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禍水東引
2025-02-02 18:29:58
第777章 禍水東引
大戰之後的事兒不少,但和蔣慶之關係不大。
他把事兒盡數丟給了嚴嵩,嚴嵩大怒,說老夫大把年紀了,年輕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蔣慶之的回答是:老人家需要有事兒做,否則便會覺得人生毫無意義。一句話,有事兒做你老嚴能活的更長久些。
說完蔣慶之就扛著釣具出城了。
嚴嵩若有所思,趙文華順勢進讒言:「義父,蔣慶之這是故意的。」,他見老義父在思忖,便以為是在思索自己的話,心中暗喜,說:「戰後諸事繁瑣,賞罰最為關鍵,蔣慶之撒手不管看似大氣,可最終這事兒還能繞過他去?」
「嗯!」嚴嵩輕哼一聲。
趙文華心花怒放,「義父,賞罰之事最易得罪人吶!」
「嗯!」
「蔣慶之說有事兒才能長命百歲,我看他這是想讓義父焦頭爛額!」
老元輔從未在軍中廝混過,軍中派系眾多,討論賞罰時必然會你爭我斗,而作為仲裁的嚴嵩弄不好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這是趙文華的想法,他輕聲道:「他巴不得義父……」
「去死?」
趙文華點頭。
嚴嵩嘆道:「過來。」
趙文華:「……」
趙文華緩緩走過來,以為義父是要誇讚自己。
嚴嵩舉起手。
啪!
趙文華捂著臉:「義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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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文華狼狽滾了出去。
嚴嵩乾咳一聲,「來人。」
隨從進來,「元輔。」
「記得夫人給老夫帶了不少肉乾,放哪了?」
隨從想了想,「路上小人拿了一些出來,元輔說牙疼吃不動,便都放回了車上。」
「弄些好的來。」
「是。」
歐陽氏出手,那規模必須大……大的嚇人的一包肉乾,都是上等貨色。
「長威伯去了城外釣魚,你去一趟,把肉乾送給孫重樓。」
隨從看著自家老爺,「元輔,這……」
「速去!」
隨從走後,老元輔哼著不著調的小曲兒,神色愜意。
那雙老眼微微眯著,「想老夫速死之人多不勝數,但蔣慶之絕不在列。此子巴不得老夫長命百歲。有老夫頂在前面,他才好渾水摸魚。」
想到趙文華的蠢,嚴嵩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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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趙文華不蠢,若是蠢貨,如何能執掌通政使司?
他是太過囂張跋扈,也就是太過眼高於頂。此等人有個通病,一旦被誰羞辱後,就會視為奇恥大辱,從此與那人不死不休。
蔣慶之當初折騰了趙文華幾次,讓他醜態百出,狼狽不堪。更是在詔獄中煎熬了許久。
趙文華發誓此生定要弄死蔣慶之。人一旦有所求,就會焦慮,急切。而多次出手無果,便是求而不得。
求而不得就會心態失衡……於是別的時候正常的趙文華,在面對蔣慶之時總是會心態失衡。
「元輔,黃茂來了。」
「哦!」嚴嵩抬眸,頷首,隨即黃茂進來,行禮後說道:「元輔,昨日下官接到京師友人來信,信中提及……」
黃茂瞥了嚴嵩一眼,老元輔神色平靜,黃茂這才說道:「說此戰兩個結果,勝與敗。敗,自然不用多說,一擁而上,痛打蔣慶之這條落水狗。勝也不怕……」
「哦!」嚴嵩喝了口茶水。
黃茂看著他,「此戰大勝,蔣慶之威望一時無兩,大明第一名帥實至名歸。九邊軍民,乃至於北方軍民將會視他為神明。元輔,功高……它會蓋主啊!」
嚴嵩微微頷首,淡淡的道:「還有什麼?」
元輔看來是心動了……黃茂心中暗喜,「捷報一旦抵京,便會有人鼓譟,說蔣慶之有異心,身邊謀士鼓動他謀反……趁著大軍凱旋之際,突然發難,一舉攻陷京師……」
「陛下不會信。」嚴嵩說。
「許多時候,猜忌就如同是播種。種子播撒下去,遲早有一日會發芽,開花結果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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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元輔果然是睿智,看來沒跟錯人……黃茂笑道:「這只是下官的一點淺見罷了。元輔,蔣慶之挾功回京,此後在朝堂上定然會與元輔爭鬥。咱們先布局,所謂先下手為強……」
「滾!」
嚴嵩聲音不大,卻恍如雷霆,讓黃茂愕然。
「請!」隨從進來。
黃茂不解,低著頭出了房間。
嚴嵩看著他出門,智囊沈俊在側,嚴嵩問道:「你可知黃茂此舉為何?」
沈俊撫須微笑,「黃茂甫到大同,就處處和張達針鋒相對,多次給他使絆子。長威伯到了大同後,黃茂擔心被報復,便主動投靠了元輔。大戰時他不敢出手,戰後便想利用元輔來對付長威伯……」
「私心太重。」嚴嵩一句話就決定了黃茂此後的前程。
在嚴黨內部你可以有私心,但私心不能阻礙大事。
「那些人會鼓譟長威伯意欲謀反,實則是想讓陛下生出臣子功高難賞,功高震主的猜忌心來。可陛下猜忌長威伯,難道就不會猜忌元輔?那些人若是出手,可不會撇下元輔。」
嚴嵩點頭,「這幾年老夫擋在陛下之前,讓那些人尋不到機會攻訐陛下,惹來多少恨意。若說恨意如水,老夫早已被淹沒多時。那些人豈會放過老夫?黃茂……」
嚴嵩沉吟著,沈俊說道:「元輔,長威伯此次難得釋放了善意。」
孫重樓沙場救嚴嵩的事兒只有趙文華知曉,趙文華心懷鬼胎不願說出去為蔣慶之加分。故而沈俊也有些疑惑,覺得蔣慶之把戰後事兒盡數丟給嚴嵩不對。
「不過,他難道就不擔心元輔在賞罰之事上針對自己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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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搖頭,「他不會擔心。」
嚴嵩隨手貪,雖說蠅營狗苟,但眼光之敏銳,一眼就看出了蔣慶之的用意,「他這人是懶,不肯做這些繁瑣事。」
「那賞罰之事……」沈俊輕聲道:「此次不少人主動投靠咱們,是不是……」
「秉公行事!」嚴嵩說道,見沈俊有些愕然,便笑了笑,「蔣慶之看似撒手不管,可張達他們難道是吃素的?」
有蔣慶之撐腰,張達等人會鼓譟,一旦事兒鬧大了……老元輔自家都沒臉去見蔣慶之。
畢竟,救命之恩吶!
「夫人那邊不是弄了些果脯?給孫重樓送些去!」
隨從看著嚴嵩,覺得自家元輔有些魔怔了,出去嘀咕,「元輔對那小子比對兒孫還好。」
城外那條河流不大不小,回水灣處,蔣慶之帶著斗笠,坐在馬紮上,身邊鋪著布,上面放著各種下酒菜,另有美酒一壺。
今日的魚情不錯,沒一會兒蔣慶之就釣到了幾條大魚。他手也不洗,隨手抓了脆哨放進嘴裡。
脆哨是前幾日蔣慶之親手弄的,特地用七成廋的上好豬肉下鍋煎熬,把油脂熬出來後,放了些酒釀和醬油。
甜鹹口啊!
脆哨不是乾脆的口感,而是綿韌,有嚼頭。
越嚼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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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廝一來就先抓了把脆哨塞嘴裡,自斟自飲了三杯,這才一屁股坐下,說:「趙文華和黃茂先前狼狽出了嚴嵩駐地。」
「大戰時攜手禦敵,大戰結束了,蜜月期也就結束了。」蔣慶之呵呵一笑,「嚴嵩不是傻子,他與我雖說有矛盾,有利益衝突,可利益一致之處也不少。所謂斗而不破,和而不同,我和嚴嵩便是如此,利益趨於一致的時候多,但彼此都看對方不順眼。」
蔣慶之玩味的道:「不過嚴嵩對此並無表態,可見老傢伙也開始對我有了戒心。老嚴,不厚道吶!」
徐渭吃了幾顆醃蠶豆,「我先前在市井裡轉悠了一番,聽到有人說什麼……伯爺被身邊的幕僚蠱惑,意欲謀反。」
「你何時蠱惑了?」蔣慶之問。
徐渭乾咳道:「這事兒吧!我覺著可以利用。」
「說說。」蔣慶之渾身放鬆,不想琢磨事兒。
從大軍出京開始,蔣慶之就進入了一種渾然忘我的專注狀態。
許多時候麾下看著他神色從容,仿佛沒把這場大戰放在眼裡。卻不知這只是兵法家的基本修為罷了。
無論遇到馬上麻煩,淡定。主帥淡定了,軍心才能穩定。
蔣慶之和俺答之間你來我往,互相攻伐,每次出手都顯得雲淡風輕,格外灑脫飄逸。可每一次出手背後蘊含著的大量算計和權衡,卻不足為外人道。
大戰結束,蔣慶之覺得身心俱疲。故而才會和嚴嵩拼酒。
人累了,總得麻醉自己,鬆弛一番。
此刻他腦子放空,聽著徐渭在說話。
「等捷報到了京師,那些人會嫉妒若狂,會越發忌憚伯爺。既然如此,那何不如順水推舟。」
「什麼意思?」蔣慶之一怔,仔細看著徐渭,「你不會是……」
娘的!
徐渭這廝性情偏激,不會真的想鼓動老子謀反吧?
蔣慶之只是想想打江山和治理就覺得頭痛欲裂。
皇帝不是那麼好做的!
徐渭微笑道:「把大軍丟給嚴嵩,伯爺隻身回京。」
那些人尋不到攻訐蔣慶之的地方,羞刀難入鞘,便會把矛頭轉向嚴嵩這個老對手。
「如此,伯爺不但順利脫身,反手就讓嚴嵩背上猜忌的黑鍋。」
「禍水東引?」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