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還是很想他
2024-10-16 17:51:41
第527章 我還是很想他
林弦看著眼前這位熟悉又陌生的漂亮女孩。
她不認識他。
他也不認識她。
但是……
在無數個時空和夜晚,他們已經在世界開始和世界盡頭相遇過無數次。
而最近一次相遇,就是在1952年的布魯克林。
十輛大皮卡的巨量煙花,沒能留下初代樁CC多看一眼,對方就在銀行頂層的鐘樓旁,化作藍色星屑消散。
那一幕的女孩。
和眼前這位剛剛結束街頭演出的秦汐,一等一的相似。
猶如時光倒帶,日月東行,將身邊繁華的城都市拉回古老貧窮的布魯克林……那坐在碼頭木箱上眺望曼哈頓摩天大樓的少女。
林弦不知道話癆VV此時在想什麼。
但大致。
也在想和他相似的回憶。
他從未見過VV如此安靜,如此悲痛過。
不。
嚴格來說,是有一次的。
就是在第三夢境的最後,林弦告訴破舊殘敗的垃圾桶機器人VV,這世界上最遠的距離,就是人生不相見時。
當時,又笨又傻的老舊機器人,忽然像是有了心跳、有了情感、有了人類的心。
整個萊茵天空城的燈光為之黯淡,宛若滴落的眼淚,宛如此時的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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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里的女孩歪歪頭。
眨眨眼睛。
看著面前的奇怪組合。
現在已經接近凌晨一點鐘,公共運輸站不再開放,周遭人群也都逐漸散去,隧道里眨眼間空無一人。
可是,這位喘著粗氣的年輕男人,站在那裡一聲不吭看著自己;旁邊還有一個渾身顫抖快要散架的垃圾桶機器人……也盯著自己不說話,讓秦汐莫名有種驚悚感。
不會是……
遇到神經病了吧?
忽然。
她靈機一動,想明白了:
「你們……你們不會是專程跑過來的吧?」
氣喘吁吁的男人。
似乎只有這一種可能。
那可太不好意思了,他們好不容易奔跑過來,自己的演出卻結束了。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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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一笑,背著手看著林弦:
「你也很喜歡古典音樂嗎?」
這一個問題,確實把林弦問楞了。
古典音樂……
其實還沒接觸過,談不上喜歡和討厭。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對於2504年的秦汐來說,到底什麼叫做古典音樂呢?
似乎,從時間跨度而言,幾十年、百年前的音樂才能算是古典音樂;幾百年前的音樂……應該叫做古董音樂才對吧?
但至少。
對於他這種來自舊時代的老殭屍而言,2234年的音樂形式他就已經有些聽不懂了,屬於開口跪那種。
更別提現在2504年了,估計肯定接受不了新時代的音樂。
沒想到啊。
曾經走在時代前沿的潮流人士,如今隨著冬眠時間跨度,竟然變成了頑固的守舊派。
難怪英國科幻作家道格拉斯·亞當斯,就曾玩笑式總結過《科學三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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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所有在我15–35歲之間發明的東西,都是劃時代、且註定是要改變世界的革命性產物。
3、所有在我35歲之後誕生的科技,都是違反自然規律、反人類的。
「是挺喜歡的。」
林弦看著眼前和楚安晴、張雨倩、初代樁CC、600年後CC一模一樣的女孩,回答道:
「我比較喜歡舊時代的東西。」
噗嗤——
少女頃刻被逗笑了,腦後蓬鬆馬尾辮魔性彈跳:
「一眼就看出來了!因為……你本來就是舊時代的人嘛!」
?
林弦有些奇怪。
他看看自己身上的裝束,和萊茵大學裡的學生沒什麼兩樣,都是高文給準備好的,屬於這個時代很普通的裝束。
髮型也還好,剛才來的路上,林弦也沒覺得自己髮型有多麼另類。
這種情況下……
對方是如何看出自己是舊時代人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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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是【神情和眼神】啦!」
「你是不是覺得挺奇妙的,為什麼穿著打扮都一樣,卻可以輕易看出來哪些人是舊時代的人?」
「原因就在於神情和眼神上,從舊時代冬眠過來的人,總是有一種不開心、不快樂、憂傷憂鬱、孤獨抗拒的感覺。」
「你看啦,新時代的人大家都是朝氣蓬勃的、對未來充滿希望的;而很多舊時代的冬眠者,或許是因為甦醒後沒有歸屬感、沒有親人朋友的緣故,總是給人一種行屍走肉、融不進新時代的感覺……啊!」
秦汐忽然意識到這樣說有些冒犯,有些不禮貌,趕緊捂上嘴!
真是的。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怎麼一點防備心沒有,就忽然像是好朋友一樣無所避諱的聊起來了?
對方就是舊時代的人,這樣說人家是行屍走肉,確實是太不合適了。
「抱歉抱歉,我,我也是心直口快,你別介意。」
秦汐真誠道歉:
「但我真的對舊時代沒什麼偏見的……相反,我還非常喜歡舊時代!不管是舊時代的人也好、浪漫氛圍也好、古典音樂也好,我都非常喜歡!」
「嘿嘿,既然這樣,那我就特地給你們加個班好了!」
說著。
秦汐彎下腰,將已經蓋上的吉他盒打開,從裡面拿出木吉他,掛在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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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次撥動六根弦,准了下音後,抬頭看著林弦:
「你既然也是舊時代冬眠過來的,有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歌?但是,你要點歌的話,必須是那種當年特別火爆、特別經典的歌曲才行,我也不是每首歌都能唱的。」
「隨便什麼都好。」
林弦輕聲說道:
「謝謝你的加班,你想唱什麼就唱什麼吧。」
畢竟……
【這是秦汐人生中,最後一首歌了。】
秦汐食指抵著下巴,想了想:
「既然這樣,那我就唱一首才剛剛學會的歌曲吧。」
她眼睛彎成月牙,嘴角兩個小梨渦調皮的浮現:
「這是我今天下午才學會的歌,但因為不是很熟練、譜子還沒記牢,所以晚上那麼多人圍觀時,肯定不敢唱的。」
「但現在無所謂啦,反正這裡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哦……還有一位垃圾桶先生,我要是唱的不好,你們可不要笑話我呀。」
話音落下。
一陣清涼的夜風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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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符綿長又清脆,緩慢而優雅,但點點旋律間,布滿的,都是淒涼遺憾的味道。
這個前奏旋律……
曾經的林弦在大學也是樂隊吉他手,樂感沒得說。
VV更是超級人工智慧,他們兩人立刻就聽出來秦汐要演唱這首「古典歌曲」的名字——
《阿拉斯加海灣》
隨著琴弦抖動的餘音不斷轉弱,秦汐深吸一口氣,空靈又乾淨的聲音頃刻而出:
「上天啊……難道你看不出我很愛她。」
「怎麼明明相愛的兩個人,你要拆散他們啊。」
「上天啊……你千萬不要偷偷告訴她。」
「在無數夜深人靜的夜晚,有個人在想她。」
……
秦汐的清唱清澈又明亮,不摻雜任何一絲世俗煙塵,這種十足的純淨感,頃刻將林弦的思緒拉回1952年。
那個咬一口熱狗笑顏如花的女孩;
那個坐在旋轉木馬上擁抱世界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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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站在帝國大廈樓頂,飄雪旋轉成天使的翅膀,緊緊握著他的手,許願其成為真正救世主的女孩。
就是這般乾淨又神聖。
天使的容貌,天使的善良,天使的嗓音。
「以後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顧她。」
「我不在她身旁,你不能欺負她。」
「別再讓人走進她心裡,最後卻又離開她。」
「因為我不願,再看她流淚啦……」
……
歌聲溫柔陶醉,歌詞卻字字如針,扎進林弦心裡。
曼哈頓電影院裡,CC留著眼淚看著他,詢問他會不會一覺醒來,發現這只是一場夢。
空天飛機兩萬米高空,觸碰到時空粒子的楚安晴放聲大哭,淚流不止。
林弦握緊拳頭。
每一位千年樁女孩,給他帶來的,都是幫助、溫柔、與奉獻。
而他還給她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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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汐指尖躍動,在歌曲間隙,來了一段節奏舒緩又刻骨銘心的solo,隨即深吸一口氣,這首《阿拉斯加海灣》也演唱至高潮:
「上天啊……你是不是在偷偷看笑話。」
「明知我還沒能力保護她,讓我們相遇啊。」
「上天啊……她最近是否不在失眠啦。」
「願世間溫情化作一縷風,代替我擁抱她。」
……
林弦和每一個認識的千年樁女孩都跳過舞,但這確實第一次聽她們唱歌。
他的視線有些模糊。
他何嘗不想拯救這些千年樁女孩,抓住幕後黑手,撕碎他們鎖死歷史的計劃。
可一次又一次,還是只能像劉楓說的那樣,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她們註定消散。
1952年的銀行鐘樓上,初代樁CC在風中化作點點星屑,撒遍整個布魯克林,林弦卻一顆都抓不到。
2024年楚安晴面對兩萬米高空縱身一躍,他毫不猶豫跟著跳下去,明明追上了、明明抓住了她的手,但最終……打開太空衣後,空無一物。
2624年的CC,兩人從勾心鬥角的銀行劫匪,一個一個夢境相識相遇、一個一個記憶碎片不斷積累,他們變成了朋友,變成了值得信任的夥伴;他答應過要在CC20歲生日當天,給她放一場最絢麗的煙花,可至今仍舊無法實現,甚至在夢境中已經找不到CC的身影。
正如秦汐所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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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找到了程遷,救活了VV,眼看就可以找出牛頓伽利略……可面對眼前這位即將消散的千年樁女孩,依然是什麼都來不及。
這首《阿拉斯加海灣》已經唱至末尾。
秦汐和楚安晴一樣,都非常有藝術天賦,她們很容易就投入到表演之中,宛若身臨其境。
唯有兩人一桶的寂靜隧道中,秦汐單薄的吉他伴奏聲餘音繞樑,渾然迴蕩,讓本就充滿遺憾的歌聲變得更加心碎。
幾段短音彈出後,歌曲來到最後收尾環節,吉他伴奏聲越來越多,取之而代是秦汐清澈的嗓音,漸漸變得有些憂傷沙啞。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
像是訴說,像是回憶,像是回不去的過去,像是到不了的遠方。
「上天啊……這些晚上我對你說的話……」
秦汐的聲音越來越輕,但卻越來越虔誠,正如教堂里的CC閉眼祈禱;亦如帝國大廈飛雪的樓頂,用生命許願的天使。
「你別不小心漏嘴告訴她,我怕會吵醒她。」
「上天啊……你千萬不不要偷偷告訴她。」
「在無數夜深人靜的夜晚……」
最後一次輕掃琴弦。
秦汐抬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林弦,淚眼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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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嘩————
嘩————
嘩————
憂傷的少女身體變成藍色,進而變得透明、薄如蟬翼、甚至月光都能將其照透。
轉瞬,她的身體化作大團大團藍色星屑,如同散沙般碎裂,被呼起的夜風拂過,飄忽成一片星光……
飛盪在城都街頭,消散於夜色之中。
2504年6月18日,00:42分。
市中心夜生活歌舞昇平,七彩霓虹燈漫天閃爍。
沒有人注意到。
在這無人注意的交通站隧道里,有一位花季少女在歌聲中離開這個世界,又鎖死一段歷史,卻什麼都沒有留下。
咚。
一聲悶響。
純木質吉他憑空墜落,砸在堅硬地面,磕歪了琴把,兩根琴弦應聲而斷,化作這段故事最後一響顫動的音符。
在隧道中……
久久不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