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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章 魚與熊掌

2024-10-31 01:01:23
  第562章 魚與熊掌

  司禮監秉筆太監陳矩想了想後,對林泰來婉拒道:

  「我只是奉旨前來傳話,而是否增補閣臣之事與今日廷議無關。

  何須我擅自轉奏,你還是另行上書吧。」

  他陳太監只為皇帝服務,不想摻乎文臣之間的破事。

  你林泰來如果真有什麼想法,請通過正規渠道上書,不要拿他陳太監當傳話的工具人。

  多幫別人向皇帝傳一次話,就多一次風險。

  林泰來皺眉道:「皇上被內閣蒙蔽了,重組內閣或者增補閣臣都是當務之急。

  你們這些在司禮監混的,必須要處處為皇上著想,而且要事事想在前面!

  若我為司禮.算了算了,我志不在此!」

  陳矩有點不爽,冷哼一聲。

  你林泰來以為當太監很容易?宮裡的競爭比你們文官更殘酷!

  還有,你林泰來一個外臣,難道比他們司禮監的太監更懂皇上?

  你林泰來若敢「挾災自重」,強行插手內閣人選,事後第一個挨收拾的就是你!

  林泰來說完後,就讓開了東朝房門口,代表皇帝的陳太監率先離開,去內宮回奏。

  隨後東朝房就散場了,林泰來一馬當先走了出去。

  卻見錦衣衛北鎮撫司指揮僉事駱思恭還在外面,林泰來就問道:「剛才陳太監有沒有下令,捉拿我下詔獄?」

  駱思恭不爽的答道:「沒有。」

  林泰來左顧右看,又問道:「早晨是劉千戶負責將我從西直門押解到東朝房,現在應該將我再押回去。

  但是此時為何不見劉千戶?這是擅離職守!這是瀆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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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思恭不耐煩的說:「行了行了!由我押送伱回去!你不要無事生非!」

  林泰來立刻又責問說:「駱指揮這是打算用實際行動,來包庇劉千戶?」

  駱思恭:「.」

  你愛怎樣就怎樣吧!不管了!反正你林泰來也不會跑!

  眼見著駱指揮怒氣沖沖的離去後,便有數人迅速靠近了林泰來。

  有戶部尚書王司徒、禮部左侍郎趙志皋、左僉都御史趙煥等人,一起往宮外走去。

  若錦衣衛官校在旁邊,還真不好說話。

  趙志皋略有擔憂的說:「今日就提出增補閣臣,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林泰來不以為意的說:「怎麼能叫操之過急?剛剛好,你就等著進步吧!」

  說到這裡,林泰來頗感欣慰。


  從萬曆十三年燒冷灶開始,辛辛苦苦用了將近五年時間,終於快把趙老頭培養出來了。

  如果以「老成持重」為標準的話,入閣候選人基本上只有吏部尚書楊巍和左侍郎趙志皋。

  若趙志皋入閣,那當然是大好事。

  就算楊巍入閣,趙志皋也可以接任吏部天官,同樣是不亞於普通閣老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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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意思就是,接下來往哪方面努力?大學士還是吏部尚書?

  林泰來嘆道:「說實話,我也很猶豫,不知道哪個選擇為佳。

  所以一切就聽天由命吧,挨到了哪個就是哪個,反正兩個選擇都不差。」

  此時萬曆皇帝正在翊坤宮,和鄭貴妃在屋裡讀書學習。

  陳矩陳太監趕到時,就先站在殿前院中等待,反正時間也不會長。

  果然過了不大一會兒,如同聖賢的萬曆皇帝就出來了。

  陳太監上前叩見,便聽到皇帝主動詢問說:「議論結果如何?」

  由此可見,皇帝還是非常關注的。

  陳太監奏道:「朝臣公論認為,應當赦免林泰來!」

  萬曆皇帝有點生氣的說:「朕就知道!對非議君父之言論的處罰,就沒有不被阻攔的!」


  陳太監又奏道:「不過朝臣公論,災異應驗在林泰來被貶謫驅逐之事。

  故而為了消弭災異,請赦免林泰來。」

  萬曆皇帝立刻轉怒為喜,「甚好!那林泰來可以赦免!」

  這才是皇帝最想聽到的消息,有人把災異責任扛起來,不要整天拿自己失德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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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皇帝心情大好,陳矩也笑著答道:

  「林泰來今日還請求說,陛下應該儘快增補閣臣。

  他還責怪我等內臣不為陛下著想。

  畢竟他還是太年輕,性情急躁了。」

  萬曆皇帝對此不置可否,然後開始布置工作。

  「傳旨!讓內閣起草罪己詔,就說朕受蒙蔽,貶謫忠良,致使上天警示.」

  說到這裡,萬曆皇帝忽然意識到什麼,停頓了一下又猶豫著說:「於今內閣無人能草詔吧?」

  按照現有的制度,所有正規詔書(除了中旨、口諭、手令之類)都是先由內閣起草,皇帝確認後用印。

  但這次皇帝罪己詔有「朕受蒙蔽」等內容,可是偏偏蒙蔽皇帝的人就是內閣大學士們。

  讓蒙蔽皇帝之人幫助被蒙蔽的皇帝起草罪己詔,聽起來像是搞笑的。


  罪己詔不但是給天下人看的,也是給上天看的,越是表面文章越是不能真成了笑話。

  想到這裡,萬曆皇帝嘆道:「所以林泰來言之有理,確實需要增補內閣人選,即便是為了起草罪己詔。」

  陳矩:「.」

  難道自己真的不如林泰來?難道林泰來真的比自己更適合當司禮監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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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泰來還說,當今內閣太年輕不穩重,所以應當增選老成持重、年紀六十五左右之人入閣。」

  萬曆皇帝還是點了點頭,「林泰來確實考慮周全,正該如此。若非他提醒,還真沒想到這些。」

  內閣班子太年輕,豈不很有可能產生幹上一二十年、尾大不掉的閣老?

  所以再增加人的話,最好找年紀大一點的。

  陳太監頓時有點自閉,而且他終於發現了林泰來的厲害之處。

  這手法根本不能算是對皇帝想法進行判斷,而是無形之中主動引導皇帝思路,讓皇帝朝著所需要的方向去想。

  不要以為這很簡單,不是對皇帝了解極為深刻之人,根本做不到這些。

  所以林泰來大概也許真的比自己更適合當太監。

  當即萬曆皇帝也不再猶豫,先傳旨給吏部,令吏部推舉入閣候選人。

  並要求候選人老成持重,年齡要與現有閣老拉開差距。


  這道旨意傳開後,朝廷各衙門齊齊無語。

  先前林泰來公然提出,內閣必須要增選一個老頭,看起來實在像是玩鬧。

  一般新人都是選年輕的,哪有選老頭當新人的道理?

  卻沒想到,看似玩鬧的請求,居然就這麼成真了,皇帝還真就採納了這個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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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有無數人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上竄下跳只為文淵閣那張座位。

  但這次大家卻很冷靜,因為根本沒資格參與角逐。

  人能活到六十五歲就不錯了,做官能做到六十五歲的更少。

  做官能做到高齡,還具備入閣條件的更是少之又少。

  更別說七年前清算張居正,把老一輩的大臣清算了不少,導致現在朝堂高齡大臣沒多少人。

  所以看來看去,候選人真就是只有楊巍和趙志皋了。

  面對這種蘿蔔坑招聘,別人還湊什麼熱鬧?

  「所以現在情況就是這樣。」申用懋在家對父親介紹說。

  「皇上想要赦免林泰來,就要先下罪己詔;要起草罪己詔,又先要補充新閣臣,所以都在等推舉新閣老的結果。」

  申時行幽幽的說:「皇上和朝廷是不是忘了什麼事情?」


  申用懋想了一會兒後,疑惑的說:「到底有什麼事情被忘了?」

  申時行頓時有點怨氣,「忘了讓我回文淵閣!我這個首輔還在家閒居!」

  申用懋:「.」

  愣了愣後,申大爺又說:「好像目前這些事情,都與父親沒有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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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推舉新閣老,更與你無關了,你又不可能公開表態支持誰。

  最關鍵的是,皇上也沒想暗地裡諮詢你的意見,你完全沒能力左右。」

  對此申時行只說了句:「無論如何,我還是首輔。」

  申用懋實話實說:「目前有沒有你這個首輔,真就是無關大局。

  現在又不是沒有主導這些事情的人,就是林泰來。」

  申時行很不爽的質問:「你到底是誰的兒子?」

  申用懋答道:「我只是站在客觀的立場,說上幾句而已。

  當初林泰來曾經想把主導權放在你這裡,你卻與清流勢力達成默契。

  為了所謂穩定大局,你無視了林泰來的訴求,坐視林泰來被驅逐。

  那麼現在林泰來憑本事奪回主導權,你又有什麼可埋怨的?」


  申時行被頂撞的無話可說,當初無論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都不做出其他選擇。

  除非那些迷信林泰來的人,誰又能想到,被扔到邊鎮的罪卒林泰來還能翻盤,並主導形勢?

  正在這時候,門子來稟報說,吏部尚書楊巍前來拜訪。

  申首輔恢復了些許自信,對申用懋說:「朝廷之大事,不可能完全不受我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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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首輔帶著申用懋親自去二門迎接,將楊天官請到私密書房落座。

  「老天官今夜到此,可是為了廷推之事?」申首輔主動問道。

  「那倒不是。」楊天官回答說:「我有意辭官歸鄉,故而提前告知與閣老。」

  申時行瞬間大驚失色,下意識的說:「何必如此!」

  吏部尚書楊巍是他最強力的臂助,也是他在外朝局面的支柱,甚至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支柱。

  正因為他申時行有首輔身份,再加上對吏部尚書的控制,才能在清流勢力瘋狂圍剿下,還可以對朝廷發揮出巨大影響力。

  如果失去了來自吏部尚書的支撐,他申時行的權力格局立刻就要崩潰。

  楊天官嘆道:「在這個位置太累了,而我年近古稀,已經無力繼續支撐下去了。」

  吏部尚書位置太重要太敏感,原來夾在首輔和清流勢力之間,天天被清流勢力撕咬。

  而現在林黨逐漸成型,只怕以後又要動輒被林黨指手畫腳粗暴干涉,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而且朝堂上明顯越來越折騰了,他一個快七十的老人家,偏偏又在最敏感的位置上,真的折騰不動了。

  要知道,楊天官是與李春芳、張居正同榜的人物.歷經三朝四十幾年,真的心累了。

  申時行有點違心的說:「這次你有機會入閣,難道不想享受一次宰相的尊榮?」

  雖然申時行更希望,楊巍繼續當吏部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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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楊天官說:「望首輔今後多保重,老朽如我無法再幫著你了!」

  送走了楊天官,申時行已經完全沒有了身為首輔的自信,魂不守舍的坐著發呆。

  在現有的形勢下,已經不可能再找到像楊巍這樣聽話的吏部尚書了。

  只要楊巍走人離開朝廷,那麼他申時行就是損失最慘重的一方。

  「父親?早點安歇吧。」申用懋勸道。

  申時行長嘆一聲,「如果楊巍辭官,那我也就跟著辭官,真正的辭官。

  沒了吏部尚書支撐的這種首輔,不做也罷!」

  申用懋直接跪地大禮,以頭磕地,發自內心的叫道:

  「父親大人三思!大明還離不了你!我在京師也不能沒有你!」

  這段時間以來,申首輔天天在家被兒子嗆聲,血壓都高了不少,見此狀略感欣慰。

  便感慨著說:「原來你心裡也明白,為父對你有多麼重要。」

  申用懋答道:「林九元說的,讓我在家看著父親動向,絕對不能讓父親真辭官。」

  「滾!」申首輔大罵。

  及到次日,申首輔剛睡醒,早飯還沒吃,就看到好大兒衝到屋門口。

  又聽到稟報說:「林九元天不亮就在大門等候了,求見父親!」

  申首輔:「.」

  讓林泰來天不亮就在門外等候接見,這踏馬的得是皇帝待遇了吧?

  「父親還是見見吧。」申用懋勸道。

  申首輔冷哼道:「我現在才發現,只有準備辭官的我,才能得到你們的尊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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