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真乃忠臣
2024-11-03 17:47:12
第302章 真乃忠臣
李孜省特地早一點來,就是為了找到張巒,問詢給朱見深治病之事。
二人找了個臨時搭起來的架子前,坐下來後,周圍數丈範圍內一個人都沒有,李孜省帶來的隨從守在了四邊,禁止人靠近。
「來瞻,我沒給你開玩笑,陛下龍體欠安……我昨天進宮去看過,陛下狀態很不好。」李孜省道。
「幾時的事情?」張巒問道。
「有關係嗎?」
李孜省反問一句,隨即介紹道,「就是昨日從萬和寺離開,回城後我徑直去到宮裡,見到陛下本想替你說幾句好話,誰知陛下精神恍惚,完全沒心思聽,後來太醫院的人進去替陛下診病,我就先行離開了。」
張巒想了想,點頭道:「那……先謝謝李尚書的好意,不過對於陛下的病情,我也不好評說!」
李孜省道:「你這麼問我也就這麼說了……現在輪到我來問你,陛下的病是真的沒辦法嗎?」
張巒仔細回想了一下兒子的話,無奈地聳聳肩,道:「只能先拖著,這病很難痊癒,有的人控制得好,堅持個幾年乃至十幾年都行,但若是一個不好,病情急劇惡化,或許就……」
「別說了。」
李孜省抬手打斷張巒的話,哀聲道:「就像萬妃一樣,幾日前還好好的,說沒就沒?看來這病真是兇險。」
「嗯。」
張巒點頭。
李孜省再問:「那……有關把病儘量拖著的方法,比如說日常康復調理應該用什麼藥?口述的話未免太過晦澀難懂,我這裡有一藥方,乃是從太醫院謄來的,不如你給瞧瞧?」
張巒大吃一驚。
心說好傢夥,你都把太醫院給皇帝用的藥方給我搞來了?
這也太鄭重了吧!
李孜省皺著眉頭,苦澀地道:「我知道醫家之事說不清楚,都說自古文人相輕,其實大夫之間往往也是如此……你們平時不好去改別人的方子,干涉用藥配伍,但看看方子好壞總歸沒問題吧?」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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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孜省見張巒如此敷衍,氣呼呼地問道:「這方子不錯在哪兒?」
張巒心想,這下真糊弄不過去了,只好道:「用甘草作為主藥,以達到緩解肝病症狀,調養身體的目的。這是民間常用的法子。」
李孜省很不滿意,嘆息道:「來瞻,你以為我問你前,就沒找過別的大夫詢問麼?什麼甘草治肝病,就算是個民間遊方郎中他也知道有這麼回事。
「但這可是給陛下治病的藥方,如果這些藥中只有甘草有用,那堂堂太醫院的太醫與市井神棍有何區別?」
張巒心中滿是苦澀。
他心說,你還真說對了,吾兒說過,這會兒的神醫跟神棍往往沒啥區別。
就好像在你們眼中我是個神醫,可是在給人懸壺濟世方面,我或許還不如那些江湖神棍呢。
「很著急嗎?」張巒問道。
「急倒是不急。」
李孜省道,「一直都這樣,不是一天兩天了,甚至去年陛下就有了肝病的症狀,比萬娘娘發現還早,只是……」
說到這兒搖了搖頭。
張巒沉默了一下,道:「萬妃上了年歲,得了這病,惡化起來相對更快一些,如今輪到陛下,情形也不容樂觀。」
「你啊啊……」
李孜省指著張巒,用恨鐵不成鋼的口吻道:「你這不是挺心直口快的嗎?咋就在陛下的病情上,總遮遮掩掩呢?有那必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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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巒連連搖頭,表示涉及到皇帝,誰敢亂發雜音?不想活了麼?
李孜省臉色很不好看,死死地瞪著張巒,好似耍賴一般道:「不行不行,就算你再為難,今天我也要跟你討個方子,不管好與不好,你就給開了吧。」
張巒苦笑道:「李尚書,你這不是難為人嗎?」
「我就為難你了,怎麼著?」
李孜省氣呼呼地道,「好話賴話你聽不進去,我能怎麼辦?不強迫你,你總跟我推諉。無論怎麼樣,陛下那也是大明的天,我身為臣子,難道眼睜睜看著陛下病情一天天加重,什麼事都不做?」
說到這裡,李孜省情緒異常激動,眼角開始有眼淚往外冒。
張巒感嘆道:「李尚書真乃性情中人。」
被張巒這一恭維,李孜省還真就委屈地失聲痛哭起來,看得張巒眼睛都不由紅了起來。
但李孜省還是知道收斂的,哭了一會兒,似乎覺得心裡好受了一些,掏出布巾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哀聲道:「陛下以誠待我,我不能狼心狗肺,對他遭受的病痛熟視無睹……我知道來瞻你是有辦法的,哪怕不能根治,只是給陛下緩解一下病況,不影響日常生活,我也會義無反顧去做。」
「可是……」
張巒並不想輕易就範。
李孜省打斷張巒的話,帶著哭腔哀求道:「來瞻,我求求你了……我知道你怕被人戳脊梁骨,但我不怕。你就給開個方子,我不說是你寫的便是,我李某人這點兒信譽總歸還是有的吧?
「出了任何事情,都由我來一力承擔。來瞻,你就說,你開不開吧。」
張巒徹底沒轍了,無奈道:「您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還能怎樣?開是開,但需要回去好好斟酌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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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孜省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張巒,道,「只要你給我開方子,不管好壞,我都會為陛下送去,只要陛下肯採納,我都會謝謝你。別人要是問起,我就說這是民間搜羅來的偏方,就算是刀架在我脖子上,甚至把我殺了,我也不會泄露你半個字。」
「這就好,這就好。」
張巒多少放了點心。
心裡卻在琢磨。
回去後我該怎麼跟吾兒交待啊?
我這是又給他攬了個大活!
但想來吾兒應該能理解我吧?
李孜省對我夠客氣的了,若我再堅持不同意,那他下一步很可能就會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是別無選擇。
李孜省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緒,緩了好半天,才站起身來,看了看天色,招呼道:「時候差不多了,你與我一同去等太后到來吧。」
「啊?我……我就不去了吧?」張巒猶豫道。
「你不去哪兒行?」李孜省一把抓過張巒的手,強硬地道,「今天不能帶你面聖,我已經很愧疚了,帶你見見太后還是沒問題的。
「太后仁厚,知你盡職盡責完成陛下交託的任務,助她老人家順利禮佛,定不會虧待你。這樣,你給我開方子,我為你官場鋪路……今晚你到我別院去,我美酒美食美色招待,這次重修萬和寺,用銀我全包了,再多贈你一份厚禮,定不負你的付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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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約莫一炷香時間,等日上三竿時,周太后鳳駕終於出現在萬和寺外的山道上。
隨同鳳駕出行的儀仗很是鋪張,浩浩蕩蕩的隊伍一字排開,差不多有兩里遠,大概周太后也不知道什麼叫節儉,難得兒子對自己這麼有孝心,她一年都未必有一次出宮的機會,如果不講點排場,那還出來做什麼?
李孜省帶著張巒上前相迎。
「給太后老祖宗問安。」
遠遠地李孜省便笑著拱手。
周太后笑容滿面,坐在鳳攆上招了招手,李孜省屁顛屁顛地便跑了過去。
周太后指著近前的李孜省笑著道:「就說今天喜鵲喳喳叫,原來是孜省你親自來迎啊,這萬和寺能在短短几日間就修好,你居功至偉。哀家很滿意。」
「老祖宗言重了,其實這不是微臣的功勞,而是另外一人……」
說著,李孜省有意將視線落到了前方的張巒身上。
周太后指了指問道:「那是何人啊?」
李孜省笑著介紹:「此乃東宮太子妃之父,如今的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史官修撰張巒,字來瞻是也。」
「這就是張來瞻?」周太后臉上帶著幾分欣喜,「久聞其名,卻一直未曾有機會相見,來來來。」
說罷再次招手。
直到此時張巒才敢上前,穿過前面錦衣衛的隊列,到了鳳攆前恭敬施禮:「臣張巒,參見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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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后仔細打量張巒,誇讚道,「果然是氣度非凡,難怪能在短短時間內就得皇帝的賞識和器重,也得到孜省大力提攜……」
「老祖宗說錯了,臣沒有提攜他,乃是他自己有本事,得到陛下欣賞倒是真的。」李孜省笑道。
周太后瞥了李孜省一眼:「哦,原來是這樣。」
就差說,你在我面前還裝呢?
當初選太子妃,也不知道是誰在我面前吹風的,現在卻要刻意保持距離,莫不是欺負我老人家眼睛不好?
李孜省也挺為難的,你說我在你面前是可以不裝,但周圍這麼多人聽著,咱是不是難得糊塗一回呢?
張巒一臉拘謹之色:「能為陛下和太后娘娘出力,乃是臣的無上榮幸……臣必當盡心竭力,為陛下和太后效死命。」
周太后道:「說你生分,還真是……這樣吧,你女兒是我孫媳婦,論起來我長了你一輩,年歲上我也年長你不少……既如此,你就稱呼哀家為大姑,咱以後就以姑侄論交,你意下如何啊?」
張巒一聽,眼睛都瞪圓了。
心說這是啥情況?
我第一次見到皇太后,她就要跟我論親戚?
大姑?
這是什麼稱謂?
放在興濟老家,那不是指我父親的姐姐嗎?可惜我真正的大姑已過世多年,不想現在又有人要當我的大姑,真是世事變化無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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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巒連忙躬身,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摸樣:「臣何德何能,竟蒙太后娘娘如此看重?臣誠惶誠恐!」
周太后白了他一眼,手一擺道:「咱都是親家了,算得上是一家人,論個輩分又如何?這樣才顯得夠親近。
「來瞻啊,以後你有時間就去清寧宮,哀家跟你坐下來好好說說話……你那丫頭生得可真俊,我看著就喜歡,既孝順又懂事,還知書達理,哀家每次見了她都很高興。來,叫聲大姑聽聽。」
張巒很尷尬。
第一次相見周太后就讓他叫大姑,不由暗自腹誹,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在罵人呢。
「給大姑請安。」
張巒無奈地道。
「哎,這就對了嘛。」
周太后笑道,「賢侄,你跟孜省一同陪哀家進廟裡走走,哀家也想看看這修繕後的萬和寺有何改變。」
隨後周太后下了馬車,吩咐道:「孜省,你來開路吧。」
「好咧。」
李孜省用了個諱莫如深的小眼神往張巒身上瞅了一眼,又趕緊點頭哈腰走在前面,親自為周太后引路。
旌旗掩映下的萬和寺,熱鬧非凡。
數以萬計的百姓聚集在周邊圍觀,他們被前後兩層錦衣衛隔開,遠遠地看著,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
張巒第一次接待地位如此高的人,心裡倍感壓力,不過好在周太后就跟個自來熟一樣,沒事就跟他說上兩句,從張家的祖上到如今家裡邊的情況,從興濟遷移到京城的沿途見聞,到了京師後的感受等等,無所不包。
張巒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人勒緊了脖子吊到樹上,卻偶爾給口氣喘喘,那種壓迫感實在太強烈了,他的喜怒哀樂等情緒全都被老太婆輕鬆拿捏。
……
……
「修得好啊。」
周太后站在大雄寶殿內,四下環顧一圈,連連點頭,讚嘆道,「這佛,跟哀家夢裡的一模一樣,看到如今還好端端矗立在這兒,哀家也就放心了。你們都先往後退退,哀家有話要跟佛說。」
「是。」
李孜省嘴上應著,猶自不忘拉張巒一把。
張巒這才醒悟過來,跟在李孜省身後到了大雄寶殿門檻外,安靜等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