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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9章 1074【朝堂之事】

2024-10-31 02:00:45
  第1079章 1074【朝堂之事】

  洛陽,東溪園。

  朱銘帶著皇室成員,集體跑去皇家園林里避暑,順便還帶了一部電台和發報員。

  說是避暑,其實也要辦公的。

  李含章奉詔前來東溪園覲見,他坐在湖心涼亭中等待,入眼是隨風搖曳的碧荷,以及那剛露尖尖角的花骨朵。

  老家的事,他已知道了,但不清楚細節。

  自從讓兄長回去分家,並且遷徙戶籍之後,李含章就與家族沒有聯繫。

  很多漢語詞彙,那都是有來歷的,只因用得久了而習以為常。

  就像朱銘的第一個年號「復興中華」,此時的人們並不覺得俗氣,而且省略為「復興」、「興華」都有其他含義。

  「太陽」也是一樣,幾百年後的人們,肯定認為是個尋常稱呼。

  那為什麼月亮的口語,不是「太陰」呢?

  而且還越來越通俗,明朝都叫「月明」,到了清朝就叫「月亮」。

  從月明到月亮的名詞衍化,才是通俗化、口語化的正常趨勢。

  太陽的口語稱謂衍化,竟然從通俗變得高雅,反而是違背語言發展規律的。

  因為日、入、直三個字同音,「直娘賊」和「入娘的」這種粗鄙之語,可以直接用「日」字去代替。

  甚至罵人的時候直接簡化為一個字:日!

  於是宋元時期的口語「日」、「日頭」,漸漸在明清兩代被更文雅「太陽」取代。

  你如果在宋代指著天空說太陽,跟指著夜空呼喊太陰沒區別,屬於措辭文雅的不接地氣行為。因為大家平常都喊日頭,就連詩詞裡也多用日頭。

  「分家」我們習以為常,但這個詞也是有來歷的。

  天子建國,諸侯立家,合起來即為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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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侯的子孫後代繁衍過多,以前的封地難以支撐,於是就得分家另尋出路。

  留在原地的叫宗子,分家出去的叫支子。

  按照周禮「支子不祭」,也就是分家出去的支子,沒有祭祀老祖宗的權力。

  禮崩樂壞之後,有的支子開始喧賓奪主。

  再後來,支子也能祭祖了,但通常還是恪守著周禮:分家單開一堂,開堂者為支系始祖,子孫後代不會再祭祀主宗遠祖。

  李含章的「分家」行為,屬於真正的「分家」,而非簡單的換一個戶口本——俗語當中的分家,應叫「分產析戶」,祭祀保持不變。

  一般來講,本人遷徙不會直接分家,因為這屬於數典忘祖的「不孝」行為,通常是遷徙之後三四代才正式分家、另祭始祖。

  被魏良臣強行遷去湖南的江西大族,目前沒有一個分家的,全都屬於正常的析戶,他們有遙祭祖宗的權力。

  李含章比較狠,直接切割了,因為他料到老家要出事兒。

  現代人自然覺得沒什麼,甚至還認為他鑽空子。


  但站在古人的角度,李含章是背棄了祖宗,他目前處於「無祖可祭」的狀態。

  他不能以正規禮儀遙祭祖宗,只能以支子的身份,回鄉參與主宗的祭祖活動。

  而且,他在分家之後誕下的子孫,沒資格進楚州李氏祠堂,頂多在續族譜時附錄一筆。

  如此行為,若是放在漢唐宋三朝,能被御史彈劾到直接罷官、永不錄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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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事兒說出來,根本沒人相信。李含章沒有故意宣揚,只是上報給皇帝,並且告知了吏部。楚州李氏當然也藏著掖著,他們還要沾首相的光呢。

  所以,李含章有什麼好怕的?

  「拜見官家,拜見太子!」李含章猛地起身作揖。

  「坐吧。」

  朱銘自己也帶著太子坐下,隨口來一句:「你那族侄自盡了。」

  「是他咎由自取。」李含章說道。

  他對李孝儉非常厭惡。

  兩人雖然隔著輩分,但年齡相差不大,少年時還經常一起玩。

  那個時候的李孝儉,雖然學問不好,但人品還不算壞,也有過痛罵奸臣的熱血。

  直到前些年,有族中長輩給李含章寫信告狀,痛斥李孝儉敗壞李氏家風,他才發現自己的族侄兼少年好友變了。


  旁人不知道,李含章其實多次派人,暗中回鄉告誡李孝儉收手,而且召集族老們商量處理。

  但李孝儉一脈,才是楚州李氏的宗子嫡系,李含章反而屬於李氏宗子旁系。

  李孝儉每次都表面答應,賭咒發誓說要好生做人。

  這傢伙不斷捐贈錢財和土地做族產,又掏錢聘請名師教導李氏子孫,還扶持那些家境困難的李氏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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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李含章的所作所為,反成了只顧自己、不顧家族。

  面對諸多族人的抱怨,李含章終於下定決心與家族切割。

  朱銘說道:「你那族侄夠能折騰的,淮南省按察司衙門,從上到下都爛完了,恐怕找不出幾個好人。就算有個別官員不貪,肯定也被排擠得做不成事。都指揮使司也爛得差不多了,至少從鹽運河到漕運河一線,那裡的駐軍和漕軍都在搞走私。府縣兩級官吏,官員至少爛了一半以上,吏員估計全是貪贓枉法之輩。淮南三司官員,具體有多少犯事很難判斷。」

  李含章聽得瞠目結舌。

  他讓兄長回去分家的時候,李孝儉還遠遠不如現在囂張。當時的淮南省官場,也比現在清白得多,否則歷次嚴打早就暴露了。

  這才又過去幾年啊?

  居然把淮南省官場給腐蝕得七七八八!

  那腐化速度不是「1+2」,而是呈幾何倍發展。尤其是最近兩三年,隨著沙河會不斷壯大,好多胥吏紛紛加入幫會,就連李孝儉也攔不住「黑白融合」。

  按照李孝儉的本意,胥吏是胥吏,幫會是幫會,黑白兩道互相配合。

  結果呢?


  不斷有幫會分子被聘為皂吏,不斷有吏員兼做幫會分子。

  黑白已經不分了,新上任的官員,很容易稀里糊塗就被拉下水。

  老家鬧得那麼大,李含章就算分家切割也難辭其咎,他站起來端正作揖:「臣請退休養病。」

  朱銘說道:「首相你先繼續做著,加官全部剝奪,官銜削去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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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首相官職外,他的各種榮譽頭銜直接被擼光,官銜也變得在內閣裡面墊底。

  外行人或許覺得這是自罰三杯。

  但真正躋身官場的,卻知道每一個職務,不管是虛的還是實的,那都代表著榮耀與權勢。

  對李含章本人來說,這也是一個危險信號。

  下次再出紕漏,可能就要罷相了!

  幸好他跟家族切割得早,否則這一回的處罰結果,肯定跟翟汝文一樣直接退休。

  陪皇帝、太子遊了一陣東溪園,李含章躬身告退。

  看著還有點迷糊的太子,朱銘問道:「沒弄明白?」

  朱洋作揖:「請父親明示。」

  朱銘詳細解釋道:


  「李含章以前掌控過吏部,又年紀輕輕入閣,擔任首相也是好多年。他的門生故吏遍天下,可吏部尚書被我換了好幾個。再加上那幾次嚴查貪腐,官員變動極大,新冒出頭的官員,跟李含章的門生故吏衝突嚴重。」

  「幾大文官派系的首領,其實不想再起波瀾,至少是不想主動挑事的。但他們各自派系的官員,為了升官會推著他們走啊。不鬥也得斗,否則怎麼做派系首領?這次的事件,無非是把暗中爭鬥,變成了擺在檯面上的明斗。」

  「謀劃之人,便是那淮南右布政張肅。他是你爺爺的人……」

  「祖父?」朱洋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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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爺爺還在位,張肅早就升到中樞了,至少也是一個左侍郎,距離尚書只有一步之遙。但你爺爺退位了,他兜兜轉轉升得很慢。他謀劃捅出淮南案件,一是想把左布政使趕走,自己趁機暫代職務,負責淮南移民撈取政績;二是幫助梁異攻擊李含章。」

  朱洋點頭說:「梁閣老是祖父的嫡傳大弟子,聽說差點成為祖父的義子,他確實是這個派系的首腦。但就算李首相被罷免職務,內閣排在他前面的也還有兩位,怎麼也輪不到他啊?」

  朱銘笑道:「排在梁異前面的閣臣,一個是張鏜,一個是陳東。張鏜雖是文人,但他出身軍伍,還曾領兵打過仗。如今兵部和樞密院,皆被武將掌控,張鏜是不可能做首相的。同樣的,陳東出身督察院,另一位閣臣魏良臣也出身督察院。督察院的勢力過大,就連左都御史都被我換了。兩位御史入閣,難道還能讓其中一個做首相不成?」

  「父親如果親自任免首相,誰做這個位子都可以。」朱洋說道。

  朱銘微微搖頭:「強行任命首相當然可以,這是皇帝的權力。但武人勢力不得過重,否則那幫軍將很難壓制。而御史出身的陳東和魏良臣,他們得罪了太多人,一旦做了首相,會激化文官派系的矛盾。」

  朱洋說道:「那他們這輩子都不能做首相了?」

  「當然不是,」朱銘說道,「兵部尚書或者樞密使,若有一個職務由文官擔任,張鏜做首相也是可以的。陳東和魏良臣二人,若有其中一個病故或退休,另一個做首相也是可以的。」

  朱洋仔細思索一番,作揖道:「多謝父親教誨。」

  朱銘還有一句話沒說,他懷疑張鏜也牽扯其中!

  張鏜是副相,會沒想過再進一步嗎?

  張鏜和李寶勉強可算同鄉,兩人的私交極好。淮南總兵李江,又是李寶的心腹。

  張鏜、李寶二人,有沒有可能順水推舟,一起拆李含章、張廣道的台?

  畢竟,淮南都指揮使郭雄是張廣道的人。如果把李含章、張廣道一起搞下去,張鏜就有了做首相的資格!

  張鏜雖然代表武人進入內閣,但執掌兵部的張廣道,卻是張鏜升任首相的拖累。

  對於這些亂七八糟的爭鬥,朱銘並沒有特別生氣。

  小學生競選班長都有明爭暗鬥,更何況是偌大一個國家的宰相權柄!

  這次的淮南貪腐案,僅僅是一次試探性進攻。

  不管張鏜有沒有親自下場參與,他跟張廣道之間都肯定變成仇敵。

  再怎麼斗,只要守規矩即可。

  誰敢把朝堂矛盾延伸到戰場,朱銘不介意殺雞儆猴,就算是開國勛臣他也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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