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抽絲剝繭(第二更)
2024-10-23 01:58:02
第200章 抽絲剝繭(第二更)
「爹,你現在就算是明知道這東西有問題,也不能退了。」
張延齡無奈道。
張巒瞪大了眼睛,喝斥道:「又在說什麼故作高深的胡話?欺負為父喝了點酒嗎?你容我緩緩。」
張巒抱著頭,感覺腦袋都快要炸了。
同窗請我喝酒,央求我去給他家中老人治病,順帶送個禮,就成了贓物,還會遭來彌天大禍?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張延齡道:「你去退,就是讓彭家人知道你已有防備,或會提前把某些計劃落實,根本就不給咱準備和應對的時間。
「反之,你只有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才會讓他們覺得你已經中套,且是欣然入局,他們才會掉以輕心,咱才有時間轉圜。」
張巒當即就要起身出門,口中道:「那我去問問李侍郎,他應該知曉一二。」
「爹,現在你哪兒都不能去,誰也不能問,最好是在人前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才好。」張延齡趕緊阻攔。
張巒越發詫異了,問道:「連李孜省也不行嗎?他現在應該會幫咱吧?難道會眼睜睜看著我落進別人的陷阱而不管不問?」
張延齡急道:「你知道這件事到底是何人所為?能把一件宮中御用之物,利用彭閣老的關係送到你手上,你覺得這會是一般人能幹出來的事情嗎?」
「對對對。」
張巒似乎真的醒酒了,沮喪地坐下來,一臉懊惱道,「聽你這一說,朝中能這麼幹的人,真是屈指可數。會不會是萬貴妃餘孽所為?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哎呀,莫非他們是要針對東宮太子?」
說到這兒,張巒用熱切的眼神看著兒子,好似在問,你看爹分析得對不對?
張延齡點頭道:「爹,這點你倒是沒說錯,咱現在還沒有被人針對的資格……就算是被人處心積慮地陷害,那也是衝著太子去的……但你說僅僅憑藉這一件贓物,能影響到太子什麼?」
張巒理所當然地道:「能……影響婚事啊。咱是賊,堂堂東宮太子怎可能跟賊聯姻呢?婚事取消,這樣太子大婚不成,反而會被人笑話……」
「爹,你的格局要高一些……你這是什麼整人邏輯?咱的名聲損害再大,跟人家太子有個屁的關係?再則,跟咱聯姻不成,難道太子就不能選別人家的女兒為妃?怎會有人用這種愚蠢手段試圖扳倒太子呢?」
張延齡有些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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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巒皺眉不已,又道:「那就構陷太子是賊……說太子指使東宮的人盜竊了宮中物品,送出宮來給了咱。」
張延齡搖頭道:「若這些東西確定是宮中御用之物,沒人敢明目張胆盜竊,且還當著眾人的面堂而皇之送給你。那就說明……這東西既是御用之物,也不是……」
「嘿,聽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是又不是,那到底是不是?」張巒這會兒腦子裡已是一團漿糊,思維也只能跟著兒子的說辭在動。
張延齡道:「這很有可能是他人上貢之物。」
張巒恍然:「我明白了,東西還沒送進宮裡,所以不算御用之物……那我是能收還是不能收?」
張延齡苦笑:「爹,你怎麼還這麼糊塗啊……貢品到了你手上,你覺得你可以正大光明收下嗎?」
「咳咳……」
張巒頓時感覺自己老臉掛不住了。
張延齡道:「無論是宮裡流出來的,還是半道遺失的貢品,太子都沒有能力盜竊,且太子也不會這麼做。陛下再怎麼糊塗,也不會相信太子會竊取御用之物送到宮外來,還明目張胆在人前饋贈給你。」
「呵呵,兒啊,聽你這一說,為父心裡多少有點底了……嘿,這賊人做事還挺蠢的,會不會是你多心了?」
張巒鬆了口氣道。
張延齡搖搖頭,突然眼前一亮:「既然有人送爹這東西,那就說明跟太子有關的人,諸如東宮講官、常侍等人,最近或都會收到類似之物。送給咱,或並不是孤例。」
張巒奇怪地問道:「有人會把貢品四處送人?咱不懂,難道那些學識淵博的東宮講官也不明其中利害干係嗎?」
「爹,你要知道,貢品中可不是只有黃珊瑚,還有很多奇花異草……你說一株珍惜的花草,再或是一方奇石,被人巧妙設計後饋贈於人,收到禮物的那位會懷疑這是準備送往宮裡的貢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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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會,連為父都沒想到黃珊瑚會是貢品。這黃珊瑚……民間真的沒有嗎?」張巒差點兒就要聲淚俱下,「以前在你大伯家裡,我也見過有珊瑚擺件啊。再說這顏色,也並非通體都黃橙橙一片,這不局部還帶著紅嗎……
「若是給我的只是一塊奇石,我更不會往貢品那邊聯想了。」
張延齡點頭道:「這正是我擔心的地方。這東西既然可以送給你,也可以送給別人,一旦東窗事發,很多人都要受到牽累……先不論最後查出來究竟是誰送的禮,單說事情牽連到東宮那麼多故人,你說太子是否會上疏救人呢?」
張巒道:「會嗎?」
張延齡冷冷地道:「救,就是不忠不孝;不救,則是不仁不義。咱們這些跟東宮有關聯的人,用的是敬獻給陛下之物,冒犯皇家,理應被問罪……但太子仁義,一定會出面為咱們解釋,但在固執且對太子抱有成見的陛下看來,太子就是縱人為惡,且大逆不道!」
「啊?」
張巒大吃一驚。
「如此一來,如此苦心鑽營且設計要害咱們的人,已經呼之欲出了。」張延齡臉色變得越發冷酷了。
「誰?」
張巒急切問道。
「梁芳。」
張延齡道,「御馬監掌印太監,在宮裡地位僅次於司禮監掌印太監的存在,甚至連提督東廠的韋泰韋公公,地位都不及他。
「梁芳是靠討好萬貴妃上的位,這些年來他對萬貴妃的討好從未間斷過,也是萬貴妃利益的忠實捍衛者。
「一直以來,梁芳都在民間搜羅奇珍異寶送進宮中,只有他才能找到黃珊瑚這等奇珍異寶……畢竟這種東西,恐怕連陛下都未必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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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巒咽了口唾沫。
張延齡慶幸不已:「幸好他設計送給咱的是黃珊瑚,如果只送給你一方奇石,我或就推測不出這些,不知不覺就著了他的道。」
張巒道:「是啊,要是他送給我的是一方奇石,我能當是好東西嗎?說不一定回來就隨手扔哪兒去了。」
「對,正因為父親的俗,才會讓梁芳覺得,必須要送給你一件從外觀看就很值錢的東西,讓你一看就知道是寶貝疙瘩,不忍拒絕,所以才會送你黃珊瑚……而他送給別人,僅僅是一些奇花異草或奇石,再或是名人字畫就行了。
「只要他回頭告訴陛下,這些本要上貢的東西,因為一些原因遺失,最後出現在民間某些人手上,那陛下就會派人徹查。」
張巒順著兒子話里的意思,問道:「貢品恰好出現在東宮關聯之人手上,陛下能不懷疑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
張延齡搖頭:「如果本身遺失這批東西,就與東宮講官的門人有關呢?且在京師之地,不止咱這些人有,還有人在市面上購買到這些東西,你覺得……陛下會怎麼想?他難道不會覺得,其實這批貢品是被人變相侵占,拿來售賣或者是私相授受了?」
「這……」
「當局者迷!」
張延齡道,「當陛下遇到這些事的時候,他絕對不會冷靜思考,且他心中對太子本就抱有成見,若是給他易儲的口實,他是真的會動手的。
「以往因為朝中有人替太子說話,他不得不壓制心中念想,但若是今日……這些為太子說話的人,全都牽扯到案件中,還有誰敢為太子發聲呢?」
「我去他大爺!」
張巒大吃一驚,一邊驚呼一邊跺腳,「真沒有天理!人間正道淪喪啊!
「梁芳這哪裡是在構陷太子?分明是想堵住天下反對陛下易儲之人的口。把貢品用計送到潛在的反對者手上,到時誰說話,誰就要被查究問罪,結果自然就是人人噤若寒蟬!甚至有人還會因此落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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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險,實在太陰險了!」
張巒驚嘆道,「朝中人心險惡,為父真就是不知不覺就掉進坑裡去了。」
「爹,那你以後還敢隨便收禮嗎?」
張延齡藉機敲打老父親。
「不……兒啊,你……以後有什麼事,為父一定不擅自做主,全都聽你的,這總該行了吧?但這次你真的要理解為父,為父真不是有心如此……這計謀太過高深,若非被你道破,讓我思忖一輩子,我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門道啊。
「再說了,誰能想到,堂堂閣老家人,竟也是梁芳走狗呢?」
張巒眼巴巴望著兒子,似乎想求得兒子的原諒。
張延齡道:「彭華此人毀譽參半,從表面上看其與梁芳並無瓜葛,但實際上他與李孜省、鄧常恩等江西同鄉過從甚密,又與首輔萬安交好,與舉薦僧道入宮的梁芳等萬貴妃餘孽有所聯繫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這次想來也是梁芳動用關係,彭家人不得不參與其中。其實認真說起來,彭華作為前詹事府詹事,還曾是太子的老師呢,聽說他曾給太子講過《大學》,如今其家人卻參與到針對太子的行動中,簡直師道不存!」
說到這兒,張延齡道:「經歷此事,爹你現在聽不聽我的?」
「囉嗦什麼,趕緊說對策。」
張巒瞪了兒子一眼,一臉急切地道。
「此事我們不能直接出面。」
張延齡分析道,「我們不但是在跟梁芳作對,甚至是在跟陛下作對,因為梁芳這麼做,主要是在幫陛下完成易儲大計。」
「那……我們這就去找李孜省啊,他最想巴結太子,這件事由他去說最合適。」
張延齡繼續搖頭:「不行不行。此事關係重大,梁芳要做到滴水不漏,以李孜省的手眼通天,不可能做到完全不知情,且他二人互為倚重,此事上是否同謀都兩說。」
「那……知會太子?」
張巒繼續問道。
「太子是要通知到的,以便他有個心理準備,能提前做出應對。但這一切不能出自我們之口。」
張延齡道,「禮已送到咱手上,其他人或也已收下。為今之計,唯有……先發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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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