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人之常情
2025-01-25 21:55:51
第479章 人之常情
朱祐樘跟張巒父子私下會過面後,就先行離開,至於張玗則會暫時留在張府,等日落前再接回宮中。
「陛下,張老夫人跟皇后提請,說是以後想經常入宮見女兒,您看……?」
懷恩此時就跟個老好人一樣,主動替張家人說起了好話。
朱祐樘笑著道:「母親想女兒,人之常情,難道有什麼不妥嗎?懷大伴,我不太明白,是不是這種芝麻蒜皮的小事也需要請示我才行?」
懷恩趕緊解釋:「宮禁森嚴,總得陛下您准允才可。」
「既然不違背祖制,其實是很簡單的一件事……之前我就對岳父講過,他以後可以經常入宮見見皇后。現在岳母入宮,在我想來,應該更加符合規矩吧?」
朱祐樘顯得頗不以為然。
皇宮就是我的家,我岳母想來家中看望我妻子,天經地義的事情,誰都阻攔不了。
懷恩不由有些汗顏。
心想,這歷朝歷代的皇后娘家人想入宮一趟都不容易,而到了您這裡就好像是尋常小事一般,看來你跟張家人的關係真不一般,在我這兒對張家人的重視程度看來又得上一個新台階。
不過又一想,大概也就是新婚燕爾,皇帝皇后小夫妻倆濃情蜜意的時候才會如此。但男人最是善變,尤其是皇帝,君不見唐玄宗李隆基對武惠妃是何等寵愛?結果轉眼就戀上兒媳,最後鬧了出人倫慘劇。
咱家就不信這張家能一直保持隆寵不衰!
但……即便未來會如此,想來如今的皇后也會恃寵而驕,出現非分的舉止吧?看來以後還得好好觀察才行!
「對了,懷大伴,你去跟幾位閣臣以及各部尚書、侍郎還有三法司的主官說,明天我打算在乾清宮召見他們。」
朱祐樘想到跟小舅子的對話,不由出言吩咐。
懷恩遲疑地道:「陛下,內廷傳見大臣,雖有先例,但一定是有要緊事時才會打破常規,否則私下跟大臣會面,總歸有些不妥。」
朱祐樘皺眉:「父皇不也常在乾清宮召見臣子嗎?」
「這……」
懷恩心想,當初先皇確實非常喜歡傳見大臣,但後來發生萬安「高呼萬歲」的事件後,皇帝於內廷召見朝臣就基本斷絕了,也就是這兩年因為一些事情,偶爾才會見一下李孜省、萬安等近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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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說,應該可以見上一見的……」
見皇帝不悅,懷恩只能臨時改口,「能增加君臣間溝通交流的渠道,倒也是好事一樁。」
「懷大伴,其實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多見見大臣,聽取他們的意見,有何不妥?以後或許還會形成慣例呢!」
朱祐樘神色從容,笑著道,「再則說了,明天我的確是有要事與他們商議,乃關乎梁芳和彭華等人的案子。」
懷恩詫異地問道:「案子不是已經定下來了嗎?陛下,之前已定了死罪,且已報過三法司,只等您最後勾決了。」
朱祐樘搖頭道:「可是朕總覺得案子還有值得商榷的地方……等明日見到那些重臣後,再聽聽他們意見吧。」
懷恩一怔。
以他的政治覺悟,顯然意識到這件事跟皇帝剛剛會見過張巒有關。
懷恩隨即就想到,陛下還是太過寬仁了。
先前就問過我是否能赦免這些人?
當時我也明確說了不可以,現在一扭頭就想用內廷議事的方式,來挽回這些人的性命?
懷恩很想問一問朱佑樘,那彭華倒也罷了,但梁芳到底曾經害過你,甚至還可能是當初害你母親的兇手,為什麼你做了皇帝,卻能做到如此灑脫,連仇怨都可以不加理會?
「那陛下,明日還要傳見張先生嗎?」
懷恩試探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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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祐樘皺眉不已,黑著臉問道:「懷大伴,你是在跟朕開玩笑嗎?」
「沒有,奴婢不敢……」
懷恩趕緊低頭認錯。
「是啊,朕也覺得你是有分寸之人,岳父他現在傷成這樣,你竟還要讓他去參加明日的內廷召對?」
隨即朱祐樘臉色緩和下來,苦笑著搖頭,「岳父這人,從不想爭什麼,而且有啥說啥,跟他談點兒事情,總是讓人很放鬆,朕現在就身心愉悅。
「行了,懷大伴,明天要傳見的人,抓緊時間通知到位吧,科道那邊最好也叫幾個人前來與會,至於叫誰,由你自行斟酌。
「朕累了,先回宮歇息一會兒。」
「是。」
懷恩趕緊俯身領命。
……
……
朱祐樘乘坐鑾駕率先回宮。
懷恩跟在後面,心裡卻在盤算事情,到後面已經忍不住唉聲嘆氣起來。
「懷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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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恩點了點頭。
如今在司禮監中,雖然仍舊是以韋泰居首,但明顯懷恩已是最有權勢的太監,而原本應該排在首位的韋泰存在感近乎於無。
隨即懷恩便跟覃昌介紹了明日皇帝要在內廷召見朝臣這一新情況。
覃昌驚訝地問道:「這是出了什麼事?需要在內廷召見朝中重臣?莫非還是為了皇陵選址之事?」
「不是。」
懷恩搖頭,「乃因梁芳和彭華等人的案子。」
「咦?他們不是已經被判處了極刑嗎?這怎麼還要商議?」
覃昌大感意外。
把梁芳弄死,其實是內廷多數新興勢力最為支持之事。
因為梁芳這個御馬監太監,雖算不上無惡不作,卻把內廷大部分的權力都攬在手中,從進項到營造開支等,幾乎所有環節都被梁芳牢牢把持,更有甚者以御馬監過問司禮監之事,讓宮裡這群大太監苦不堪言。
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把梁芳弄死,他們都覺得務必斬草除根。
懷恩嘆道:「陛下還是太過寬仁了,不想再造殺戮。」
覃昌一怔,再度問道:「莫非還要為鄧常恩、趙玉芝之流開脫嗎?」
「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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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昌又問:「懷公公,您不是最了解陛下的品性嗎?他有很多事都是單獨與您商議,而從不與我們說,怎到您這裡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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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你既得到皇帝最多的信任,就該負起最大的責任來。
有什麼事,你該提點我們一下,而不是獨自藏著掖著。
懷恩嘆道:「說實話,此番咱家回京,發現太子改變太多了,比起以前所見所聞似深沉了不少啊……尤其是在對待朝中事務上,更顯得遊刃有餘,且其寬厚的品性,也真乃仁君典範也。」
「呵呵。您老說得對。」
覃昌搖頭著苦笑。
馬屁話都被你說完了,我還能說啥?
難道說,我不同意你的觀點?
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懷恩道:「以咱家想來,事情很可能跟張國丈這般快速崛起的朝中新貴有關,陛下登基前,經歷了很多事,聽說都是他出面幫忙化解的。」
覃昌嘆道:「還真讓您說對了……就說之前梁芳胡作非為,當時朝堂上下誰敢與之為敵?可偏偏那位張學士,可真是……嘖嘖,從沒見過他那麼頭鐵的人,偏偏平時與他往來,卻總覺得他是個性子隨和、隨時都笑眯眯的憨厚長者。」
「那有沒有可能,乃是他在人前惺惺作態?」
懷恩認真打量覃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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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昌道:「其實太皇太后老祖宗曾提過,說咱這位國丈,在大事上從來不虛,但小事上也不知檢點,錯漏百出,亦或者說……就是平時嘻嘻哈哈,可一旦關乎到他女兒,還有女婿……也就是咱陛下和皇后了,他是真敢捨命往前沖。」
「如此說來……」
懷恩無奈道,「倒也算是好事。」
隨即他眉頭皺得更深了,「那張國丈有什麼理由為梁芳和彭華等人說情呢?畢竟這些人,都是他親手整垮的……」
覃昌道:「我覺得不太可能會是他說的情。」
「怎麼講?」
懷恩好奇地問道。
覃昌湊過去小聲道:「您如今不提領東廠,不知咱這位新國丈的脾性,他這人呢……見到女人便有些邁不動腿,所以李孜省之前想方設法給他送女人,其中有很多此番涉案人等的女眷。眼下他有什麼道理,為這些人說情呢?」
「嗯……所以說,一切還是陛下自個兒的態度?」
懷恩好似明白到什麼,微微頷首道,「以咱家猜測,明日內廷召對,多半不會有進展,最多是把案子發回去再走一遍流程,最後還是定個死罪。讓這些人死,其實已成為朝野共識,改不了的。」
覃昌笑道:「所以就算是張國丈提出的建議,其實也是在敷衍陛下,是嗎?」
懷恩道:「你是說,張國丈明顯感覺這案子不可能翻過來,再加上他自己為了女人也不想翻案,所以才會拿出內廷召對等說辭,來搪塞陛下?」
「這個……不好說,不好說啊!」
覃昌搖頭苦笑。
心想,還是你懷恩天不怕地不怕,非議國丈居然也這麼理直氣壯?
人家可不是一般的國丈,手上握有權柄,最重要的是得到皇帝的絕對信任。
你敢開罪,我們可得罪不起。
歷朝歷代的規矩,誰跟皇帝走得近,誰得到皇帝信任,誰就是朝廷第一權臣,哪怕他現在只是個侍郎,其權限也比宰執和尚書大多了。
就說那內閣首輔萬安吧,平時想見皇帝一面,得有多難?可反觀張巒,人家躺在家中,皇帝就乖乖上門探望,兩者根本就不能比好不好!
懷恩道:「只要張國丈在這件事上態度曖昧些,其實沒什麼不好……只是要讓陛下知道,就算內廷召對也不會有新結果……」
「得您去說。」
覃昌也是個甩手掌柜,笑著道,「很多事,只有您親自說才有用。我們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辦事能力上也遠不及您,說起來不給您添亂都是好的。這不……聽說韋泰韋公公已經跟陛下請調去營造茂陵……」
「何至於此?」
懷恩趕緊道:「何至於此啊!其實咱家此番回來,只是為了輔弼新君順利坐穩江山,並不是回來奪權的。不過,吾等一大把年紀了,回家頤養天年也沒什麼不好。」
覃昌笑道:「您老的品德,得到朝廷多數人的稱頌,誰不知您老的為人?就算您老要培養,也多培養一下……像覃吉覃公公這樣的宮中老人……說起來,他的性子倒是與您很像,我們……都老了啊!」
懷恩道:「言笑了。」
嘴上這麼說,懷恩心裡卻也在想,是該為司禮監培養個合格的接班人了。
就以目前的情況看,要是我走了,司禮監真沒人能斗得過這個張國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