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爹,你哭了
2025-02-04 12:32:13
第784章 爹,你哭了
對於普通婦人來說,坐月子是難得的享受。平日裡忙碌不停,侍奉公婆,照顧一家衣食住行,還得照看孩子。
坐月子就可以把這一切丟下了。
生個女兒,婆婆大概率會給冷臉,但只要不是那等歹毒的,也會忍著不滿照顧兒媳婦。
於是,這一個月便是婦人一生中除去在娘家的日子之外,最美好的時光。
可對於養尊處優的貴婦們來說,坐月子就是活受罪。
「你啊你,幸而是九月生的孩子,若是六七月,那月子能把你坐瘋了。」
常氏抱著外孫女笑吟吟的道。
李恬腦門上纏著布巾,屋裡燒了一個炭盆,銀霜炭無煙無味,就是偶爾有些風進來。常氏說:「這女婿也怪,什麼門窗不得關嚴實了,若是燒炭火,半個時辰必須得散氣,嘖嘖!你說這墨家難道連婦人如何坐月子都教?」
李恬靠在床頭,手中拿著一卷書。蔣慶之在家時,沒收了她許多小說,等蔣慶之前腳一走,李恬就徹底解放了,令人把那些小說拿出來,每日無事就翻閱。
自從進入待產期後,家中的事兒富城基本上不再稟告,李恬心知肚明,知曉這是蔣慶之的吩咐,便也順勢歇息一番。
黃煙兒站在一旁,見李恬悠閒,便笑道:「如今就只等伯爺回來了。」
話一出口,黃煙兒就後悔了……常氏臉上的笑容斂去,嘆道:「多少人在等著看女婿的笑話,恬兒,當初你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只猴子滿山走。我和你爹本以為你嫁了個勛戚,此生富貴無憂。誰曾想女婿這般能幹,如今……哎!太能幹了也令人發愁啊!」
黃煙兒自覺不妥,低眉順眼的道:「伯爺定然不會敗。」
「敗了要倒霉,勝了要遭猜忌。要麼就不敗不勝,要麼就大勝。」常氏咬牙切齒的道:「若是能大勝……恬兒,你爹說過,國朝從成祖皇帝以來從未大勝過,若是女婿出了這個風頭,就算是帝王也得顧忌幾分,不敢對他下手。對!」
常氏一拍大腿,「就要大勝。既然被人猜忌,那就再狂一些!越是狂,那些人越是不敢動手!」
李恬覺得母親說得對,但卻苦笑,「俺答十餘萬大軍呢!這邊……如今這也不算是機密,夫君臨行前和徐渭他們商議戰事,曾漏嘴說,加上大同邊軍不到十萬人馬。」
「天神,十萬不到,那邊可是十餘萬。」常氏見女兒惆悵,擔心她月子裡發愁傷身,趕緊笑道:「可女婿乃是大明名將,難道就不能以弱勝強?我看定然能!」
「娘,你無需安慰我,我……」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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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大……大……大捷!」
「什麼大捷?」李恬問。
「萬勝!」
外面隱隱傳來了歡呼聲,接著,外面有人慘呼,大概是方才摔倒了,接著那慘呼聲變成了歡呼:「娘子,大捷,伯爺大捷了。」
「什麼?」李恬猛地坐直了身體,手中小說隨手就丟了出去。
一個僕婦衝進來,狂喜喊道:「娘子,伯爺派了使者露布報捷,大同之戰,伯爺大敗俺答。大捷了,娘子!」
李恬緩緩看向母親:「……」
老娘也不知道……難道老娘這張嘴開過光?常氏:「……」
「大捷!」
歡呼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大。
「伯爺大捷了。」
「那些人可還有臉嘲笑咱們家!」
「萬勝!」
「娘。」李恬盯著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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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有件事求你。」
「求什麼求,只管說。」
「要不,你再許個願?就許夫君明日就能歸來。」
「呸!」常氏笑罵道:「當你娘是神靈呢!明日明日,說不準今日就回來了,可如你願?」
李恬莞爾,然後閉上眼,「這陣子,多少人在盯著新安巷,在等著我在重壓之下崩潰,等著我進宮解釋,等著我惶惶不可終日,最好是一屍兩命,等夫君歸來,一夜白髮,從此蔣氏淪為笑話,墨家淪為過街老鼠。可我,挺過來了。」
常氏知曉女兒的不容易,她拍拍女兒的手,「女婿大捷,就算是有什麼猜忌,那也是數年,乃至於十餘年後才會發作之事。安心了!啊!」
「嗯!」李恬覺得眼角發酸,「這陣子富城和煙兒他們大小事都瞞著我,報喜不報憂,可我哪裡會不知曉,那些人正磨刀霍霍,就等著夫君大敗的消息傳來,隨後下狠手。我擔心,可……卻不敢露出半分。」
「恬兒。」常氏眼眶紅了。
「夫君帶著君王囑託北上,我為人妻,自然不能給他丟人。哪怕是死,我也得站著,讓那些人不敢小覷蔣氏。」
李恬深吸一口氣,「煙兒。」
「娘子!」黃煙兒上前。
「去前院告知富城,為過年準備的爆竹,盡數放了,鬧起來,越熱鬧越好。對了,擺流水宴,告訴富城莫要吝嗇,只管好酒好菜準備著,請了街坊鄰居,過路人等吃喝,越熱鬧越好。」
「是。」
「是不是太……那個了。」常氏覺得太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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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會。」
「既然如何做都不會罷手,那我為何不開心些呢?自家憋著,得意的是別人。人生得意須盡歡。」李恬說著就準備下床,被常氏一把推了回去。
「我的祖宗,你這還在坐月子呢!」
「夫君說坐半個月就夠了。」
「可這連十日都沒有,坐好了。」
常氏看著女兒,越發覺得陌生。
這個殺伐果斷,敢於和士大夫們頂著乾的年輕女子,真是自己那個貞靜的二女兒?
前院,富城得了黃煙兒的話,大聲道:「把爆竹都搬出去,都放了。越大聲越好!另外去請了廚子來,做流水席。今日不過了,只管花銷。」
砰砰砰砰砰砰!
伯府外面硝煙瀰漫,富城有些尖利的聲音在爆竹聲中響徹新安巷。
「西北大捷,娘子令擺流水席,今日家家戶戶都莫要做飯,否則便是看不起蔣氏。」
那些街坊此刻都在外面慶賀,聞言有人喊道:「親戚算不算?」
「算!」富城說道:「只管來。今日好酒好肉,為大明賀,為伯爺賀,為小伯爺賀!」
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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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兒他就蹲在太醫院請教醫術,或是自行琢磨,恍若走火入魔了一般。
大清早景王就來了太醫院,一來就尋個地方坐下,拿起醫書翻閱,不時記錄,有了疑惑就去請教。
「這傷寒也分多種,此乃風寒所致……」
「這不是風寒,這是內里的寒氣蘊集多時,被外邪引動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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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王和一個御醫在爭執,雙方爭吵的口沫橫飛,面紅耳赤。
「大捷!」
外面一聲歡呼,景王愣住了,「什麼大捷?」
「西北捷報,長慶伯大敗俺答!」
一個小吏衝進來,狂喜喊道。
景王呆了一瞬,轉身就跑。
「哎!殿下,你口中的外邪是……殿下,殿下!」
景王一口氣跑到了裕王的寢宮外,他突然止步,苦笑,「三哥不在啊!」
景王回身,緩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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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景王在秋風中呢喃,「原來,我們是不同的。」
那一年,正在修煉的帝王聽到報捷聲,劈手打破了手中的玉琉璃。
呯!
嘉靖帝以一個不符合年紀的輕盈動作蹦了起來,然後盯著殿門,雙目炯炯。
芮景賢用一個飛躍的動作跨過了門檻。
然後跪下,滑行……
「陛下啊!」
芮景賢用近乎於嚎啕大哭的姿態喊道:「大捷啊!陛下!」
「狗東西,說!」嘉靖帝雙眸通紅。
從大軍出發以來,看似平靜的嘉靖帝不知在多少個清晨輾轉難眠。每一次靜坐,總是各種念頭浮起,讓他心浮氣躁。
若非修道多年,嘉靖帝早已道心崩塌。
但即便如此,帝王城府讓他在外人面前依舊從容不迫。
但!
就在此刻,所有的從容不迫都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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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景賢在嘉靖帝兇狠的目光中打個寒顫,他得知捷報後,便一路飛奔進宮。
定然要搶在陸炳之前把捷報告知陛下!
這是芮景賢的執念,可當看到帝王的兇狠眼神時,他知曉自己賣關子賣錯了,正好滑跪到了嘉靖帝的身前,他開口道:「長威伯率軍大破俺答大軍,斬殺兩萬餘,俘獲三萬餘,俺答狼狽而逃……」
瞬間,嘉靖帝就恢復了平靜。
狂喜的黃錦卻發現道爺的手在顫抖。
越來越抖!
連特麼腳都在抖!
熟知道爺的黃錦知曉,主子這是在強忍著狂喜之情。
「陛下!」
「大捷啊!」
一個個內侍進來恭賀。
作為帝王身邊人,他們知曉此戰對大明,對嘉靖帝的重大意義。
敗,士大夫們會瘋狂攻訐,就如同前宋時那些士大夫對付狄青一般,把道爺的左膀右臂蔣慶之除掉。
接著他們會挾勢撲向嘉靖帝,正如同前宋時他們的前輩撲向仁宗一樣。
仁宗選擇了龜縮,終此一生,成為士大夫們的傀儡。
道爺強橫,但面對大勢也只能退回西苑,畫地為牢。
「陛下,大捷啊!」
黃靖熱淚盈眶。
「大喜之事,哭什麼?」道爺板著臉。
「爹!」
小棉襖來了,站在門外,好奇的道:「爹,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