣。你緣未了……這也是天意。」
「說重點。」有人催促,眾人回頭對他怒目而視。「澄滎問我,可捨得走。我說……」孫重樓提高了嗓門,「捨不得。澄滎突然就鬆了一口氣,說,你今日跟著貧僧出京,一路回頭一百三十九次,嘴裡嘟囔少爺兩百零三次。痴兒痴兒,既然不舍,那便回去吧!」
孫重樓興高采烈的道:「我一聽就準備跑,澄滎叫住我,讓我告訴少爺。少爺,澄滎說什麼五年為期,五年後他會再來京師,帶我回大縱寺。」
「知道了。」蔣慶之一臉不耐煩,「練武!」
「開練開練。」徐渭拔出長刀,「老胡,和我對練幾招?」
胡宗憲擺出一個攬雀尾的姿勢,「要不,來推手?」
「得了吧!軟綿綿的不爽利。」
「有膽就試試。」
「試試就試試。」
徐渭和胡宗憲玩推手,竇珈藍的刀法看著恢復了正常,好像更犀利了些。夏言散步的速度更慢了些,越發的雲淡風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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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慶之一臉嫌棄,「就知道你會回來。」
「澄滎說五年為期,五年後……我真要去那個什麼大縱寺?」孫重樓嘟囔道:「要做和尚很苦呢!吃不飽,穿不暖。可澄滎又說,那是我爹的基業,什麼基業,和尚要什麼基業?」
「他騙你的。」想到澄滎為了哄孫重樓去大縱寺,違心編制了一番謊言,蔣慶之不禁樂了。
「那五年後他來了咋辦?」孫重樓問道。
「五年後啊!」蔣慶之杵著長刀,摩挲著光溜溜的下巴,「五年後,興許崖兒城就不在了。」
「為何不在了?」
「自然被收了。」
「誰收了?」
「大明啊!」
「哦!那就是……不用去了?」
「嗯!」
早飯時一家子都很歡樂,蔣慶之在後面和李恬吃飯,李恬破天荒嘰嘰喳喳說過不停,什麼孫重樓不在家裡就沒有笑聲。稍後她又囑咐黃煙兒,以後有什麼方外人來找孫重樓,一律說不在。
裕王兩兄弟,外加一個長樂來到伯府時,見到孫重樓也頗為歡喜,長樂說昨日道爺都嘮叨了幾句……
「父皇說,那麼傻的小子去了西域那邊,弄不好就被人賣了。慶之那瓜娃子也蠢,一個和尚罷了,尋個由頭就打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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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慶之和夏言出來了。
「今日不授課。」蔣慶之說道:「都來幫忙。」
「二叔。」朱時泰來了,蔣慶之嘆道:「你爹還真是不怕國公府被人滅了?」
……
「二位殿下去了,朱時泰也去了。」
楊清和韓瑜正在吃早飯,得到消息後,楊清有些納悶,「朱希忠為人八面玲瓏,不得已絕不得罪人。更遑論此事關乎我儒家顏面,他知曉咱們不可能會袖手。怎地依舊敢讓朱時泰去摻合此事?」
「老夫也有些納悶,以往朱希忠和大儒往來很是尊重,如今卻把我儒家往死里得罪……」
……
「我爹說了,若真是被滅了,我一大家子便到二叔家來吃喝。」
朱時泰有些興奮,有種參與了重大事件的史詩感。
「去吧!」蔣慶之指指裕王二人那裡,今日他們將充當介紹人的角色。
周夏來了,今日他特地告假來幫忙。
「老師,我昨日問了幾個士子,提及墨學時,大多避之而不及。有幾個士子問了些情況,特別是問了出師後可有安排……」
周夏看了蔣慶之一眼。
「世人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利往。不稀奇。」蔣慶之說道:「在並未深入了解之前,咱們憑什麼吸引那些士子冒著得罪儒家的危險來就讀?就是利益。」
儒家有個毛病,那便是所謂的恥於言利。
「人活著就得談利益,比如說我墨家興起為何?就是為了讓墨學能成為當世顯學,這是利益。比如說今日墨家招收弟子為何?是為了將來擴張墨家……這同樣是利益。」
蔣慶之見裕王等人圍過來,正好當做是一課,「不要恥於言利,而是勇於言利。從利益處去分析萬事,就會看透許多虛妄……不至於被人忽悠。」
他說這話時多看了裕王一眼。
「表叔說的是透過現象看本質。」景王的領悟力和智商確實是高出裕王一籌。
蔣慶之點頭,「為人處世如此,我墨家的學問也是如此。世間萬物都有其運行的脈絡,找到這個脈絡就能發現萬物根本。」
「伯爺,什麼是萬物根本?」有人問道。
蔣慶之說道:「萬物並非咱們肉眼看到的模樣,若是能藉助某些放大視線的東西,便能發現更為細微的一面……而這一面,便是萬物的組成和運行脈絡,便是這個世間的準則……這便是道!」
身後的呼吸有些急促,蔣慶之心想這誰啊!激動的不像話。
他緩緩回身,身後站著十餘士子。
朝陽灑落,十餘士子行禮。
「見過巨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