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破帽遮顏過鬧市
2024-10-31 00:46:35
第111章 破帽遮顏過鬧市
聽到聲音後,樓船甲板上眾人都扭頭向岸上看去。
卻見岸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兩伙人當街對壘,隨時開打的樣子。
其實在經濟高度繁榮的蘇州,這種情況並不算稀奇,畢竟利益越大的地方,爭執就越多。
如果沒有特殊情況,遇到了只當看戲。
此時從樓船上看過去,右手邊那伙人平平無奇,領頭人是個帶著東坡帽,像是個朝奉的中年人。
但左手邊那伙人的看點就十分多了,當中有二人。
一個是孝服紅顏,頭簪白花卻打著一把彩色的傘。其容貌美艷不亞於眾名士時常見到的名妓,視覺衝擊力很強。
孝服紅顏旁邊另一個男子極為高大雄壯,站在人群里宛如鶴立雞群,但帶著個防雨斗笠,遮住了半張臉。
眾人對此只想吐槽,你以為擋住了半張臉,別人就認不出你是林泰來?
在疑似林教授的雄壯男人身後,還有左右兩個大號的布招子,上面都寫著大字。
右邊是:「奉正討逆,廓清文壇!」
聽說了前夜申府事件的人,對這兩句都有所耳聞了,但今天現場卻又多了另外兩句。
就是左邊另一個大布招子上寫著的:「扶申滅奸,打倒叛徒!」
樓船上都是搞文字的,能看得出來,布招子上這幾段字的氣質似乎各不相同。
有的像黃鐘大呂,有的像民間俗語。
林泰來是怎麼能把這幾段字,如此圓融混雜到一起的?
東坡帽朝奉打量過對面後,果斷避開雄壯男人,朝著孝服紅顏質問道:
「范寡婦!你們和義堂管區是十一都鄉里,與我章元穆井水不犯河水!
今日伱卻完全不講江湖道義,跑到楓橋鎮來掃了我的場子,究竟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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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剛才,和義堂人馬突然出現,把整個市場都給搗毀了。
范娘子隨手轉著傘柄,答道:「今日前來,並非是為了江湖之事,而是而是為了文學」
向來口齒利索的和義堂女當家,今日居然有點磕磕巴巴。
旁邊雄壯巨漢低聲提醒說:「是文壇!」
范娘子繼續磕磕巴巴的說:「啊,對,不是文學。今日掃你章元穆的魚市場子,是為了這個,這個蘇州文壇大業」
章元穆:「.」
對自家魚市為什麼被掃這件事,自己已經夠裝傻了,沒想到對方比自己還能裝傻!
為了文壇?文壇你娘個頭啊,你們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
而范娘子確實說不下去了,感覺在這個場合,滿口文學文壇什麼的也實在太羞恥了。
她瞪了眼身旁雄壯巨漢,惱羞成怒道:「你替我說!」
想身居幕後而不得的雄壯巨漢無奈站出來,對著章元穆喝道:「你是不是有個堂弟叫章元教,是縣學生員?」
章元穆點了點頭道:「是又如何?」
雄壯男人指了指背後的大布招子,喝問道:「認字嗎?看到上面的字了嗎?
最近有逆黨以文會為名,以姑蘇驛為據點,大肆在蘇州城活動,妄圖顛覆我們蘇州申閣老的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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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要打擊的是背叛鄉鄰,投靠外敵的歪風邪氣!
你堂弟章元教向姑蘇驛投獻過詩文,乃是從逆之人,該著揪出來打倒,以儆效尤!
我們更新社義士去了你們魚市,索要投靠逆黨的叛賊章元教。
但魚市拒不交人,便只能把魚市掃蕩,以正文壇風氣!」
章元穆:「.」
王老盟主駕臨蘇州,住在姑蘇驛。
所以向姑蘇驛投獻詩文,以求褒揚成名的士子太多了,難道都是所謂的逆黨?
你們說誰是逆黨,誰就是?
還有,就算你們真心要揪出從逆之人,去魚市找一個讀書人又是什麼道理?
誰家讀書人平常在魚市里?有本事去縣學裡抓人啊!
樓船上看戲的眾人都是文壇名宿,但看到這裡也不禁瞠目結舌,文壇還有這樣玩法?
不過這林教授確實也是個精明人,並非胸大無腦的莽漢。
他從頭到尾都只說籠統的說「逆黨」,但不點明逆黨究竟是誰的逆黨。
布招上也只寫「扶申滅奸」,而不是「扶申滅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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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元穆爭辯不過,主要是也不知道怎麼從文壇角度去爭辯,忍無可忍的喝道:
「你林泰來已經被縣衙除名,征往河工服役,還敢在此大言不慚!
再敢胡攪蠻纏,我便報官,判你一個逃役,至少罰三年苦役!」
樓船上眾人又意味深長的看向同席的馮知縣,林泰來剛戰完文壇,立刻就被縣衙除名罰役,這可真是「巧合」。
這時候,岸上那雄壯男人「哈哈哈」長笑幾聲,抬頭掀起了斗笠,露出了臉,朗聲道:
「既然已經被認出來了,那我林泰來也不用遮遮掩掩了!」
然後林泰來排眾而出,獨立在中間,傲然說:
「關於我被縣衙除名之事,不想多談,只有幾句詩可以聊表心跡,獻給那些想迫害我的人!」
隨即又聽到林教授聲如春雷吟誦起來,吐字還十分清晰,保證在場觀眾都能聽清楚:
「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
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義士囚!
打遍胥江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
在場有文化人聽完後,立刻秒懂!
難怪林教授今天戴著一頂破斗笠,原來都是為了配合「破帽遮顏過鬧市」的詩意!
吟完詩後,林教授伸手接過鐵鞭,進化為完全體,神色悲憫的嘆道:
「既然閣下堅持不肯認錯,為了整頓蘇州城文壇風氣,以及清除反申相逆黨,在下萬般無奈,也只好效法聖人誅少正卯之事了。」
身後的打手們一起吼道:「奉正討逆!廓清文壇!扶申滅奸!打倒叛賊!」
章元穆眼見對面如此震撼,驚叫道:「你不要過來,我要報官!」
林泰來好整以暇的揮舞著鐵鞭說:「我愛夜讀春秋,作戰講究一個禮義。
我許你派一個人,去城裡縣衙報官,以全禮數!」
「不必去縣衙了!」章元穆突然衝出十幾大步,幾個兔起鶻落,撲到岸邊一艘樓船底下。
又對守衛在樓船底下的一干人叫道:「我早看出來了,你們一定都是衙役吧?
我要報官!我要報官!一定有官老爺在船上面!」
林泰來:「???」
這都能看出來?在江湖上混的人,果然都是有幾下子能耐的。
早知道如此,還不如直接開打,過了手癮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