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經濟權力即政治權力
2024-11-18 12:40:16
第734章 經濟權力即政治權力
「自然是閹好了。」馮保趕忙說道:「沒閹過出不了長崎總督府的,到了大明又檢查了一遍。」
「那就用,張昂做的沒問題,把帳款充公了,置辦成酒肉,給工地加點餐,錢不夠朕再補二百銀,書吏張昂不做處置,對了,這個張昂是什麼出身?」朱翊鈞做出了裁決,既然是用的閹過的閹奴,那就沒問題。
「舉人出身,父母是杭州府本地人,父母老來得子,年事已高,父母在不遠遊故未曾入京參考。」馮保很快就回答了這個問題,作為內相,他要隨時能回答出陛下的提問,才能勝任內相,司禮監批紅的時候,馮保就對這件事進行了全面的了解。
「朕知道了。」朱翊鈞留意此人,是個盡心辦事的循吏。
馮保面色奇怪的說道:「張昂所言,並非虛言,公家的錢,公家的活兒,拖拖拉拉都是錢,這已經成了一些官廠、鼎工大建,工地上的口頭禪。」
「嗯。」朱翊鈞相信這件事是真的,本地募役打不得罵不得,催不得,永定、永升毛呢官廠也曾出現過效率低下的問題,但清汰的政策一出,立刻就解決了問題,一條鞭法里的分支,募役之事剛剛開始,既要防止募役變成過去的徭役,也要防止募役效率低下。
矛盾說自橫空出世以來,一再被反覆運用,或者說,大明矛盾說也是中庸之道的變形,不過讓朱翊鈞略感無奈的是,階級論的兩卷,階級和分配,始終沒有像矛盾說那樣普及開來,朝臣們在討論問題的時候,往往避開階級這種敘事。
朱翊鈞擅長抓住問題的關鍵,張昂案里,閹了就能用。
王崇古在做官的學問里《論五步蛇的自我修養》中,曾經簡明扼要的總結了四句話:對群體保持同情和關注;對個體保持警惕和距離;嚴格按照制度和流程辦事;事事處處都要留痕跡。
厚重的論官僚自我修養不願意讀,只是把這四句話讀明白,也不至於落得個慘澹下場。
要對窮民苦力保持同情和關注,要在政策上傾向這些弱勢群體,要關注他們的需求,要看見他們的死活,要有同理心,但對個體,具體問題,保持警惕和距離,在張昂貪腐這個案子裡,同樣是適用的,張昂喊冤,說他其實也可以從大明大把頭手裡拿錢,但選擇海商,是為了把活兒幹完。
很顯然張昂遇到的情況,需要引入一些競爭,來保證效率。
「陛下,臣以為理當規定下,這倭奴的多寡也要限制,要是這工地上全都是倭奴,那也是禍根,到時候鬧起了倭患,才是笑話。」馮保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倭奴,能用,但不能無節制的用,鼎工大建可是大明朝廷向下分配的關鍵手段,不設限的使用,最終的結果,還要大明自己去承受。
鼎工大建向下分配,結果全都分配給了本就不缺錢的、掌握了生產資料倭奴的海商,這時日一久,萬民內心的怨氣就會沸騰了。
朱翊鈞思索了一番說道:「你說的有道理,最多不過三成。」
倭奴使用的問題上,多了不行就容易亂,少了沒效果,三成以下就剛剛好。
申時行的奏疏中,不僅僅是只有一個倭奴問題,他談到了一個大明貨幣的問題,申時行雖然還是一個巡撫,但他已經在對大明新政進行查漏補缺了。
大明用的是錢法,用承兌匯票的記帳貨幣做為補充,大明國內並不推行鈔法,但申時行看到,大明錢法有問題,而且有很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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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眼下是實際上的銅、銀複本位制。」
這一點和之前是完全不同的,大明在祖宗成法里有金銀之禁,就是民間不得用金銀只能用寶鈔,而寶鈔錨定的是銅錢,大明本身是銅本位制,但隨著景泰年間,稍馳金銀之禁後,大明的財稅、貨幣政策都進入了無序生長的階段。
而現在又軋印銀幣,又大量鑄錢,就造成了實際上的銅、銀複本位制度。
馮保眉頭緊蹙的說道:「陛下,這有什麼問題嗎?兵仗局軋印過小面額的一錢、一分的銀幣,但大明百姓並不會使用,因為很容易丟,除了使用不便之外,就是一錢、一分的銀幣,很容易被削掉一些邊角,很容易磨損,所以兵仗局銀幣,多數都是以一兩計重。」
「這銀幣大額,銅錢小額,臣倒是覺得,沒問題,這百姓也是人,總不能不讓百姓用錢吧。」
「馮大伴,朕問你,一兩御製銀幣可以兌換多少通寶?」朱翊鈞笑著問道。
「官價700。」
「民間幾何?」
「750到800之間波動。」馮保俯首說道。
朱翊鈞又問:「那你是留銀幣還是留通寶呢?」
「銀幣。」馮保稍微思考了一下說道,銀幣似乎更加值錢一些。
朱翊鈞拿出一枚銀幣和一把銅錢說道:「是的,當朝廷強制高估一種貨幣而低估另一種貨幣時,被低估的貨幣,將流出大明或因囤積、收藏等等原因而消失不見,而被高估的貨幣,將湧入流通領域。」
「顯然人們會用通寶到寶源局兌換成銀幣儲藏,而讓更多的通寶流入市場之中,因為朝廷規定的兌換比例,高估了通寶的價值,而且咱們大明人很喜歡存錢,家有餘糧心中不慌,年年有餘隨時應急。」
「而現在,大明在南衙建了鑄錢局,一百二十個爐子,六千個工匠,這銅錢在快速增多,但是銀幣的數量沒有銅錢增長快,只要南衙鑄錢局開工,咱大明的銀幣就會被銅錢給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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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明白了,申巡撫說要掛牌價一日一變。」馮保有些恍然大悟的說道:「而且按照申巡撫的預估,一銀兌一貫萬曆通寶,並且上下浮動,才算合理。」
朱翊鈞點頭說道:「銅錢的勝利,不是自由市場競爭的勝利,而是朝廷擁有鑄幣權,強制讓銅錢被高估,銀幣被低估的結果,而動態的調價,是朝廷維持經濟穩定的手段和工具。」
申時行上奏說的這個法子,按照民間的價格進行動態調整,避免銅銀複本位制之下,一方徹底獲勝,同時,讓銅銀錢兌換,維持在一個平穩的區間,讓百姓生活不必絞盡腦汁的計算,維持生活的穩定。
這是朝廷重要的手段,穩定的銀銅比例,意味著更加穩定的經濟。
申時行一針見血的指出,有個更簡單的辦法,把銅爐搗毀,不再生產萬曆通寶,而是改為單一的銀本位就沒有這個問題了,就像泰西的費利佩就只發行銀幣,泰西的確可以這麼幹,但法定貨幣只有銀幣,就有一個問題要考慮了,百姓用什麼?費利佩才不管什麼平民的死活,大明能不考慮嗎?
在奏疏中,松江巡撫的意見是,加大銅錢的生產,大量增加銅錢的發行,讓銅錢和銀幣的兌換比例,更快的趨近於一銀等於一貫的比例。
他有更好的解法,單貴金屬本位,但這種解法有點違反了基本的民為邦本、本固邦寧的政治主張,他要敢這麼大力鼓動,就不要想著入閣了,朱翊鈞寧願用個庸才也不會用他了。
這本奏疏裡面,最多的內容不是張昂貪腐案、金銀複本位制,而是討論新興資產階級。
階級論第一卷階級指出:人只要存在,無論是否活著,就一定屬於某種階級,無論他自覺與否;而階級的本質是經濟地位和社會地位,階級從來不是一個虛妄的、抽象的概念,而是經濟的實體和社會實體。
在這兩個前提之下,申時行認為:那就是當一個人、一個集體,獲得足夠的經濟地位和社會地位後,必然會獲得相應的政治地位,並且一定會利用其政治地位獲得更多的經濟地位和社會地位,即政治權力等於經濟權力,反之亦然。
「這端水大師現在大膽到讓朕刮目相看。」朱翊鈞說小看了申時行,不是小看了申時行的才能,而是小看了申時行的膽量,以前這些話,都是張先生說,現在申師傅變得更加大膽了起來,或者說,申時行終於意識到了自己作為統治階級,有些問題是繞不開的,是不能避免談及的。
但同樣申時行有點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外一個極端。
他在奏疏里,十分大膽而且直接了當、直抒胸臆,從根本上論證了一個問題,大明皇帝因為失去了足夠的經濟地位,所以政治權力大範圍的收縮,地位並非實際上的至高無上,這就是大明國朝之前數十年乃是百年時間裡,主弱臣強的根本原因。
政治權力等於經濟權力,在舉出了皇帝這個例子後,申時行認為新興資產階級獲得政治地位就成為了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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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空想,而是現在浙江還田令推行過程中,正在發生的事兒。
不甘心失去土地的舊老財主們正在想方設法的規避朝廷還田的政令,比如通過長租、威脅恐嚇等手段,重新獲得土地,而得到了土地的窮民苦力正在努力保衛朝廷發下去的土地,朝廷在必要的時候需要武力介入保證還田的政策得到推行。
而對於窮民苦力而言,他們守住自己土地的唯一方法,很笨拙也很簡單,那就是多生孩子。
「很好,申時行把浙江還田的差事辦妥了,回朝入閣也沒人能挑出理來了。」朱翊鈞敲了敲桌子,硃批了申時行的奏疏,同意了他的幾個具體的主張,又寫了數百字,討論了他的政治學觀點。
朱翊鈞給林輔成、李贄這些意見簍子五品格物博士的官身,是希望他們把政治變成一門可以討論的科學,但林輔成和李贄其實辜負了皇帝的期許,也不是他們無能,是他們沒有掌控權力,所以無法深入討論,但他們的觀點是重要的補充。
而張居正、申時行作為統治階級的一部分,他們能夠深入討論,他們的觀點是主幹和脈絡。
萬曆十四年四月份,朱翊鈞在忙碌中,收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陝西巡撫沈一貫、綏遠總督潘季訓,上了一份奏疏,今年陝西北部、綏遠、甘肅地區的降水,出現了嚴重的旱災,各地的降水量都有下滑,降水量下滑最嚴重的地方比去年低了40%,而最好的地方,降水量降低了20%,預計夏秋兩稅,將會面臨極為嚴重的歉收。
「這是非常危險的,春耕種下去的麥苗,沒這點水就死給你看,麥子灌漿少這點毛毛雨,就通通是空殼,再加上乾旱引起的蝗蟲苗孵化成功,蝗災一定會成為下一場大禍,可以說降水少多少,糧食就會歉收多少,今年綏遠、陝西、甘肅一定會缺糧。」朱翊鈞看著奏疏,立刻說道:「立刻召見輔臣來到通和宮。」
這是一個必須嚴肅面對的問題,在不考慮水利工程、溝渠、水壩、水井等人力的情況下,糧食減產和降水減少是指數關係,降水降低越多,減產的規模會擴大,甚至到顆粒無收的結果。
「陛下,臣以為應該派遣緹騎前往,親自查問,確定消息真假。」張居正看完了奏疏,眉頭緊蹙的說道:「有些地方年年報旱災,年年需要朝廷調撥糧草,賑濟災民,可是這賑濟了許久,結果朝廷御史途徑,發現瓢潑大雨。」
「這種災逋蠲免,很多時候,都是地方官員和鄉賢縉紳掏空府庫的戲碼,臣覺得,理當謹慎一些。」
「先生所言極是,朕會派遣緹騎前往綏遠查看,但從各地奏疏來看,不會出錯,沈一貫有點官癮,潘季訓更是忠君體國,潘季訓真的想以公謀私,不會到綏遠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去。」朱翊鈞當然知道,潘季訓可能會謊報,但潘季訓謊報不太可能。
潘季訓是主動請纓前往了綏遠這種費力不討好的地方,這地方民風彪悍,矛盾衝突激烈,基礎建設不完備,甚至土地拋荒比腹地嚴重的多,潘季訓主動請纓,不過是為了治理黃河。
乾隆四十六年,韃清朝爆發了一件震驚滿朝文武的大案,王亶望謊報災情,而且陝西地面官員鐵板一塊,一起謊報災情,報的是連年大旱特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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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所言有理。」張居正對地方官員抱有足夠的警惕,個人情感上,他傾向是真的。
王國光翻動著奏疏,眉頭緊蹙的說道:「需要緊急調撥一些糧食進入綏遠、陝西、甘肅,防止旱災變成饑荒,河南常平倉有糧一百四十萬石,臣以為可以調派半數至長安府和甘肅府,而京師目前能動的存糧,有一千二百萬石,可調動一半,通過馳道運往綏遠,至勝州送往甘肅。」
「這樣有六百四十萬石存糧來應對,在陝西,旱災不至於擴散成為饑荒。」
朝廷有錢有糧,而且因為戶部保守經濟政策,不肯欠債,倒是朝廷每年都有結餘,而不是赤字,本來這些錢糧要用到朝鮮戰場,但短期內,朝鮮用不到了,沿海地區的認捐,足夠支撐大明軍一年半到兩年時間了。
以工代賑是最好的辦法,但你得有果腹的糧食,才能以工代賑,要不然饑荒之下,遍地流民,怎麼以工代賑。
這些糧食不全都調往綏遠、陝西,而是分批次,看災情的嚴重程度入隴,確保救災工作的有序展開。
朱翊鈞面色凝重的說道:「潘總督在奏疏中說,希望朝廷蠲免綏遠、陝西糧賦七分,朕以為,理當按祖制,災年蠲免九分,這一分也留在地方備用,號召各地鄉賢縉紳地主減租,把那《保定府遊記》說於他們聽,災年不減租,到時候匪患四起,破門滅戶屢見不鮮。」
甘肅沒有田賦,地實在是太少了,為了讓當地百姓安安穩穩種地,大明皇帝大手一揮,永久免了甘肅的田賦,這幾年,好不容易種種子有了點起色,這大旱一來,全都毀了,朱翊鈞哭都沒地方哭去。
這的確是祖制,嘉靖十九年,嘉靖皇帝定陝西歲災,盡蠲九分,一分自用,不及起運,後為永制,不全免,是因為收稅的地方,才是實土郡縣,是統治,要是一點稅不收,以後再收就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潘季訓覺得朝廷蠲免七成的田賦,就能度過這次旱災的危機,也不是他在皇帝這兒吹牛,這些年陝西、綏遠,組織百姓修溝渠、挖深井,也是有一定成果的,甘肅之所以要發展育種,也是因為澆灌的費用過於昂貴。
「潘季訓最大的底氣是番薯吧。」張居正看完了奏疏,看了皇帝一眼,番薯不好吃,吃多了胃酸,可是番薯是救荒糧,潘季訓在奏疏里提到了今年因為旱情,很多常田都種上了番薯,讓百姓增加了對風險的承受能力。
皇帝不務正業的喜好農事,十四年如一日的培養農官,扶持寶歧司,連徐貞明都在綏遠,在各地營造火室育苗,給大明朝帶來了巨大的改變。
「還有水肥,勝州煤礦的水肥,都給了綏遠和陝西,朕代萬民感謝西山煤局的貢獻。」朱翊鈞看向了王崇古,再次強調肥料的重要性,對於西山煤局倒騰出了水肥,朱翊鈞再次鄭重感謝工黨黨魁。
王崇古這種老狐狸都繃不住露出了笑容,趕忙說道:「臣是奉旨辦事,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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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崇古平靜的說道:「人都死光了誰給他們種地,他們兼併那些田土又有何用?不肯減租,那就殺了他們。」
「啊?」萬士和猛的坐直了身子,看著王崇古說道:「陝西可是晉人的地盤。」
「我是工黨黨魁,至於晉黨黨魁,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王崇古看著萬士和說道:「工黨是一定會跟這些地主們搶人口的,這是必然的矛盾,他們不肯減租,就殺了他們,朝廷不殺,走投無路的百姓聚嘯山林為盜為匪,到時候,百姓也會殺了他們。」
「要我說,與其讓百姓動手,還不如朝廷動手,還快點,也省的百姓們動手,反而鬧出民亂來不好處理。」
王崇古認為朝廷應該適當的使用暴力,而不是天天把聖明以仁德治天下掛在嘴邊,很多事都是相互的,朝廷越不展現暴力,時日一久,就有人會忘記。
他自己就是個例子,朝廷展現暴力之後,他們晉黨立刻就老實了。
「朝廷蠲免九分、號召各地縉紳減租認捐、京倉河南倉起運糧草入隴、以工代賑營造水利,朕希望大明內外,都能齊心協力,共度時艱。」朱翊鈞硃批了四項應對災荒的政策,陝西的乾旱不是一年,而是一直會持續下去,如何應對朝廷理當做好應對的方案。
「陛下聖明。」張居正等輔臣齊聲說道。
「明日起,朕到祈年殿為陝西三邊祈福,修省七日,以求天庇。」朱翊鈞下了另外一個決定,修省是一種籠絡人心的手段,是一種政治姿態,表示了皇帝對此事的重視,當然朱翊鈞內心也希望老天爺能稍微給點面子,下一點雨,別讓百姓們顛沛流離。
老天爺不給面子,朱翊鈞就帶著大明百姓人力勝天。
張居正面色凝重的說道:「陛下,這歷來天災不可怕,人禍才可怕,臣以為理當調動京營入隴,不多,一個步營至勝州就可以了,有一個步營在,就有一把刀在,地方上下官吏,如芒背刺則細心辦事。」
沒有切實的武力威脅,大明這些官僚們多少都有點僵化的毛病,皇帝的直接武裝力量在綏遠,就可以避免因為僵化和不在意、不上心導致的吏治效率低下造成的人禍。
維新先治吏,這賑災亦是如此。
「就依先生所言。」朱翊鈞對張居正的補充意見非常認可,確實武力威脅必不可少。
朱翊鈞看向了萬士和問道:「大宗伯,這忠烈的撫恤可曾安排好了?若是有人再敢吃絕戶,以非刑之正,論謀逆大罪,劉晨曉、劉晨明那個叔父,吃了絕戶,還敢和賤儒一起鼓譟風力,朕悔當初沒殺了他。」
萬士和立刻說道:「劉晨曉那個叔父已經和賤儒一道去了爪哇,忠烈撫恤,臣親自去問了,並無差錯,而且現在京營,每年都會把遺孀遺孤叫到京營來,由都督府都督詢問是否有什麼委屈,他們的父親走了,大明京營就是他們的依靠。」
「好,好。」朱翊鈞這才笑著說道。
大明皇帝去了祈年殿修省,廷議和操閱軍馬是一定會去的,其餘時間朱翊鈞就住在祈年殿,這裡不比通和宮舒適,但也比風餐露宿的流民要好上幾萬倍了。
這七天時間,朱翊鈞也沒閒著,他動筆,把寫了幾年的階級論的第三卷——鬥爭寫完了。
張居正寫完第二卷,第三卷遲遲不肯動筆,朱翊鈞直接替他寫了。
「送三經廠刊印,就寫先生的名。」朱翊鈞吹乾了墨跡,確定最後篇幅是自己想說的內容,交給了馮保,讓他刊印,刊行天下。
「陛下,要不問問先生?」馮保接過了最後一篇,面色凝重的說道:「陛下啊,先生真沒這麼膽大包天啊。」
大明皇帝才是天下第一號反賊!
這第三卷的內容,已經確定了一個基本事實,那就是大明必亡。
這玩意兒,張居正都不敢直截了當的說出來,馮保可是記得第二卷分配寫出來後,張居正直接燒了,就是他得到了四個自然而然的推論,朘剝和階級是不正義的、暴力鬥爭是正義的、暴力鬥爭的必然和王朝輪迴、生產資料再分配的必然性,這些正義和必然,最終指向了第四個推論,帝制必亡。
第三卷《鬥爭》,還只是大明必亡。
朱翊鈞搖頭說道:「無礙,讓大明再次偉大,也不必一定是大明,可以是中國。」
「陛下…」馮保再俯首,沒有再勸了,而是遵循了聖旨,這事兒他馮保勸不動,讓張居正來勸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