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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報償君恩

2024-10-31 22:37:44
  天眼射出一道赤紅光柱,無聲無息地落在張生身上。

  劍光,仙劍乃至持劍的人都在寸寸崩解。

  界域內外,天穹上下,無數目光看著張生身體崩解、化為劫灰,隨即在他腳下一朵白蓮綻放,讓他的身軀又由虛轉實,重生在天地之間。

  某個幽深難明的空間,突然響起一聲憤怒之極、又是懊悔之極的咆哮:「穢土白蓮!」

  此事與他有大因果,又是大咒當世、天機顯化之時,因此作少年仙人模樣的許萬古瞬間就算出了穢土白蓮的來歷。他怎麼都想不到夢寐以求的至寶居然就在自己身邊,更是無法接受就這麼與自己擦身而過!

  有那麼一瞬,他都想衝出這片空間,將有關的一切人一切事都從世間抹去,方能泄心中之憤。然而他只要一離開這裡,因果大咒即會降臨。

  為了走到今日,他做了太多的事,這個時候已經承擔不起一絲一毫額外的因果。他此時才隱隱有所感覺,世間有所謂求不得,原來可能都是自己種的前因。

  重生後的張生並未擺脫危機,天眼射出的赤紅光柱依然落在他身上,瞬間讓他再次變得虛無。

  衛淵大急,可是身上殘餘的火燒得他意識和視線都開始模糊。他猛然燃燒了萬里河山中能夠燃燒的一切,一飛沖天!月中陰影原本一直在某種力量的影響下沉睡,直到此時才被驚醒。

  圓月中突然現出一隻鳥首,張口一吸,瞬間將萬里河山中所有氣運全部吞下!

  衛淵頭頂隱隱現出一隻巨大的三眼鳥首,三隻眼睛射出三道完全不同的光,在血色天穹上切開了三道裂口。剎那間,衛淵本能地知道裂口就是生機所在,只是三道裂口的感覺截然不同,似是通向不同的世界。

  此時他已經不及思索,也無力思索,一把抱住張生,憑直覺投向其中一個裂口,就此消失。天眼驟然失去了目標,眨了一眨,瞳孔中竟顯露出了困惑。

  此時天地動盪,正常的天空從四面八方而來,擠壓著血色蒼穹。天眼失去目標,就難以抵抗天地偉力,閃爍了幾下後終於消失。

  這一刻,余知拙坐在高爐當中,正以爐火對抗蒼火。隨著蒼火突然消失,爐火瞬間燒得他一聲慘叫,從爐心中沖了出來。

  孫宇倒在地上,身上突兀地一大塊一大塊地缺失,看著無比恐怖。他用僅餘能動的手抓出一把藥粉,然後將已經晶化的傷口重新撕開,將藥粉撒了上去。

  風聽雨揮動長刀,不斷削下手臂、大腿上薄薄的一層皮肉,肉上燃燒著蒼火,落地成灰。但無論她怎麼削,蒼火燒盡血肉,就總是會在同一個位置重新燃燒。但她肌肉蠕動,以驚人速度生長,傷口只能緩慢擴大。

  但削著削著,蒼火突然滅了。風聽雨呆了一呆,突然放聲大哭。...

  黑暗。

  這是衛淵重新拾起的第一個感覺。

  除了黑暗之外,周圍還很陌生。衛淵只覺得一隻手一隻腳冰涼,如同浸在冰水裡,冷得有些受不了。此時只有身上部分是暖的,但是身體很多地方都沒有絲毫感覺,就像不存在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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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淵向自己的左胸摸去,那裡空蕩蕩的,感知中是一片空白。他的手有些不聽使喚,兩次都沒有放到正確的位置,然後第三次終於感覺地方對了,但是沒有摸到東西:胸口那裡就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我的心呢?

  衛淵想要起身看一看,但一動才發現,自己眼前依然是黑的。他慢慢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臉,然後就摸到了一條蒙眼的布條。

  衛淵的手動了動,最終沒有拆下布條。他知道,就是拆了也沒用,自己現在也感知不到眼睛了。沒有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死人是不需要心的。衛淵安慰自己。

  此時有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去,然後有人打開房門。門開的瞬間,一陣寒風襲來,頓時讓衛淵打了個寒戰。腳步聲到了床邊,一個悅耳清冷的聲音問:「你醒了?」

  「這是哪裡?我..死了嗎?」聲音一出,衛淵自己都嚇了一跳。他的聲音沙啞含糊,完全不是平日的聲線。

  「我們這裡是個與世隔絕的小村子,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外人來過了。以前村老們說我們是什麼遺族,可是知道得最多的村老上一個冬天去世了,就沒有人記得我們是哪裡來的了。至於你,應該還沒死,不過也差不多了。」

  「我怎麼會在這裡的?」

  「前幾日天殤,天上一直在下血,你突然就掉下來了。哦,你已經昏迷三天了。」「掉下來的就只有我一個嗎?」

  「只有你。」


  衛淵心中一顫,老師呢?「我的眼睛怎麼了?」

  女子遲疑了一下,說:「你...已經瞎了。」

  衛淵已經有所預料,又問:「我的左手和左腿還在嗎?」

  「在的,就是傷得很重。其實村裡的人都說你活不了了,沒必要再浪費柴和糧食。但我覺得你雖然殘破了一點,畢竟還沒斷氣,就試著救一下,反正救不回來你身上東西就是我的了。不過我是真沒想到你還能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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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山暗淡無光,雖然沒有龜裂,但質地退化得極為嚴重,已經完全看不到內里。玉山頂上的小樹枝葉蜷曲,處處都是燒灼痕跡,好在還有一線生機。

  紅蓮菩提只剩下一截樹幹,斷口處全是焦痕。月桂仙樹和冰璃神木縮入地下,進入休眠狀態,不知道是否還有生機。除了仙植外,所有自青冥映射而來的靈植全部化為焦炭。

  少女陰陽毫髮無傷,靜靜站著。兩名法相武士和眾多道基也還在,但失去了靈性,徹底變成了石雕。此外道基中十分空曠,衛淵此前做的所有道基全都扔了出去,化為洪流攻向天眼。

  天穹中仍有一輪圓月高懸,但月中陰影不知去向。

  道基中三把巨劍仍在,算是意外之喜。可惜的是巨劍只是用於傳承,內中所含劍意衛淵動用不了。就算能用,以他現在的殘存身體,怕是一絲劍氣就能壓碎。

  衛淵以所余無幾的神識掃向周圍,然後得到一點模糊的印象。

  這是一間石屋,屋頂是木頭和茅草,時不時會有寒風漏進來。屋角有火塘,那是屋內惟一的熱量來源。

  在床邊站著的是個女子,身材高挑,只比衛淵略矮。她身上有些鑄體痕跡,但是並無道力,衛淵也感知不到道基,應是沒怎麼修煉過,。

  她抱進來一捆稻草,蓋在衛淵身上,然後用幾根木頭壓住。如此一來,衛淵果然暖和了些。

  火塘中只剩下有微弱火星的炭火,屋角堆著些乾柴。但是火塘都快熄了,屋中寒冷刺骨,女子也沒有往火塘中加柴。看來此地柴火昂貴稀少,必須得節省使用。


  火塘上吊著個瓦罐,裡面煮著湯。女子用木碗盛了一碗湯,對衛淵道:「這裡面有藥,村老說,對你的傷有好處。」衛淵用僅有知覺的手撐起身體,但手臂無力,又栽了下去。

  女子扶住了他,但她也沒什麼力氣,差點被衛淵帶倒。於是她將藥碗放下,雙手用力,這才將衛淵扶了起來。

  碗中是又像菜湯、又像藥劑,又像粟粥一樣的東西,又澀又苦,裡面放著幾片東西,口感象是煮過的軟木。在女子要求下,衛淵就將它們全部嚼爛吞下。

  一碗藥湯喝下,衛淵就知道裡面根本沒什麼藥力。這碗熱湯的功用主要是暖了胃,然後填了填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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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過熱湯,衛淵精神好了些,認真的說:「大恩大德,不敢言謝!若能度過此劫,只要是我能夠做得到的,將來必會報答!」

  哪料女子道:「報恩哪有到將來的?村老說了,已經好久沒有外人來了。你雖然殘疾,但身子骨看著還挺壯實,應該還能下種。所以只要給村里留下四個孩子,兩男兩女,然後你就可以走了。其它的報恩方式,我們不稀罕!」

  衛淵愕然,道:「這,孩子怎麼留?」

  「就那麼留唄!你找我也行,找村里其它老嬸嬸們也行,反正生完四個你才可以走。村老說,等再過三五天,你稍微恢復些體力,就可以開始幹活了。你欠的債沒還完之前,別想偷懶!」

  「這..能不能換種方式?我是修士,讓我恢復一些,就能為村里做很多事!」衛淵認真的道。

  「那不行!村老說過,畫出來的餅填不飽肚子。你該不會是壞人,我們救了你,然後你就打算一走了之吧?」女子狐疑地問。

  衛淵無言以對。

  「你要不想報恩也行,我們明天就把你扒光了扔到村外去,寶貴的糧食不能用來養白眼狼。你自己想想吧!」等女子走了,衛淵覺得自己腦子裡還是嗡嗡的。

  這等要求,也不能說不合理,而且人家要求提的很明確。按道理來說,報恩總得用人家願意接受的方式,不能自己想怎樣就怎樣,否則那還叫什麼報恩?純是自我安慰。

  衛淵僅餘的一點良知讓他做不出來這等事。

  問題是,就算衛淵願意,可是聽這女子話里意思,除了她之外,村里剩下的可就都是老嬸嬸了!

  萬一老嬸嬸們生不出,就只有她一個人生,豈不是要在這裡呆上四年?如果不能恰好是兩男兩女,那還要呆上更久!

  雖然神識探不清楚容貌,不過那女子至少身姿體態還算出眾,就是生活艱苦,舉手投足間沒什麼婀娜柔美。如果只是她,如果只是留種即可,那或許衛淵還能接受。

  但最怕的就是老嬸嬸們不肯放棄那一線為村里傳承作貢獻的機會,也打算弄幾個娃!

  衛淵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此時自己動彈不得,眼睛也看不見,怕是沒有反抗餘力。而以自己目前身體狀態,逃出村去多半也是個死。

  衛淵縮在床里,感覺越來越冷。那一碗熱湯其實裡面沒什麼東西,喝完舒服了一會之後反而更餓了。只是衛淵生了忘恩負義的心,實在不好意思再討一碗。

  好不容易險死還生,應該是件開心事,但一想到村裡的老嬸嬸們,衛淵就覺得這個世界並沒有對自己好上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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