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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5章 有所為,有所不為

2024-11-26 21:22:09
  第505章 有所為,有所不為

  徐渭來了。

  「誰在傳謠?」蔣慶之問道。

  徐渭搖頭,「嚴嵩父子清晨歸家的時辰不定,這是伯爺第一次路遇他們父子……」

  也就是說,今晨更像是蔣慶之故意去遭遇了嚴嵩父子。

  「伯爺與嚴嵩父子止步交談……」徐渭看著蔣慶之,欲言又止。

  「不會說是我故意的吧?」蔣慶之突然覺得自己渾身長嘴都說不清了。

  「是。」徐渭點頭,「傳言伯爺故意攔住嚴嵩父子交談,給了刺客可趁之機。嚴嵩父子遇刺時,伯爺在一旁觀看,並未出手也成了證據之一。」

  「刺客悍然一擊,一擊不中便遠遁。電光石火間,那來得及?莫展他們難道還能丟下我去救嚴嵩父子不成?」蔣慶之罵道:「再說了,我犯得著殺他們父子嗎?」

  「誰說不是呢?不過有人說伯爺想攬權。可嚴嵩父子卻是伯爺最大的障礙。」

  ……

  「這誰幹的?」

  陸炳急匆匆回到了錦衣衛衙門。

  沈煉緊跟在他的身後,「今晨大霧,咱們的人所見不多。只知曉嚴嵩父子從西苑出來歸家,半路遇到了蔣慶之。雙方駐足談話……刺客就是在此刻出的手。幸而今日有京衛騎兵準備出城操練,恰好遇到了,擊退了刺客。」

  「嚴嵩如何?」陸炳走進大堂。

  「嚴嵩無礙,不過嚴世蕃卻中了一劍,如今在西苑由御醫診治。」沈煉說著就笑了起來,很是幸災樂禍的那種。

  「傷勢如何?」陸炳卻面色凝重。

  他和嚴黨結盟的出發點是自保,若是嚴黨倒台,他陸炳將會成為士大夫們攻訐的目標。

  「西苑那邊戒備森嚴,不得而知。不過據聞嚴嵩發了狠,呵斥了兵馬司的將領。」

  「陛下那邊如何?」陸炳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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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提及我錦衣衛?」朱浩不滿的道。

  「蠢貨!」陸炳冷冷的道:「刺殺宰輔,這會引發朝局動盪。重臣們人人自危。此刻我錦衣衛第一要務乃是護衛那些重臣,而不是追捕刺客。」

  「是。」

  沈煉說道:「此事的關鍵是嚴世蕃的生死。若是死,京師怕是要起風了。」

  沒有嚴世蕃的嚴嵩無法鎮壓朝局,道爺不可能親自出來坐鎮,那麼必然會更換首輔。

  誰能接任?

  「徐階!」陸炳想到了那個溫潤如玉的徐閣老,雙眸不禁多了冷意,「派兩個好手去禮部。」

  沈煉一怔,「徐閣老深居簡出!」

  徐階低調的令人難以置信,別說是刺客,就算是錦衣衛也難得在外面碰到他一次。

  「照做!」陸炳冷冷的道。


  「是。」

  陸炳舉起手,準備去安排的沈煉止步。

  「告知徐閣老,非常時期,有事可直接與我聯絡。」

  沈煉失態看著陸炳,「若是嚴世蕃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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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不怕嚴嵩父子和你翻臉?

  沈煉覺得自己盡到了智囊的責任。

  陸炳卻置若罔聞。

  他與嚴嵩父子不過是利益結合體罷了,利益在,只要不觸及彼此根本,那麼關係和同盟就在。若是利益不在,誰把誰當回事啊!

  陸炳看著沈煉,「多琢磨朝局。」

  朱浩說道:「指揮使,如今外面都說刺客乃是蔣慶之指使。」

  「嗯?」陸炳瞬間把事兒串起來,「蔣慶之攔住嚴嵩父子交談……」

  「另外,嚴嵩父子遇刺時,蔣慶之並未出手相助。」沈煉說道,「外面不少人說,這是陛下的兩個心腹重臣之間的內訌。為了權力而互相捅刀子。」

  「只需殺了嚴世蕃,嚴嵩必然黯然下台。隨後徐階有可能接任首輔,但他不得陛下信重。而蔣慶之如今羽翼漸豐,王以旂等人都是他的黨羽。」沈煉的聲音在大堂內迴蕩著。

  陸炳撫須,眼中有異彩閃過,「他年輕,且資歷不足,可卻能把王以旂,乃至於姜華等人推出來。自己在幕後操弄權力……」


  「正是如此。」朱浩說道。

  消息接踵而至。

  「指揮使,外面有傳言,說儒墨大戰,嚴嵩父子手握大權卻選擇了觀戰,令蔣慶之大怒。他想弄死嚴嵩父子,自己赤膊上陣……」

  「他想做陛下和群臣之間的那堵牆?」沈煉說道:「手握大權,才好與儒家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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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

  而且很強烈!

  陸炳淡淡的道:「都去打探消息,另外,朝中重臣的安危……盯著。」

  「是。」

  等眾人散去後,陸炳揉揉眉心,嘴角抑制不住的翹了起來。

  「嚴嵩看似垂垂老矣,可護犢的老虎再老,依舊能吃人。」

  沈煉在堂外默然良久。

  「沈經歷。」一個錦衣衛急匆匆而來。

  「可是有消息?」

  「蔣慶之在城外教授那些孩童,那些人說他是在避風頭。」


  沈煉嘆道:「一旦染上嫌疑,你做什麼都會被人往那方面揣測。」

  ……

  「陛下,外界都說此事乃是長威伯所為。」

  芮景賢帶來了最新消息,「嚴首輔家中的老妻聞訊暈了,家中僕役護衛們叫囂著要殺了長威伯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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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醫說,大概死不了。」芮景賢說道。

  「嗯!」

  道爺緩緩咀嚼著,麥面的清甜味兒緩緩在味蕾上綻放,他咽下饅頭,「慶之為何要殺嚴嵩父子?」

  芮景賢不知他是問自己,還是問黃錦,猶豫了一下,說道:「他們說當下儒墨大戰開啟,儒家勢大如潮,不可阻擋,而長威伯勢單力孤。

  嚴嵩父子觀望,令長威伯恨之入骨。於是長威伯便想殺了嚴嵩父子,利用陛下的信重,手握大權與儒家相爭。」

  「理由不錯。」道爺緩緩吃著菜蔬,食物的本味令人陶醉,但他不禁有些懷念臘肉的渾厚味兒,「不過那瓜娃子不是那等人。且徐階……」

  徐閣老低調啊!

  芮景賢心想徐階若是接任首輔,絕對不敢得罪蔣慶之。

  如此,蔣慶之把王以旂等人推進內閣,隨後操縱朝堂……有道爺信重,弄不好就能架空徐階。

  臥槽!


  這樣做好像有搞頭啊!

  芮景賢都為蔣慶之心動了。

  「慶之不會如此!」

  道爺放下筷子,「黃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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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秋了,該食酸以平息肝火,令他們用臘肉做一道菜,多加老醋。」

  「是。」

  ……

  「……王以旂為次輔,有伯爺為後盾,加之陛下與儒家乃大敵,必然會支持伯爺。如此,只需把徐階架空,伯爺手握大權,與儒家相爭,大勢將成啊!」

  徐階心動了。

  此刻是課間休息,孩子們在四處亂跑,幾個大些的孩子無需招呼,便主動去幫忙搬磚。

  蔣慶之坐在磚頭上,雙手抱膝看著孩子們,說道:「所謂以己度人,那些人都想著如此最有利於我墨家。可卻忘了,若是我以朝中大權為利器與儒家相爭,那朝政會如何?」

  「混亂不堪。」徐渭輕聲道:「尋機清洗朝堂就是了。」

  蔣慶之拿出藥煙,「墨家的宗旨是什麼?」

  「中興大明。」


  「若我如此行事,以至於朝中群臣分為兩派,勢若水火。這是在中興大明,還是藉此為由,爭權奪利?」

  徐渭:「伯爺,行大事當不拘小節。」

  「錯了,這不是小節。」蔣慶之指著那些孩子,「我此刻的決斷,將會被他們視為理所當然。我為了墨家的前途而黨同伐異,甚至不顧大局。等這些孩子長大後,他們也會為了自己的利益,把墨家掛在嘴邊為自己牟利。」

  蔣慶之看著徐渭,「這又是一個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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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渭有些不以為然,在他看來,只要目的是正確的,過程無需絕對正確。

  蔣慶之點燃藥煙,認真的道:「老徐,若是對異族,我會毫不猶豫,且更無恥的手段我都能用出來。但這是大明,是華夏,是我與無數人精神的歸宿和依託。

  好吧!你可以盡情嘲笑我迂腐,但我依舊認為,在大明內部,當有所為,有所不為。」

  徐渭嘆息,「哪怕墨家一蹶不振?」

  蔣慶之猶豫了一下,腦海中閃現了許多畫面……

  蠻清入關,殺的人頭滾滾。隨後就是清洗,把這個老大民族弄的奄奄一息,從此神州陸沉。後世那百餘年歷史進程中,但凡出個岔子,這個民族就再無翻身的機會。

  為了這個民族,手段不正義又如何?

  只是一次!

  一次罷了!

  蔣慶之閉上眼,再度睜開眼睛,把藥煙杵滅,起身:


  「上課!」

  孩子們聚攏過來。

  蔣慶之在白板上寫了兩個字。

  「今日教授你等兩個字。」

  他用樹枝指著兩個字,「跟著我念,華。」

  百餘孩子跟著念誦。

  「華。」

  「夏。」

  「夏。」

  「何為華,何為夏?」蔣慶之解釋道:「從地理上來說,華與夏皆指的是中原,也就是咱們腳下的這塊土地。」

  孩子們懵懵懂懂的聽著。

  徐渭嘆息,坐在那裡看著自己的老闆。

  「這是地理上的解讀,而華夏還有文化上的蘊意。」

  蔣慶之在白板上寫了兩行字,回身道:「我知曉你等現今不懂這些,但記住,把這兩個字,這個詞牢牢記住,一生一世,並傳給後世兒孫。」

  孩子們抬起頭,小臉兒肅然。

  「跟著我念。」

  蔣慶之大聲道:「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

  不遠處,夏言負手看著這邊,輕聲跟著念誦,「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

  孩子們的童聲傳來,「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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