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朕就辦三件事,罵人,罵人,還是罵人!
2024-10-31 04:48:06
第92章 朕就辦三件事,罵人,罵人,還是罵人!
張四維和王崇古的獻金行為,就像是車撞樹上了,知道拐了,大鼻涕流到嘴裡了,知道甩了,小耗子拔貓毛被摁了,知道跑了。
晚了!
一年快到年尾了,朝廷的局勢已經和年初已經有了極大的不同,張四維再折騰,朱翊鈞真的會讓小宦官劃破他的臉,讓他再也不能入朝為官。
要麼老老實實的聽朝廷的話,要麼就回去準備造反去,把桌子掀了,別整天整這麼多么蛾子事兒。
噁心!
造反了,朱翊鈞還敬張四維是條漢子。
張居正俯首說道:「陛下,刑科右給事中侯於趙上奏言事說,易曰上下交而其志同,又曰天地交泰欲召天地之和,莫若通上下之情。」
「今閣部大臣晉見有定期面語不常繼,宜御便殿,非時召對或於講讀之暇,就而咨問,將每日所奏事務問究一二。俾諸臣得展盡底蘊,詳悉敷奏昔叔向對。大臣恃祿不極諫,小臣畏罪不敢言,下情不得上達,國家之大患。」
「侯於趙的意思是說,閣部大臣每天都能覲見,請陛下御便殿,召見朝臣詢問,或者說趁著講讀閒暇的時候,詢問每天奏聞事務,問其究竟。」
朱翊鈞倒是看過了這本奏疏,這侯於趙的《近幸招權恣意疏》大約有千餘字,前面是胡說八道的馬屁,什麼皇帝天慧之類的詞,後面則是請皇帝寬宥之前彈劾譚綸那三個御史,赦免他們的罪行,重新啟用。
整本奏疏里只有張居正引述的這段話,算是不錯的建議。
侯於趙的意思就是閣臣因為能夠面見皇帝,閣臣就變成了權臣,以權謀私,肆無忌憚,請皇帝在批駁奏疏之後,若是朝臣們有質詢,皇帝就詔臣子覲見。
張居正單獨把這一段拿出來,是皇帝僅僅懶懶散散的在奏疏上打了個叉號,他不確信皇帝到底有沒有認真看過這個奏疏里的內容。
更加精確的說,侯於趙作為晉黨,在彈劾張居正擅權,隔絕內外。
朱翊鈞坐直了身子說道:「各部有部議,部議呈送內閣,內閣浮票送司禮監,司禮監批紅送乾清宮落半印,這是祖宗成法。」
「侯於趙的話,朕不認同,廷臣們廷議之時,朕能聽到,偶爾朕聽不懂也會問,怎麼在侯於趙這兒,就成了有人隔絕內外,他這話,有沒有把九卿、二十七廷臣放在眼裡?葛守禮聽了,都不贊同他的話。」
朱翊鈞給侯於趙的奏疏打了個叉號,葛守禮回去就把侯於趙給罵了一頓,不知道寫點啥好,可以寫個早上好!
在對抗元輔先生威震主上這件事上,沒有任何的彈藥是多餘的,沒事找事噴張居正,那是浪費火力!
在對抗元輔的過程中,要力求把力氣用在關鍵之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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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鈞依舊不贊同的說道:「朕過了年也才十一歲,還在讀書時候,大婚是十五歲,之後再議此事吧。」
「要不,一月開一次皇極殿大朝會?」張居正選擇了折中。
小皇帝說年齡小,理由十分的恰當,那一個月一次的大朝會,也應當開一下,讓京師臣子也見見活生生的陛下。
大明皇帝不上早朝,不召開大朝會由來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永樂年間,永樂皇帝出門征戰,一走就是一年多,朝會都是仁宗朱高熾開,搞得朱高熾更像是皇帝,朱棣更像是大明徵北大將軍。
大明這早朝不常設,應該是嘉靖二十一年宮變之後,嘉靖皇帝就再沒上過朝了。
這都三十多年了。
朱翊鈞看著一再堅持的張居正,也想明白了,這是元輔先生需要小皇帝支援了!需要小皇帝幫他撐腰了。
考成法八月從京城開始向全國推廣開來,遇到了很多的難題,張居正的罵聲累計越來越多,最近京師也逐漸傳出了張居正要學王莽的謠言來,自然就有臣子上這種《近幸招權恣意疏》來抨擊張居正隔絕內外,僭越神器。
張居正真的要學王莽,還會推行考成法?
而這個重設常朝,就是張居正的應對之法,把小皇帝拉出來溜溜,也省的大家都說小皇帝被他哄騙了。
朱翊鈞搖頭小手一揮說道:「也行吧,他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幹壞事,天天懷疑別人幹壞事,他們若是閒的沒事幹,可以去種兩畝地,領點薯苗,研究下怎麼讓百姓吃飽飯!」
張居正心中升起了一種不太妙的感覺,因為他想起了皇帝訓斥萬士和的話,一句比一句誅心,恨不得把萬士和罵到自殺才罷休。
這次朝臣們非要皇帝出來見見臣子,每月召開一次朝會,到時候,那場面,怕是很難收拾。
張居正猶豫了下,他的確受到了很大的風力輿論壓力,但還是能頂得住,他俯首說道:「要不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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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元年十月二十三日,聖旨傳至大明京官六部衙門,宣布每月三日為朝會時間,因為皇帝年紀尚幼,時間定為了半個時辰。
停擺了三十多年的常朝,突然就就這麼定了下來。
小皇帝似乎也樂意見朝臣,京官們無不歡欣鼓舞!
正統年間,明英宗上朝,每日只議論八件事,而且是指定人選,指定事件,明英宗也拿著小抄上殿,後來就成了定製,這皇極殿朝議,變得越來越流於形式,沒什麼實際效果。
大明不是沒有常朝,廷議就是常朝,每件事,九卿在內的二十七個廷臣商議之後,才會請皇帝蓋章。
所以這常朝從三天一次,慢慢五天一次,最後到了嘉靖二十一年,乾脆不開了。
十一月三日,宜:開業、打掃、裝修、祭祀、造畜稠、鋪路,忌:婚喪、交易、作死。
這十一月份正是寒冬時候,五更天起床本就是折磨人,還要候在承天門外,等到承天門開了門,大多數的朝臣還不能進殿避風,能進皇極殿只有百餘人。
在大漢將軍敲響了鼓吹動了號角聲後,承天門緩緩打開,群臣自九龍丹陛,排成一排在搜檢之後進殿。
朱翊鈞一直在等,等到朝臣們都站好之後,他才坐直了身子。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磕頭見禮。
朱翊鈞小手一揮,大大方方、嗓音洪亮的說道:「諸愛卿,免禮平身。」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馮保甩了下拂塵,吊著嗓子,宣布萬曆年間第一次常朝朝會,開始了。
朱翊鈞手裡拿著一摞的奏疏,掃了一圈朝臣說道:「不急,先說侯於趙的《近幸招權恣意疏》,侯於趙來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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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鈞看了看侯於趙,開口問道:「你在奏疏中說,去歲二冬無雪,今春夏少雨風霾,屢日雷霆不作,二麥無成,百穀未播。大江以北將有赤地千里之狀,你具體所說,這赤地千里,都是哪裡到哪裡發生了旱災?」
「具體到哪州哪府哪縣,朕要看看今年各地州府縣,有沒有報災逋。朝廷以仁政施天下,每遇災害,會蠲免兩稅。」
侯於趙站在皇極殿的正中央,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他沉默了片刻說道:「臣是經驗之談,去年無雪,所以,今年必旱。」
朱翊鈞一聽,嗤笑一聲說道:「欽天監丞來了沒?去年沒下雪嗎?沒下雪按祖制,應該齋戒一月以敬天法祖,求來年生民有繼,朕怎麼沒記得齋戒一月?」
欽天監丞趕忙出列,思考了片刻俯首說道:「回稟陛下,去年孟冬之月有雪一場,厚四寸八分,入冬之後,每月有雪,臘月下了四場,京中有房舍被毀。」
「大司徒。」朱翊鈞看向了戶部尚書王國光,大司徒是一種戶部尚書的尊稱,當然萬士和那種,朱翊鈞不直呼其名就不錯了,頂多叫他一聲萬尚書。
王國光出列俯首說道:「臣在。」
「大司徒,今年各府州縣,可曾有赤地千里報災逋蠲免?」朱翊鈞看著王國光笑著問道。
王國光趕忙說道:「天有不測風雲,陛下御極以來,敬以事孝以奉,兩宮仁以惠群,黎誠以御臣下。宜其天道順軌,雨暘以時,確有州縣報災逋蠲免,但是遠沒有赤地千里之狀,若是赤地千里,流民就該攻破州縣了。」
遭了災,等不到賑濟的老百姓,那還不是哪裡有糧去哪裡?
朱翊鈞將手中的奏疏合上,眯著眼,平靜的問道:「候給事中,是欽天監丞、大司徒誆騙朕?還是卿誆騙朕?」
這是一個送命題。
戶部尚書王國光,那是廷臣,是明公,說大司徒誆騙,左腳踏入官署被致仕,說自己的誆騙皇帝,那明天右腳入官署被致仕。
「臣…臣有罪,還請陛下責罰。」侯於趙直接跪地磕頭請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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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雒遵、景嵩等人的事兒,朕就說了句,族黨排異不勝不休,責其還籍閒住,還沒怎麼著呢,好嘛,承天門前,烏央烏央磕了近兩百人。」
「你沒罪,朕不能說你有罪,說你有罪,就是堵塞言路,說你有罪,就是君門遠於萬里有隱禍,說你有罪,就是天道不下濟,下情不上達,說你有罪,那就是普天蒼生回生者,多夭亡者。」
「朕不能說你有罪。」
侯於趙一時間有些語塞,跪在地上,大聲的說道:「臣欺君罔上,臣罪該萬死。」
「元輔,這種情況,言官虛奏,如何處置?」朱翊鈞看向了張居正詢問處置意見。
張居正出列俯首說道:「言官言事,本就是職責所在,有些誇大其詞,誇誇其談,臣以為罰俸半年為宜,處罰重了,有傷耳目之臣骨鯁之氣。」
朱翊鈞看向了侯於趙,想了想說道:「算了,也不罰俸了,本來就沒多少,還要折鈔,寶鈔又是廢紙一堆,言官言事本就是應有之義,你還算說點了東西,這常朝因為你的奏疏定製。」
「有些誇大,就誇大吧,侯於趙,朕能跟你商量幾個事兒嗎?」
侯於趙聞言,更是驚恐,顫顫巍巍的說道:「臣罪該萬死。」
「起來回話,你跪在地上說話,哪有什麼骨鯁之氣?是比干諫紂王跪著說?還是魏徵諫唐太宗跪著說?還是海總憲諫世廟跪著說?站起來說話。」朱翊鈞揮了揮小手。
他不喜歡言官跪著諫言,也不喜歡動不動就罪該萬死,人的命就一條,怎麼萬死?砍一萬遍,劊子手都得折損幾個。
「臣謝陛下隆恩。」侯於趙終於站了起來,再跪著那就是以退為進,威逼主上了。
朱翊鈞看侯於趙站了起來,才開口說道:「第一件事,雒遵、景嵩等三人回籍閒住,是族黨排異,是為了止黨爭之風,要朕給侯給事中講一講黨錮之禍,有怎樣的危害嗎?侯給事中是進士,黨錮的危害,比朕更清楚才是。」
「若是要彈劾大司馬,找點靠譜點的事兒,朝日壇咳嗽,至於劾其回籍閒住?那不顯得朝廷用人如兒戲?若是朝堂連知人任事都是兒戲,國事繁雜,更是兒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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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鈞點頭說道:「第二件事,日後,侯給事中彈劾,上奏疏的時候,能不能有些句讀?朕讀書少,看奏疏還要斷句,斷半天,還要想明白什麼意思,每天那麼多的奏疏,若是有些恭順之心,就加些句讀,然後把話說的簡練一些,行不?」
「元輔先生下章諸官署,奏疏應簡要明確,宜用俗文俗字,便於朕這個十歲人主讀明白,你看,朕德涼幼沖,能不能將就下朕?」
侯於趙又想跪,但皇帝不讓跪,他顫抖的說道:「君有命,臣不敢不從。」
朱翊鈞繼續說道:「《論語·述而》曰:子以四教:文、行、忠、信,何為信?就是信實,是踐履之實,是萬物無窮之理的真實,少些高談闊論,多些踐履之實,更加明確的說,就是說點真的,不要誇誇其談,更不要虛浮於事,為了說而說。」
「若是不會,可以讀一讀元輔先生的《矛盾說》。」
侯於趙只能再次俯首說道:「臣謹遵聖誨。」
「這常朝設立,每月初三一次,正月為二十三日,這還是元輔依據你的奏疏諫言設立,元輔先生乃是先帝龍馭上賓所設輔弼大臣,也是帝師,元輔先生到底有沒有隔絕內外,可自行判斷,路遙見馬力,日久見人心,行了,你也見了朕了,歸班吧。」朱翊鈞揮了揮小手,示意挨了罵的侯於趙,可以歸班了。
「臣遵旨。」侯於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擦了擦額頭的汗,這小皇帝好生的牙尖嘴利,三兩句就把人逼到死胡同里,出都出不來。
「下一個,朕看看。」朱翊鈞拿起了第二本奏疏,開口說道:「戶科給事中李戴來了沒?」
「臣在!」李戴趕忙出列俯首說道。
朱翊鈞開口說道:「你上奏言廣東善後四事,第一事為清稅額,師行糧從額外之派,勢不得不行,然今兵革既息,不可因一時權宜之法,致百姓永久之害。」
「你這條很好,但是兩廣總督殷正茂三個月前就上奏,已經把清稅額這事兒辦完了,明歲起,兩廣正賦及折銀,起送入京,哦,對了殷總督說剩下七萬餘銀,押解回京。」
朱翊鈞看向了王國光說道:「大司徒,可有此議?這都三個多月了,朕不記得具體數額了。」
王國光回憶了一番說道:「是七萬四千六百二十三兩金花銀,今年過年前,可以入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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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鈞看著奏疏說道:「李給事中,朕有點奇怪,你這第二件事,要求是:撤兵盜平,則兵宜散。意思是說既然廣州倭患漸平,就該把為了平定匪患倭寇,招募悍兵解散嗎?」
「臣確有此意。」李戴俯首說道:「匪患倭寇已平,徒養悍兵,恐有藩鎮之虞。」
朱翊鈞有些不確信,又問了一遍:「李給事中,你是認真的嗎?要解散募來的三千兵?」
「臣確有此意。」李戴眉頭緊皺的俯首說道。
飛鳥盡,良弓藏,不是理所當然之事?
朱翊鈞一拍腦門,看了一圈,看到了站的筆直的戚繼光,小皇帝開口說道:「戚帥,你給李給事中講講?」
「臣遵旨。」戚繼光出列思慮了片刻說道:「李給事中不曾帶兵,不太了解,這兵若是散了,恐怕有幾個危害,很難處置。」
「廣東之匪盜,盤據甚久,故兵之聚亦甚多,少說也有三千餘人,一旦解散,皆勇悍之夫,挾易驕之氣,無謀生之法、無謀生之業、無謀生之地,欲其守本分而不能,怨懟之氣不能紓解,募兵散則為匪,若再剿,募新兵,如何平定呢?」
募兵就沒法散,除非找個差事給他安置,否則這募集的兵一散,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怨氣一生,落草為寇,根本沒法剿滅,新兵打百戰悍卒,打得過才是怪事。
解散募兵就是製造悍匪,哪怕是每天給飯讓他們無所事事,也決計不能就地解散。
戚繼光繼續說道:「第二個則是兩廣之匪患仍未消除,殷總督接連打出了幾場大勝,這剿匪滅倭,不是那有名有姓的幾個大山頭剿了,就算是安定了,能讓諸公聽聞的匪患倭寇,都是聚嘯而成,打掉了匪窩,這些匪患四散而出,若不追剿,猶如春風吹草,死灰復燃。」
大明的明公是千軍萬馬卷出來的,大明的匪患倭寇,那也是卷出來的。
遍地匪寇,匪寇推舉一個大當家、武林盟主,而後開始作亂,等到朝廷剿滅時,大當家被乾死了,下面的匪患大多數都變成了小頭目,隨便找個山窩窩,又能聚嘯一批。
聚散之間,這個也真的很難解決,唯有恤小民,消滅匪患滋生的土壤才是長治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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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繼光看著李戴,繼續說道:「諸公久在朝中,這解散悍勇之夫,即便是不聚嘯為亂,也是橫行鄉里,兇悍無比,為民痞,縣衙亦不能制,恐為權豪之爪牙,為禍一方,民之逃亡且亂,聚嘯為匪,這匪自然越剿越多,越剿越亂了。」
「剿匪皆在安小民之道。」
第三個危難,戚繼光只是簡單的談了談,權豪一旦有了爪牙,遭難的就是小民,失地的佃戶、游墜越來越多,無法安置,這一下,匪患的土壤立刻就會肥沃起來,那這剿匪之事,不安小民,就是作無用功,越剿越多的事兒就會不斷的發生,那高拱門生李遷,剿匪剿的越來越多。
戚繼光回答完了這三個問題,俯首歸班。
朱翊鈞看向李戴問道:「李給事中,你說這兵,是散還是不散?」
「不散了。不散了。」李戴趕忙回答道,匪都剿完了,居然還有這麼多的事兒,李戴多少有點懵,戚繼光提到的三個問題,是不得不思慮的問題。
李戴這一刀切的散兵法,知道的人知道李戴是讀書把腦袋讀糊塗了,思考問題太過於簡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李戴是匪寇派到朝堂的臥底呢!
「朕來看看你這第三事,這…」朱翊鈞拿著手中的奏疏,看著李戴不確信的問道:「李給事中,要朕念出來嗎?」
「不用了,不用了。」李戴俯首說道:「臣,有冒失之言,還請陛下責罰。」
李戴這廣州剿匪平倭善後第三事,那簡直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李戴的剿匪良計,就是立鎮巡,這匪患層出不窮,不如設立鎮巡,把匪寇招安入這些鎮巡之中,這不就沒有匪患了嗎?
匪寇燒殺搶掠不合法,讓他們合法不就可以了嗎?
哪怕是李戴假意招安,聚集起來一網打盡,朱翊鈞還能說一句讀書人玩的髒,可是李戴這第三事,確實有些離譜了。
朱翊鈞將李戴的奏疏扔到了一遍,不屑一顧的說道:「多讀書,多走多看多聽多問,實在不會,就讀一讀矛盾說,或者讀一讀戚帥寫的兩本兵書,你讀完了決計不會寫出這等奏疏來,日後,不要一拍腦門,嘿,這主意極其妙哉,就上言來,只是惹笑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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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有罪。」李戴吞了吞喉頭俯首說道。
「唉,歸班吧,歸班吧,日後多讀書。」朱翊鈞揮動小手,示意李戴歸班。
「朕看看下一本奏疏,大理寺卿孫丕揚這道奏疏,朕看了有點不明白,孫丕揚來了沒?」朱翊鈞看了一圈詢問道。
朱翊鈞之所以要問,是因為有些人會失朝,就是沒請假也沒起來,不來上朝,反正朝廷也不敢拿他們怎樣。
這是一種極壞的榜樣力量,原來大朝會還能失朝!
後來萬曆皇帝從小皇帝變成了成年人,張居正走了以後,再沒人管萬曆皇帝後,萬曆皇帝就失朝了三十年。
「臣在。」孫丕揚趕忙出列俯首說道。
「你這個掣籤法是什麼意思?就是說朝廷任事,就擺個壺在朝堂,裡面放滿簽子,任事之人,抽到哪個就去做哪個官兒?」朱翊鈞對孫丕揚的制度發明,不是很理解。
朝廷用人,掣籤法決定,這是玩的什麼把戲?
「對。」孫丕揚趕忙解釋道:「眼下元輔考成之法,太宰不過是內閣一書吏而已,銓部考核官員,皆相可否,相可則可,相否則否,吏部銓部持太阿,其權大半在內閣,臣為諸君子聲張。」
「而且這廷推閣臣,總是弄出不少的亂子,這寫誰的名字在首位,都得爭執許久,列了不該列舉之人,又被訓斥,沒列誰的名字,誰家也不樂意,百般為難,還不如掣籤。」
怎麼選人,能讓皇帝、內閣、群臣都不反感,都不反對,還不會讓人覺得在結黨營私,在推謀自用,讓大家都心服口服,讓大家都覺得公開、公平、公正。
掣籤法,遇事不決就抽籤。
「吏部尚書張翰張尚書,這法子行不行?」朱翊鈞看向了複讀機張翰,這個人的口頭禪就是元輔處置有方,也確實符合孫丕揚所言的吏部職權,都到了內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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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翰覺得孫丕揚的掣籤法,實在是過於不著調了,就說了句不行,理由就是胡鬧。
朱翊鈞合上了孫丕揚的奏疏,眉頭緊蹙的說道:「孫愛卿啊,你家裡傭奴也是抽籤,定誰為你的腹心?你家的車夫,也是抽籤來定誰為你駕車?你家庖廚也是抽籤來定,誰做庖廚嗎?」
「孫愛卿回家後,折騰下抽籤的法子,也不需要多,若是今年年底,你家不亂,你就再上奏來看,朕去看過了,朝廷用人就抽籤,行不行?」
不想當心腹的車夫不是好庖廚,玩呢!
關鍵是孫丕揚這個掣籤法,在萬曆二十三年,孫丕揚當了吏部尚書後,果真推行了,而且一用就是用到了崇禎年間,連閣臣都用掣籤法來定,搞得朝堂一團亂麻。
又不是抽轉世靈童這種宗教象徵,任事務官,抽籤,這不是讓庖廚當車夫嗎?
朱翊鈞將奏疏丟到了一遍,厲聲說道:「文恬武嬉。」
「臣有罪。」孫丕揚擦了擦額頭的汗,一想到家裡的車夫是庖廚,架著他的車駕,一路跑進了護城河的場面,著實有些膽戰心驚。
「歸班吧。」朱翊鈞懶得理會孫丕揚,他又拿起了一本奏疏,翻動了下說道:「監察御史賈三近,賈三近來了沒?」
久久沒人作答。
朱翊鈞又眉頭緊皺的問道:「賈三近,來了沒?」
「賈三近?」朱翊鈞的語氣變得冰冷了起來,賈三近失朝了,就是翹班沒來上朝。
朱翊鈞深吸了口氣,厲聲說道:「緹帥,去賈三近府上把他拿來!」
小皇帝都來了,賈三近敢失朝!上次承天門言官朝天闕,就有這個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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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鈞忍著怒氣,拿出了下一本奏疏說道:「翰林院翰林吳中行來了沒?」
「臣在。」吳中行膽戰心驚的出列。
「你這本奏疏,劾西苑寶岐司司正徐貞明。」朱翊鈞的看著吳中行說道:「番薯畝產三千斤至五千斤,天下少有之說,乃是虛報誆賞之舉,言昔日趙高指鹿為馬,亦如今日,應明正典刑。」
「你可知,番薯折算以五折一之法?你知道為何要五折一嗎?」
吳中行沉默了片刻說道:「臣不知。」
「葛總憲告訴他?」朱翊鈞看向了葛守禮,吳中行不知道,葛守禮當初也不知道,但是葛守禮不懂就問,海瑞告訴葛守禮要折乾重計算。
「算的是乾重!」葛守禮出列俯首見禮,而後看著吳中行頗為確切的說道。
朱翊鈞看著吳中行把奏疏合上,平靜的說道:「吳翰林,家境殷實,從小沒種過地,沒吃過餓肚子的苦,但是說話接點地氣,搞清楚情況再上奏。」
「既然在翰林院,就多讀書,不懂也可以去請教,咱大明天下,會種地的人遍地都是,隨便找個人問問,就清楚了,日後不要再上這種奏疏,惹人恥笑了。」
「夫子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不懂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兒,不懂還不問,不問還胡亂指指點點,才是恥辱。」
吳中行聽聞趕忙請罪:「臣有罪,還請陛下責罰。」
「不知者不罪,把自己家裡的花園鏟了,明年種點,看看產量,自己就清楚了,若還要來質詢,再議,歸班吧。」朱翊鈞揮了揮小手,示意吳中行歸班。
廷杖,是這幫個清流言官們晉升的資歷,是名望,朱翊鈞才不肯輕易處置,他今天上朝就三件事,罵人、罵人,還是罵人!
怎麼痛快怎麼來。
朱希孝從殿外走了進來,大聲的稟報導:「回稟陛下,賈三近帶到了。」
「宣!」
賈三近居然敢失朝!
萬士和,真的是瘸子裡面,挑選出來的將軍,算是腿腳最好的那個了。至少萬士和還有點羞恥心,朱翊鈞:這都是一群什麼臭魚爛蝦,稀碎玩意兒。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