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章 維持會和忠義救國軍
2024-11-26 03:40:19
第693章 維持會和忠義救國軍
錢一本與同道們交流了半天,忽然看見顧憲成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看,不由得心頭一驚,自己是不是把顧君的風頭都搶走了?
他連忙甩開其他人,又湊到顧憲成身前,低眉順眼的說:「顧君!這次攻訐林泰來,還是由我出面帶頭吧。」
旁邊其他人也齊聲道:「是啊是啊,還是錢君準備更為充分些。」
就連顧憲成的弟弟顧允成和親密戰友高攀龍,也在勸顧憲成這次就別爭了。
顧憲成想罵街,但礙於人設和形象,只能憋在心裡。
抱著不甘心的情緒,顧憲成不由自主的拿出了前輩高人姿態,指點說:
「我只是覺得錢君所羅列的內容裡面,涉及到具體數字還是模糊化一點更好。以免被人抓住,反過來作為彈劾失實的把柄。
比如編造出六百三十匹布和五十三根人參這樣的數字,太容易被核實虛假了。」
錢一本理直氣壯的答道:「可這不是編造的啊,而是真實發生的數字。
林泰來過江前確確實實收到了這麼些賄賂,是朝鮮國接伴使李德馨在九月二十八日午後送到九連城經略幕府的。」
眾人:「.」
老錢你現在的路子有點野啊,說的跟親眼看見了一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錢一本連忙解釋:「經略幕府里有個叫崔五魁的,專門負責朝鮮國事務。
他是京師本地人,我在京師所納的如夫人,就是他堂妹。
有這份親緣關係,他會給我透露很多林泰來的私密事情。」
眾人恍然大悟,便一起道:「維持言路公論,就靠錢君了。」
還有相熟的同鄉語氣沉重的說:「錢君保重!」
這是默認了在林泰來回朝後,錢一本會被反攻倒算,不知到時會發配貴州還是海南。
錢一本慷慨激昂的說:「諸君不必為我戚戚,我已經定做了棺材,就放在家中前院,隨時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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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憲成眼看著大勢已去,心中無可奈何。這次的機會。讓錢一本裝上了!
及到次日,清流黨人的優秀代表錢一本上了一本奏疏,主要內容就是彈劾遼東朝鮮經略大臣林泰來五大罪狀。
「其一,假冒朝廷授權,與倭寇平壤主將小西行長妄談和議,實屬欺瞞朝廷。
其二,在平壤大肆縱火焚城,破壞友邦陪都。
其三,公然向朝鮮國君臣勒索女色,實屬駭人聽聞,有損上國之體面。
其四,以過江討倭為由頭,大肆收取朝鮮國官員賄賂,共計布六百三十匹人參五十三根,以私人好惡左右軍國大事。
其五,唆使朝鮮酷吏屠戮朝鮮國平民,言稱『寧可枉殺三百』等有傷天和之語。」
看到錢一本的奏疏後,朝臣們在敬佩錢一本的膽大之餘,終於感到朝廷里的氣氛恢復正常了。
作為一名領重兵在外的大帥,林泰來怎能不被彈劾?朝廷里怎麼能沒有攻訐他言論?
過了幾天,經略大臣林泰來和提督東征軍務總兵官李如松的戰報分別發回朝廷。
其中林經略的戰報平平無奇,中規中矩,乏善可陳,屬於看了第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的那種。
但李如松的戰報卻立刻上了朝廷今日熱搜榜,如果真有這個榜單的話。
在戰報里,除了常規性的戰役過程和結果之外,李如松對林經略還進行了嚴厲的抨擊。
主要有兩個方面,第一是不顧大局,以身犯險先登,絲毫不考慮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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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錢一本的彈章後,又看到李如松的戰報,朝廷上上下下終於徹底舒服了。
果然還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大明還是大明,沒有產生什麼異變。
沒什麼可擔心的,朝廷接著奏樂接著舞。
萬曆皇帝以密札詢問首輔趙志皋,應當如何批答錢一本的彈章和李如松的戰報。
趙首輔回覆說:「林泰來在外行為不端,雖然立下大功,不便撤職查辦,但仍應訓斥告誡,令其改正。」
而後萬曆皇帝將彈劾攻訐林泰來的奏疏全部留中不發,沒有給予任何反應,這個信號就算是一種縱容不管的意思了。
能立功又一身毛病的人才,用起來才更放心。
平壤大捷在國內引發的波動,大體上也就是這樣。
畢竟無論別人對林泰來觀感如何,也不得不承認,身上有無數光環的林泰來攻克一個區區平壤,不值得更多大驚小怪了。
畢竟這可是古往今來獨一無二的九元真仙,西北七戰七捷先登破城的實踐者,北虜無冕女王的征服者,從蘇州打到京師從無敗績的常勝者。
不過國內最煩惱的人其實不在朝廷,而是在遼東邊陲的寬甸堡。
遼東鎮分守寬甸副總兵佟養正,就快被平壤大捷的消息逼瘋了。
這個佟養正是地地道道的明臣明將,和歷史上更出名的女直後金的佟養正沒有一文錢關係。
那個後金佟養正本名佟養真,後來為了避諱才改成了佟養正,和萬曆二十年的寬甸堡副總兵佟養正並非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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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分守寬甸堡副總兵佟養正就成了看管啊不,為朝鮮國君臣服務的主官。
本來這工作還算輕鬆,好吃好喝供著,彼此相安無事。但是自從平壤大捷的消息傳到後,朝鮮國君臣就開始躁動了。
要知道朝鮮國有三京,平壤就是西京,當初朝鮮國君臣逃亡時,一度想暫時留在平壤。
只不過倭兵推進很快,兵鋒直指平壤,朝鮮國君臣才不得不放棄平壤,繼續逃竄。
天兵大軍過江後十日,平壤城光復,朝鮮國君臣就動了遷回平壤的念頭。
正所謂「梁園雖好卻非久留之地」,更別說本就不算太大的寬甸堡容納了這麼多「君臣」,居住體驗並不舒適。
而佟養正得到的命令是,不許朝鮮國君臣離開寬甸堡。
朝鮮國小朝廷的左議政尹斗壽奉命與佟養正交涉,詢問道:「為何不使我國大王播遷平壤?」
佟養正撓了撓頭,有點違心的解釋說:「林經略有書信說,目前戰局還不穩,倭寇仍有可能捲土重來,所以貴國君臣不宜遷往平壤。」
尹斗壽又說:「即便暫時不宜前往平壤,但義州已經成為後方,總可以遷到義州觀望。」
佟養正答道:「林經略還有書信說,義州已經成為大軍糧草、物資的轉運基地,於大軍而言堪稱生死攸關,不宜讓貴國君臣重回義州。」
尹斗壽怒道:「這是什麼道理?義州乃是我國土地,我君臣怎麼就不宜回義州?
再說我君臣回義州,與大軍糧草物資之轉運,又有何干係?」
佟養正忍不住又撓了撓頭,「按照約定,糧草物資進入貴國後,由貴國組織人力進行轉運,我大明可以借給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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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斗壽勃然大怒,「西八!一派胡言!」
「這也是林經略說的!」佟養正趕緊把擋箭牌扔出來。
尹斗壽辯駁說:「即便是經略公,也不能如此污衊我國清白!」
佟養正撇了撇嘴,「說實話,林經略的擔憂難道沒道理?就貴國兩班的德行,過手錢糧能有三成入公麼?
你敢保證,損失慘重正飽受窮困的貴國君臣到了義州,看到大批糧草物資不動心?
不客氣的說,連尹議政你自己,也未見得能管的住你自己的手。」
尹斗壽:「.」
臥槽!怎麼大明一個邊將都對朝鮮國內情如此熟知,是誰出賣了朝鮮國的情報信息?
佟養正趁熱打鐵說:「所以貴國君臣就先遵照林經略的囑咐,安安穩穩暫居寬甸堡。」
「陽謀!此乃陽謀!」尹斗壽情緒激動的說。
那林泰來死活也要把朝鮮國小朝廷留在遼東,心思簡直就是昭然若揭了。
他一邊在朝鮮國攻城略地,一邊將朝鮮國君臣隔離在遼東,不讓朝鮮國小朝廷第一時間與被解放的軍民接觸,明顯是想偷天換日!
佟養正裝傻的問:「什麼陽謀?我怎麼不清楚?還請尹議政教我。」
尹斗壽無言以對,對林泰來的陽謀,可以在心裡想,但無法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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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說,承受不起掀桌子的後果,所以掀桌子的主動權完全不在朝鮮國君臣這邊。
如此尹斗壽氣沖沖的來交涉,又更氣沖沖的走人。
將尹斗壽送出了官署,佟養正鬆了口氣,這外交工作真不是一般人能幹的。
見人說鬼話,見鬼說人話,臉皮不但要厚,心腸還要硬。
不過尹斗壽回奏李國王后,李國王便傳諭給跟著大軍回國的三道體察使、總督諸軍事柳成龍。
至少在這段時間,想要維持小朝廷在國內的影響力,就只能靠柳成龍了。
當諭示送到柳成龍手裡時,柳成龍正在順安為啟程東進的林經略送行。
林泰來上馬前,致謝說:「感謝你找來的幾個會說漢話的朝鮮國人,不然通事還真不夠分配到各縱隊的。」
柳成龍拿著新送來的國王諭示,沒有打開看,先對林經略謙遜道:「哪裡哪裡,都是在下的分內之事。」
林經略指了指柳成龍手裡的諭示,「這是貴國王上緊急送來的諭示,怎麼不著急打開看?」
柳成龍謹慎都回答說:「等送走經略公,回頭再細看。」
他生怕在遼東憋著的王上心情欠佳,說出什麼過激的話。如果讓林經略當面知道,他就不好做了。
「你是不是怕我知道諭示的內容?」林泰來反問道,「你放心,我早就知道裡面寫了什麼!無論你是否當著我的面拆閱,都沒影響。」
柳成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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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哪種可能,都很過分啊。
林經略井井有條的說:「諭示里主要有三條內容,一是問你最近工作業績如何;二是表達了貴國大王殿下對國土和百姓的思念;三是請你柳成龍籌備一些財物,送往寬甸堡,以供給王上。」
林經略的語氣十分平淡,但柳成龍卻感到了汗流浹背。自己明明什麼也沒幹啊,但林經略的語氣為何如此令人驚懼?
柳成龍想了想後,問道:「聽說昨日鄭仁弘帶著義軍,從別地來投奔經略公?」
鄭仁弘算是北人黨的骨幹,不過他沒有和小朝廷一起流竄,而是在地方民間組織抗倭義軍。
林泰來答話說:「確有此事,本部院感覺鄭仁弘此人可用,就委託他組織北路忠義救國軍。
不要原來的貴國官軍,只從民間募集忠義之士,每一百人搭配我大明官軍十人混合編組,說起來這通事真是不夠用啊。」
柳成龍有點委屈的說:「可是被王上委任為總督諸軍事的人是在下,這忠義救國軍應該由在下來組織吧?」
在這種亂世,說什麼都沒用,手裡有兵才是硬道理。
眼前的林經略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手下沒有七萬精銳大軍,他能如此硬氣麼?
如果讓鄭仁弘去組建那什麼忠義救國軍,那他柳成龍豈不要被架空?
而且還有個更關鍵的問題,林經略是不是不相信自己了?
林泰來詫異的說:「不是安排你在各地組織維持會了嗎?難道你覺得工作不飽和?
除了維護地方基本政務之外,一方面清算投靠倭寇的奸賊,另一方面鎮壓有糧卻拒不向大明官軍交納的富戶。
這些任務也非常重要,而且會很繁重,你這個維持會總會長不好當啊。」
朝鮮國北路維持會總會長柳成龍連忙道:「在下也可以為經略忠義,在下也可以為經略救國,在下也可以為經略組織民兵!」
林經略回應說:「不急不急,等我東進之戰結束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