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生當作人傑
2024-10-16 17:30:28
第74章 生當作人傑
千里音訊符的另一端陷入一片沉默。
「他走了麼……什麼時候走的?」對面的聲音有些沙啞和傷感。
「大概六天前。」
陳實遲疑一下,他這些天暈暈沉沉,沉浸在哀傷中,沒有去計算時間,「爹,你會回來送爺爺麼?」
對面的聲音遲疑了片刻,道:「你是……小十對麼?別叫我爹。我的兒子陳實,在十年前就死了,他是被人割去了神胎死的,我親自將他下葬……」
陳實腦中嗡嗡作響。
怎麼回事?
他不是前年被人割掉神胎死的麼?
為何陳棠會說他死在十年前?
為何多了八年?
這中間的八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對面的聲音繼續道:「……我爹已經瘋了,他覺得還可以救活陳實,他把陳實的屍體從墳墓里挖出來。他真的瘋了,他做了很多瘋狂的事,惹出很大的禍端。他造成的禍,比魔還要恐怖。後來我與他失聯,他消失了,整整八年不見蹤影。直到兩年前他突然聯繫我,告訴我他復活了陳實,問我回不回家過年。他說,我們祖孫三代可以回到從前那樣。但我知道永遠也回不去了,我的兒子已經死了八年了。」
陳實聽著聲音,可以想像得到對面的中年男人一邊搖頭,一邊道:「我不知道他復活的到底是什麼。但我知道,復活的那個人肯定不是我的兒子,是他從陰間召來的鬼!
「我恨他,恨他在外漂泊不顧家庭,恨沒有教我強大的本事,恨我自己保護不了這個家!我恨他為何沒有早點回來,倘若他在家,就不會發生陳實被人割走神胎的事情!
「我還恨他為何不能放過我,為何讓我一直沉浸在喪子的痛苦之中,為何還要一直折磨我!我恨他用陳實的屍體做各種瘋狂的試驗,創造出你這樣的怪物……」
對面的中年男人似乎在發泄,發泄這些年對爺爺的不滿,將心中的委屈傾倒而出。
他沉默片刻,歉然道:「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態。我會派人過來參加葬禮,為他修整墳墓。你……你若是想進城的話,我讓來人帶你過來,給你一個好出身。但是,我不會認你。伱不是我兒子……」
「不用了,謝謝你陳棠。」陳實道。
千里音訊符燃燒乾淨,火光消失,陳實的面龐漸漸黯淡下來,喃喃道:「不用了,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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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華,灑在他的肩膀上。
黑鍋來到他的身邊,陳實伸出雙臂,抱著狗子的脖頸,怔怔出神。
棺木下葬的那天,很多人來送行,不遠處的山坡上出來一群狐狸,遠遠的向棺木叩拜。
又有一隻青羊來到不遠處的樹下,像人一樣站起來,爪子裡抓著三炷香,遙遙作祭。
葬禮上還來了幾個陌生的面孔,在與棺材道別時,有意無意的敲了敲棺材,聽裡面發出的聲音,臉色微變,沒有作聲。
金紅纓來到他們身後,掐著一人後頸,將那人舉了起來。
「金大人,我們是西京的人,奉命辦事,不要為難我們這些小人物。」那人低聲道。
「西京來的?」
金紅纓心中凜然,哼了一聲,放下他,低聲道,「滾!」
那幾人匆匆離去,交頭接耳的商議道:「棺材裡是空的,只有些衣物。回去如何交代?說他是死是活?」
「如實稟告,上頭自有決斷。」
陳實耳朵動了動,將這幾人的議論聽在耳中,循聲看去,那幾人已經不見了蹤跡。
「婆婆,適才那幾人說棺材裡沒有爺爺的屍身,是怎麼回事?」陳實詢問沙婆婆。
沙婆婆道:「本來就是衣冠冢,沒有屍身。老陳頭兩三個月前就已經死了,放不下你才留在陽間。他受月光照射,變得渾渾噩噩,日漸喪失理智,化作了屍祟。又與邪菩薩一戰,被邪菩薩破了他的信念,有魔變的趨勢。但他修煉了水火盪煉,是屍解仙的路數,屍身不腐不朽。這次下陰間,他是肉身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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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
沙婆婆糾正他,道,「死了快三個月了。他的肉身壽元已到,只是用屍解仙的辦法,讓自己看起來還活著而已。」
「爺爺還活著!」陳實興奮道。
沙婆婆微微皺眉,道:「真的死了。你不了解屍解仙的法門,屍解仙是另類成仙,這種功法講究水火盪煉,是煉屍重生的法門……」
「爺爺還活著!活在陰間裡!」陳實笑著落淚。
沙婆婆皺眉,這娃子瘋了,根本沒有聽自己在說什麼。不過作為長輩,自己必須得跟他講清楚,免得他誤解。
「小十,你知道鬼仙麼?鬼仙就是人死後變成了鬼,得到人們的香火祭祀,鬼魂經久不散,長生久視,因而成仙。因為沒有肉身,所以叫做鬼仙。」
沙婆婆耐心解釋道,「比鬼仙更高等的便是屍解仙。所謂屍解仙,是人死屍身不腐,瞞天過海,經歷了火劫和水劫的淬鍊,於死亡中獲得永生,因此叫做屍解仙。所謂屍解仙,雖然長生久視,但需要一次死亡。你爺爺,真的死了!」
陳實笑道:「我知道了。但是我知道他還活著!他只是活在陰間,我們爺倆無法見面。但他還活著!」
沙婆婆搖了搖頭:「這孩子大概是太悲慟,魔怔了。」
陳實樂觀起來,精神也好了起來,他知道爺爺還活著。
爺爺之所以離開,並非死了,而是不想危害到他,不想危害人世間,不想成為只知道殺戮的邪祟。
他精神振奮,爺爺只要沒死,那麼爺孫二人總有再見的一天!
「小十,姐姐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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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肩膀頂了頂陳實的肩頭,低低笑道:「還可以發展點什麼關係呦。」
她轉身走向李天青,留下臊得滿臉通紅的陳實,然後便看到金紅纓在蹭李天青的肩膀,把李天青也臊得滿臉通紅。
「陳實,我們爺孫也要走了。」
李金斗坐在簍子裡,向陳實道,「此次一別,不知何時還會再見。不過再過一段時間,小天青應該會過來。他發現了那艘什麼寶船,李家肯定會派人前來查看,應該會讓他帶路。」
李天青取出一些舊書,放在陳實手中,道:「這些是我答應你的書。李家來的時候,我就不打擾你了,免得給你帶來危險。」
他想了想,道:「寶船太危險,這次來的人只怕沒幾個能活著回去。」
李金斗用力敲他腦袋,道:「你不會告訴他們寶船危險麼?再說了,李家高手眾多,寶船再危險,還能比窯廠危險?」
李天青想了想,道:「大概比窯廠更兇險。」
李金斗嚇了一跳,踟躕道:「那還要不要告訴李家這艘寶船?畢竟都是一家人……」
「爺爺,為了活命,必須告訴李家。」
李天青面色如常,道,「無論我們告訴他們有多危險,李家也一定會派人前來,也一定會死傷慘重,我們改變不了。」
李金斗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李天青背著他,就此離去。
「小十,若是有事就去崗子村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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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實問道:「婆婆還沒有找到?」
「沒有啊。」
沙婆婆深深皺眉,憂慮萬分,「這孩子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讓人擔心死了。」
陳實送別他們,沒有看到蕭王孫,不由一怔:「難道蕭王孫已經走了?」
他回到家中,獨自一人守著空蕩蕩的家,怔了好久,還是有些不習慣。
他又起身來到村外,去黃土崗見乾娘,或許和朱秀才聊聊天,會排解一下苦悶。
他來到黃土崗下,卻見蕭王孫站在土崗上的老柳樹旁,像是與朱秀才說著什麼,神態頗為激動。
陳實狐疑,正欲走上前去,卻見蕭王孫面色黯然,取出一個布袋,掛在朱秀才上吊的枝頭,轉身離去。
「蕭前輩!蕭王孫!」
陳實喚了一聲,蕭王孫停下腳步,看向他,眼睛紅彤彤的,想是哭過,卻笑道:「是小十啊。陳師已經安葬,我也打算走了。你有錢麼?借我一些銀兩。」
陳實取出幾兩碎銀子,這是他用銀票兌換的銀子,李金斗、金紅纓等人離開時,他都給了盤纏,免得他們路上沒錢。
蕭王孫謝過,收下銀子,笑道:「如今可以雇輛馬車了。」
他自幼奢華慣了,早就不習慣走路,沒有車輦的話,寧願不出門。
陳實又遞過來一卷書,蕭王孫打開看去,微微一怔。書上的字跡並不成熟,是孩童的手筆,一字一句的抄,沒有連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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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爺爺臨終前,讓我交給你的。」陳實笑道。
蕭王孫收下《水火盪煉訣》,深深看他一眼,道:「陳師不會主動把這門功法留給我,他會留給沙婆婆。他覺得我年輕,不需要,有了這門功法反而會作惡。不過,還是謝謝你,小十。」
陳實問道:「蕭前輩不去探索真王墓了?」
蕭王孫搖頭道:「一個給真王燒瓷器的地方尚且如此兇險,更何況真王墓?不去了。嘿嘿,王孫復如何?面對這世道還不是萬念俱灰,懸於樹上?我就算能打開真王墓,取出五十省山河社稷圖,將來一事無成,難道便不會自掛東南枝?」
他哈哈大笑,邁步離去。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爭光輝……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小十,將來再會!」
他用力揮手,沒有回頭。
陳實目送他遠去。
待到蕭王孫消失在視野之外,陳實才收回目光,走到老柳樹下,給石碑乾娘上香。
治喪這段時間,他一直沉浸在悲慟之中,沒有出村來看石碑乾娘。
朱秀才懶洋洋道:「小十,剛才那糊塗蛋丟了個東西在我樹枝上,送你了。」
陳實也看到蕭王孫在朱秀才吊死的地方掛了個布袋,心中詫異,將布袋解下,打開看去,只見布袋裡靜靜地躺著一塊方方正正的玉印。
「這是什麼?」陳實取出來,迎著日光打量。
玉印上用篆書刻著一些反過來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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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章上面還有一龍一虎兩個玉雕的鈕,方便抓握。
「這是什麼東西?」陳實疑惑道。
「家道中落的破印罷了,小十你儘管拿去,若是沒錢了,還可以拿去當了賣了,換幾兩銀子。」
朱秀才催促道,「還有香沒?快給我上幾炷香!我的癮越來越大了!」
陳實把這塊玉印放進袖兜里,取出幾炷香點燃了。
朱秀才長長吸了口香火之氣,瞥見陳實帶來一些書,欣喜道:「你有新書了?還是夫子的書。我對夫子研究最深,來,我給你講一講。」
橋灣鎮上,蕭王孫雇了輛馬車,正駛過前往水牛縣的跨江石橋,突然車子猛地一沉,外面傳來金紅纓的冷笑聲。
「蕭老賊,快將西王玉璽交出來,姑娘今日饒你不死!若是有半句囉嗦,送你上路!」
蕭王孫嘆了口氣,突然衝出馬車,奪路而逃。
金紅纓追殺過去,叫道:「不交出西王玉璽,就算追你到天涯海角姑娘也不放過你!」
陰間。
過了忘川河奈何橋,陰間便變得蒼茫昏暗,危險遍地,陳寅都絲毫不懼。
他肉身下陰間,實力處在巔峰狀態,哪怕陰間處處都是邪祟,都是魔,他也橫行無忌。
他深入陰間,試圖尋找陰間的秘密,尋找那個在陳實胸口留下鬼手印的存在。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小十,爺爺先在陰間,給你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等你死後就來繼位登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