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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遮雲

2024-10-16 17:54:30
  第126章 遮雲

  安西街上人來人往,金豬卻蹲在地上抬起頭,不管不顧的直勾勾看著陳跡:「你可知道,修行門徑今天送至洛城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什麼?」

  金豬篤定道:「這份修行門徑想要一天之內送抵洛城,需要昨天日落之前出京,一路經過保定、衡水、邯鄲、鶴壁、新鄉、鄭縣六座驛站,換六匹戰馬,一刻不停。你知不知道,便是尋常軍情邸報也沒這份殊榮,必是內相大人下了口諭,才可以調度這麼多驛站的戰馬。」

  金豬繼續說道:「送來這份修行門徑的人也非同一般,乃是……算了,這個不可告訴你。小子,你先前住在京城的時候,可與內相大人見過面?」

  陳跡沉默。

  陳禮欽是嘉寧二十五年秋來的洛城,如今是嘉寧三十一年冬。

  也就是說,六年以前陳禮欽一家人都住在京城,陳跡也不確定自己見沒見過內相,不能隨意回答。

  陳跡轉移話題問道:「金豬大人,內相大人為何如此興師動眾送來一份修行門徑?」

  金豬笑眯眯說道:「小子,你入內相法眼了。」

  陳跡沉默片刻:「好事還是壞事?」

  金豬站起身來拍拍他的肩膀:「好事,當然是天大的好事。只要你能為內相大人立功,他便能讓你心想事成。恭喜你,從今日起,你才算真的入了密諜司。」

  陳跡好奇道:「金豬大人為我求的修行門徑是什麼?」

  金豬環顧四周的行人,低聲道:「隨我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安西街上的人流,登上路邊的一架馬車。

  西風守在馬車旁,把門帘、窗簾放下,將車廂內遮蔽得嚴嚴實實,格外謹慎、隆重。

  金豬坐在車廂內,神神秘秘的從袖中取出一支黑色的石筒,遞到陳跡手中:「我為你求的是曼荼羅密印,乃是西南密宗寧派無上法門,可拘厲鬼藏於己身,拘不同的鬼便有不同的能力。我曾見有高僧拘無間惡鬼藏於己身,可飛天遁地,無所不能。」

  陳跡疑惑:「密宗法門,為何會在解煩樓中?」

  金豬嘿嘿一笑:「此結印拘鬼之術,可是寧派的命根子,若沒有天大的把柄抓在內相手裡,他們怎甘心將它雙手奉上?」

  陳跡低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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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跡抬手便要拆開蠟封,卻被金豬按住手腕:「慢著,修行門徑乃我司禮監機要,得授者按規矩只可自己觀看,閱後即焚。不要當我面拆開,犯忌諱。」

  然而,陳跡抬頭看去,卻見金豬始終眼巴巴的盯著自己手中石筒,目光都不曾偏移一下……

  他思索片刻,當即扣開蠟封,從石筒里倒出一支紙軸來。

  金豬詫異:「你做什麼?」

  陳跡說道:「既然這是金豬大人為我求來的修行門徑,讓大人看看也無妨。」

  金豬疑惑道:「你不知道修行門徑要保密嗎?」

  「雲羊大人曾說過。」

  「那你還讓我看?」

  陳跡人畜無害的笑道:「大人以誠心待我,我便以誠心對待大人。」

  金豬沉默許久:「先前我還多次懷疑你,如今想想,真是慚愧啊……快看看吧。」


  陳跡緩緩抻開紙軸,只粗看一眼,卻驚訝道:「大人,這紙軸上記錄的,並不是曼荼羅密印啊。」

  金豬一驚,探過腦袋去看紙軸,卻見當先兩個大字映入眼帘:遮雲。

  下一刻,他迅速縮回身子,驚疑不定的說道:「怎麼是這條修行門徑?!」

  陳跡不解:「怎麼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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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跡看著手裡的紙軸:「什麼修行門徑,竟讓大人如臨大敵?要不,我還是別修行此門徑了。」

  金豬面色掙扎許久,最終吐出一口濁氣說道:「不,要修!此門徑對你沒有壞處,只是與一樁秘辛有關。」

  「什麼秘辛?」

  金豬幽幽道:「十二年前,齊家出過一位少年行官,本名齊雲昌,九歲時忽然自己改名為齊遮雲。他十二歲入先天境,十六歲入尋道境,二十一歲時便摸到了神道境的門檻,距離那青雲之上的境界,似乎也只剩一步之遙。一手無形劍氣出神入化,令人防不勝防。」

  無形劍氣?

  陳跡若有所思,此修行門徑,好像很適合自己。

  他隨口問道:「這齊遮雲比天馬還厲害?」

  金豬感慨:「若論實力,不相伯仲,若論潛力,他恐怕要比天馬還高一籌。齊遮雲十六歲入邊軍,三年時間裡,陣斬景朝大將十餘人。嘉寧十七年冬,他率一支三百人騎兵深入景朝六百里,活捉景朝赤城侯。後被景朝鐵騎圍追堵截,所有人都以為他回不來了,他卻帶著那三百餘騎在遼北兜了一大圈,最終殺至旅順,乘船歸國。此等功勞,陛下授三品龍虎將軍,特許佩劍上殿。」

  金豬繼續說道:「齊遮雲回來時,正是嘉寧十八年的上元節,陛下宴請群臣。宴席上,陛下問他有何志向。齊遮雲佩劍上前,說要做景寧兩朝的第一位武聖人,為陛下一統山河。」

  陳跡好奇道:「這位齊遮雲,如今何在?」


  幽暗的車廂內,金豬神情詭異的看向對面的陳跡:「死了。」

  陳跡一怔:「死了?!」

  金豬繼續說道:「你且聽我慢慢講。這位齊遮雲身份非同尋常,有人前往齊家做客時,竟發現其父其母,將其敬若神明,彼此也並不以父母兒子相稱。後來其父酒醉時曾說,這位齊遮雲並非凡人,乃是四十九重天之上的仙人,來自『東崑崙』。」

  陳跡神情鎮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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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四十九重天!

  這四十九重天如凡塵世間最大的秘密,只被極少數人所知。可他原以為欽天監徐術這樣的謫仙人百年難得一遇,卻沒想到,這樣的『仙人』不止一個。

  算上這位齊遮雲、徐術,再算上陳跡自己,已有三人來自四十九重天了!

  這四十九重天到底是什麼地方,自己又為何從四十九重天來到寧朝?

  陳跡想得腦子疼:「金豬大人,齊遮雲既然是仙人,怎麼會死?」

  「來到凡間便是凡人嘍,只要是凡人,終有一死,」金豬回答道:「嘉寧二十一年春,這位齊家行官從邊鎮回京述職途中遭人伏殺,死在了昌平。」

  陳跡疑惑:「就這麼死了?誰做的。」

  金豬低頭看向他手裡的那支紙軸:「……你說呢?」

  陳跡忽然覺得這份修行門徑有些燙手了!

  既然齊遮雲的修行門徑在司禮監手中,那此事自然是司禮監做的!


  可司禮監為何要伏殺一位四十九重天的謫仙人?內相又為何敢將這份修行門徑傳授給自己?

  難道不怕自己將此事泄露出去嗎?!

  陳跡如今滿腦子問號,完全想不明白。

  他仿佛看見一位中年人身披黑色蟒袍,端坐於幽暗的桌案後面,對自己發出無聲的嘲笑。如一個老辣的國手,走了一步神鬼莫測的棋,令對手陷入無盡的枯坐長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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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豬趕忙閉上眼睛:「拿開拿開,別給我看,別拉我下水!」

  陳跡看了金豬一眼,乾脆展開紙軸念道:「上清紫霞虛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閒居蕊珠作七言,散化五形變萬神。」

  金豬啊的一聲打斷陳跡,睜大了雙眼:「小子,你想害我?!」

  陳跡笑道:「金豬大人,你我現在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談什麼害不害的。另外,這也不一定就是齊遮雲的修行門徑,若他是被伏殺的,怎麼可能將自己修行門徑說給仇人聽?」

  金豬撇他一眼,苦澀道:「你忘了夢雞嗎?我告訴你,此事最好別牽涉其中,一定還有更大的秘密。奇哉怪哉,我明明給你求的是曼荼羅密印,內相大人為何要給你這玩意啊。」

  陳跡舉起紙軸:「敢問大人,此修行門徑是什麼品級,甲等嗎?」

  金豬揮揮手:「甲乙丙丁那是咱們凡間的說法,四十九重天謫仙人的修行門徑,誰有資格給它定品級?小子,你好自為之吧!」

  說罷,他將陳跡攆下馬車,喊上西風一溜煙跑掉了。

  ……

  ……


  時值正午,冬日裡的寒風撲面,讓陳跡清醒了一些。

  密諜司如同一個深淵,似乎正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將他拉入深淵之下的寒潭漩渦之中。

  陳跡緊了緊衣領,回到太平醫館門前,深深吸了口氣。

  他搓了搓臉頰,笑著說道:「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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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跡環顧四周,好奇問道:「師父和佘師兄呢?」

  「師父和佘登科去王府出診了,據說王爺每日在窯廠督造,染上了一些風寒,」劉曲星指指後院:「廚房灶台上留了你的飯。我給你米飯下面藏了四片臘肉,不然就全被佘登科那孫子搶沒了。」

  陳跡樂呵呵笑道:「謝謝師兄。」

  他去後廚隨意扒了幾口,輕手輕腳回到學徒寢房裡關好門,重新從袖子裡掏出那支紙軸。

  他靜靜凝視著紙軸上的經文,卻不知該如何修行。

  難道像小和尚一樣不停誦經嗎?

  「上清紫霞虛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閒居蕊珠作七言,散化五形變萬神。是為黃庭曰內篇,琴心三迭舞胎仙。九氣映明出霄間,神蓋童子生紫煙。是曰玉書可精研,詠之萬遍升三天……」

  「等等,詠之萬遍升三天?謎底就在謎面上。」

  陳跡盤膝坐於床榻上,一遍又一遍誦讀,全篇二百三十九句,合計一千六百七十三字,通篇誦讀下來需半柱香的時間。

  他默讀片刻,當第一遍讀完剎那,忽覺身體中誕出一股紫氣,在血液中循環往復。


  陳跡喃喃道:「這麼神奇?」

  然而他話音剛落,體內那柄受太陽蘊養的煌煌劍氣,竟追著那縷紫氣,一劍斬碎!

  陳跡瞳孔微縮,自從他確定金豬押注自己,便刻意藏起劍氣不再養劍,哪知道這劍氣關鍵時刻竟出來搗亂。

  難道修行門徑之間還會相互排斥嗎?不行,再試!

  此時此刻,一架正在東去的馬車裡,金豬渾身骨骼突然噼啪亂響,宛如睡醒時伸了個懶腰,渾身通暢。

  修為增長雖不多,卻能實實在在感受到!

  金豬先是一怔,接著狂喜:「陳跡開始修行了?這麼快便入了門徑!」

  他等這一刻,等得太久了。

  他辛辛苦苦確認陳跡身份無誤,又極盡諂媚向內相求來修行門徑,為的便是陳跡踏入修行門徑後,能將修為反饋過來,早日再登尋道境!

  可是。

  金豬忽然『誒喲』一聲慘叫,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來。

  一股鑽心的疼痛湧入心頭,仿佛被人生生抽掉了肋骨。他太熟悉這種疼痛了,分明是修為跌落的跡象!

  金豬咬牙自言自語:「怎麼回事,陳跡剛剛明明一隻腳踏入修行門徑,怎的又退了出去?!」

  還未等疼痛完全緩和,他的身上又傳來一陣噼啪亂響。

  金豬剛要鬆口氣,卻又是面色一變:「等等,陳跡這小子不會……誒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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