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深藏不露?
2024-11-25 13:58:34
第356章 深藏不露?
張府。
李孜省跟張延齡同坐。
李孜省面帶笑容,那感覺就好像一隻狡猾的老狐狸,正要準備對付一隻什麼都不懂的純潔小白兔。
「李尚書,家父還沒回來。」
張延齡禮貌地道,「您在這裡等家父的話,不知要等多久,還不如……直接到衙門去等,或許家父先去衙門口了呢?」
「不會的,我與你父親說好了,他辦完事情就會回來。」
李孜省笑眯眯地道。
張延齡道:「那晚輩就先進內院去了,請恕……招待不周。」
「別。」
李孜省阻止道,「賢侄,今天我登門來,就是找你的……咱坐下來敘話可好?」
「找我?李尚書言笑了,我不過是個孩子,現在正跟隨柴先生修習課業……您若有什麼事要問,不如讓柴先生來跟您聊聊?」
張延齡故作拘謹地道。
李孜省笑著擺擺手:「就跟你說也挺好。旁人終歸是外人,就連你先生,那也不是自己人。
「但你不一樣啊,賢侄,我與令尊乃過命的交情,你就好像是我自家子侄一般,豈能等閒視之?」
張延齡笑了笑。
心說你李孜省還挺會收買人心的,但你這鬼話,騙三歲小孩子還行,關鍵我已經過十歲了。
這話拿到我那個不成器的大哥面前,估計他都不會相信吧?
「延齡,我且問你,令尊師承何處?你先別迴避這個問題,其實令尊早前已跟我說了很多,尤其說到他跟龍虎山張天師一門,頗有淵源……」
李孜省本著能騙就騙的原則,滿嘴跑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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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延齡眉頭微蹙,問道:「什麼龍虎山?從沒聽說過啊……家父之前在龍虎山做過學問嗎?這我還真不知道……家父也並非什麼事都與我說……李尚書若有困惑,要不親自去問問我爹?」
「你看看你,有事不能明說嗎?」李孜省責備道,「你以為,令尊那一身道行,是憑空而得嗎?」
張延齡心想,不好意思,他不是憑空而得,是他根本就沒道行。
這事別人不清楚,我還能不門清麼?
李孜省道:「再說他懸壺濟世的本領,你知道他是跟誰學的嗎?他的啟蒙恩師是何人哪?」
「這個嘛……」
張延齡遲疑了一下,方才道,「家父曾提過,說他是從一本《傷寒論》中習得醫術,好像是……一部孤本。」
「一本醫書算什麼孤本?賢侄,做人要講實誠,你可不要替令尊隱瞞,要是被陛下查出來……」
李孜省見套話不成,改用威脅的手段。
張延齡故意大驚失色,霍然站起,顫顫巍巍地問道:「李……李尚書,家父不會犯了什麼事,回不來了吧?」
「沒有,沒有。令尊給陛下治病,深得陛下器重,這不陛下已將太醫院交給他來打理,還升了他的官,現在他已經是太常寺卿了。」
李孜省笑著說道。
張延齡一臉迷惘,問道:「太常寺卿是很大的官嗎?」
「乃正三品,肯定比原來的鴻臚寺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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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感覺反倒是自己被人套了話去呢?
「賢侄,你對令尊的事,真就什麼都不知嗎?」
李孜省皺眉不已,問道:「先前令尊知曉要入宮時,非要先去見你不可。這我就想不明白了,他有何事,非要找你談?」
張延齡笑著道:「沒什麼啊,家父不想去,想讓我代勞,僅此而已。」
「什麼!?」
李孜省嚇了一大跳。
我那位來瞻老弟居然是這種人?
想讓他兒子頂缸?
這小子……莫非是在蒙我?
張延齡無奈道:「家父知道這趟入宮准沒什麼好事,就說把一些行話套話告訴我,讓我入宮後,大致說出來就行。
「我跟家父說,這事非要他親自去不可,畢竟陛下……不可能聽我一個半大孩子說的話。」
嘿,你來套我的話?
不好意思。
瞎話我是張口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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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證偽?
行啊,你直接去找張巒談,他會告訴你是真是假……就算他矢口否認,對不起,也是你跟他談,我不負責回答你問題。
李孜省目光炯炯地盯著張延齡,語氣中透出一股陰森的味道:「延齡,你可不能糊弄我啊。」
張延齡無奈道:「家父這個人,遇到事就想躲,實在躲不起才會出馬……其實他根本就不想去給陛下診病……難道您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的心思嗎?」
「這……」
李孜省當然清楚內情。
這就是他無從反駁張延齡的原因之所在,因為張延齡說的事,全都合情合理,且有理有據。
張延齡口中描述的張巒,就是他李孜省眼中的張巒。
膽小怕事!
能躲就躲!
但事到臨頭,又會挺身而出,挺複雜的一個人!
張延齡繼續道:「家父還說,一切事情或都不可更變,讓他捲入其中,很可能會給張家帶來災難,還說要實在躲不開,那就……」
「那就怎樣?」
李孜省還真被代入到張延齡構建的情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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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延齡一臉淒哀,「我覺得家父的情操很高尚,雖然他很多時候都嘻嘻哈哈,沒個正形,但我覺得他真的很關心我們哥兒倆,也關心姐姐,並不是那種為了爭名逐利而不擇手段之人。」
「……」
李孜省聽到這番話,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被人耍了。
但旋即又覺得眼前這小子說話非常真誠,耍他的人不一定就是眼前的張延齡。
但要不是張延齡的話……
李孜省心說,難道還是張來瞻不成?
感情他一直在我面前裝孫子,他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啊!
……
……
李孜省想從張延齡身上找到縫隙,因為他就是一隻蒼蠅,苦苦尋覓破綻。
奈何張延齡完全做到了滴水不露,說話時半真半假,把張巒塑造成了一個表現看起來渾渾噩噩,但其實就是遊戲人間的世外高人的形象,讓李孜省覺得自己以前可能錯看了張巒。
一番交談後。
張延齡藉口回去找張巒平時看的書,就從堂屋出來了。
正好見到張鶴齡正拿著個驢肉火燒在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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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延齡打量過去。
張鶴齡把最後一口火燒咽下肚,砸吧砸吧嘴,意猶未盡地道:「真好吃。」
本來張延齡打算讓這個大哥去隨便應付一下,但看到眼前這副光景,頓時打消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進去找了半天,張延齡果然給李孜省找了本《傷寒論》出來,這是張巒抵達京師後,為了更好研讀醫學典籍,為自己到太醫院濫竽充數而作充分準備,臨時抱佛腳買回來的醫學書籍。
當然市面上買回來的書都是那種很劣質的品類。
李孜省接過書看了半天,愣是沒從上面發現任何有用的訊息。
「令尊平時在家裡……就看這個?」
李孜省詫異地問道。
「正是。」
張延齡點頭道,「當然父親還看一些別的書,但說實話,他平時就算在家也不怎麼看書……家父說,他的知識都在腦袋裡,且已經根深蒂固,忘不掉了。」
李孜省放下書,搖頭道:「可不是麼?這本雜書上能學到什麼?若是靠這種下三濫的書來為陛下診病,那也實在太過荒唐了。」
張延齡心說,不好意思,家父連這本書都沒看全,這不是照樣去給皇帝治病?
這治病之事,不在於他有多大本事,而在於他做出什麼成績。
要是有個神醫在他背後充當靠山,替他把所有的路都鋪好,那他就算是個神棍,也能在皇帝和太醫面前裝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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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不讀書了。」
張延齡搖頭道,「都是柴先生跟我講,講什麼我就聽什麼。最近我這邊挺忙的,家父也很忙……有時候想想還真奇怪,家裡人看起來都很忙,卻不知都在忙些什麼。」
廢話文學,張延齡也深得精髓。
面對李孜省,張延齡心想,我能陪你說說話就算不錯了,你的動機壓根兒就不是幫家父,也不是幫太子,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投機主義者,只不過你的投機技巧比較高端,連你自己都給糊弄進去了。
「唉!」
李孜省說了半天,最後好像也放棄了,擺擺手道,「你先出去吧,容我靜一靜。令尊這脾性,我是愈發看不懂了啊。」
……
……
終於。
李孜省又等了半個時辰後,張巒回來了。
「讓李尚書久等了。其實我也沒在太醫院久留,就跟他們打了個照面而已,不過後續韋公公跟我交託了幾句。」
張巒坐下來後,拿起茶碗,發現裡邊是空的,連忙招呼,「來人啊,上茶。」
李孜省問道:「來瞻,你平時……都在作甚?」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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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孜省指了指門口方向:「令郎,可是把什麼都說了。」
「他……說什麼了?」
張巒生氣道,「唉!這孩子,咋啥都往外說呢?」
李孜省心說,好傢夥,原來你家的弱點不在你兒子身上,而在你身上啊。
隨便說一句,你就信?
還說你是裝糊塗?
我看你是真糊塗!
「令郎說,你深藏不露。」
李孜省自以為找到了門道,不由一臉高深莫測地含笑說出來。
張巒皺眉。
心說,你確定這是我兒子說的話?
他說我深藏不露?
他自己才深藏不露呢!
感情吾兒沒事就喜歡把好事往我身上推……這是燃燒了自己,成全了他父親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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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巒謙虛地道,「這還要多虧以前學了一點兒東西,但究其根本,還是……有所不足啊,若不然的話,陛下的病我就能……唉!」
李孜省問道:「那你的道法傳承呢?」
「什麼道法?」
張巒又有些迷惑了。
「從哪兒學來的?令郎說,或跟龍虎山有關係。」
李孜省再次忽悠道。
「在下都沒去過龍虎山,別聽他瞎說。」
張巒嗤之以鼻道,「李尚書,咱還是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就先說……鄧常恩之事吧。韋公公悄悄跟我說,鄧常恩已被下了詔獄,很可能……要被陛下處以重罪。這應該是您希望看到的一幕吧?」
李孜省聽說鄧常恩被下獄,絲毫沒有兔死狐悲的憐憫心態,心中頓時樂開了花。
長久以來的夢想好像瞬間得以實現,那感覺就像是把殺父奪妻的仇人按在地上摩擦,那感覺讓他倍兒爽,也就忘了再試探張巒。
似乎那是破壞同志革命友情之舉,智者不屑為之。
「來瞻,這次的事,多虧你了啊。」
李孜省分外高興,「既如此,我這兩天趕緊讓炳坤在城南給你尋覓個住所,最好距離太醫院近一點,也方便你入宮。
「只要找到合適的宅院,立即便轉到你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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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給皇帝治病似乎成了他張巒逃不掉的宿命,但有人白送宅子,他還是樂得接受的。
李孜省笑道:「你我共同進退,自然要有福同享,難道我這邊還差這麼個宅子不成?來瞻,以後太子面前,我還要仰仗你多美言幾句……我的全副身家可全靠你了啊。」
「這怎麼說的?咱都是為朝廷做事,為陛下做事……是在下要仰仗李尚書才是。」張巒很識趣,奉承話隨口就來。
瞬間二人就找到了共鳴。
本來張巒以為李孜省又要賴在自己府上白吃白喝,誰知這次李孜省非常識趣,直接起身告辭。
「來瞻,今晚我做東,就在我府上,一應聲色犬馬之事都給你準備好,你收拾好心情過去赴宴就行。」
李孜省起身道,「酒不要多飲,容易誤事,畢竟宮裡邊隨時可能傳召你過去。你這兩天有時間就隨我入宮……總之……哦,對了,今日你要帶上家眷去我府上嗎?」
張巒本來聽到要去李孜省府上飲宴,還有什麼聲色犬馬的好事等著他,已經開始臆想菲菲了。
突然聽說讓他帶家眷,不由心頭一緊,心說,你的意思是讓我帶妾侍一起去?
不過隨即他就明白過來,李孜省問的是他要不要帶兒子張延齡一起去。
張巒尷尬道:「犬子他……有些事始終不太方便,就讓他留在家裡,有事的話……派人傳話給他也不遲。」
我去聲色犬馬,旁邊有個眼線替他娘盯著不成?
那我怎麼一展所長?
李孜省微笑道:「一切都聽你的……不過咱這位賢侄,真是個聰慧的孩子,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你可要好生提攜,別讓他走上邪路。」
「是,是。」
張巒嘴上應著,心裡卻在琢磨。
跟著你混才是邪路吧!
以後吾兒是要幫太子做大事的人,那算什麼邪路?
再怎麼說,我張家人也是太子的姻親,以後全靠太子給我們家帶來榮光,以為靠你李孜省嗎?
為人臣子,花無百日紅,你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