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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0章 天地人,兼三才而用,鼎三足而立

2024-11-24 12:24:19
  第740章 天地人,兼三才而用,鼎三足而立

  「陛下,唐志翰的案子,一共稽查收回了七十四餘萬銀,剩下的銀子都被劉許二人揮霍掉了,這些銀子都交還了唐志翰。」馮保匯報了唐志翰案的最新進展。

  漳州府奏聞了找回來的白銀,被轉移的160餘萬兩白銀,大部分都找不回來了,找回來的只是少數。

  「近一百萬銀,去哪了?進了盧承的腰包嗎?」朱翊鈞眉頭一挑。

  這揮霍掉的銀子實在是太多了,皇帝猜測,都是辦案過程中,被督辦官員給自己拿走了,過一次手沾一手的油,這很正常,但雁過拔毛,漳州府知府直接把大雁拿走了,這絕對不行。

  馮保俯首解釋道:「這劉許二人,生活極其奢靡,貪圖享樂,其實花不了多少銀子,劉氏看重了許貞翼的才情,而這許貞翼本身是個金玉其表敗絮其內的草包,詩書禮樂都十分普通,在萬曆三年起,這許貞翼喜好上了金石之物。」

  「而且這些金石之物,全都是贗品,騙子們都聞著味兒的上門兜售,其中近七十萬銀,都浪費在了金石之物上。」

  許貞翼在金石圈十分出名,當然是以冤大頭著稱,人人都想宰一刀,甚至不乏從長安不遠萬里到漳州府專門就是為了騙許貞翼。

  漳州府知府盧承就是再失心瘋,皇帝親自關注的案子,也不會過分的貪墨,銀子的去向不複雜,都被騙了。

  一勺宋兩勺唐,三勺回到秦始皇,許貞翼收集的那些個古董,絕大部分都是假的,比如宋徽宗真跡、王羲之法帖這種,幾乎做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畫事精道,惟妙惟肖、蟲咬破舊、印章都是幾近於完美;還有一些個仿唐宋窯的瓷器,主要仿造貢瓷。

  許貞翼手裡有幾個宣德爐,就是宣德年間的銅爐,說是宮裡流出去的,連老師傅都看走眼了,最後鑑定為:仿品。

  「不是自己的錢,確實不心疼,三千兩銀子買個銅爐,就敢一次買四個,瘋了。」朱翊鈞看完了贗品的清單,連連搖頭。

  朱翊鈞對案件做出了批示,下章漳州府把這些古董統統送回唐府就是,以唐志翰的身份,這些東西就是假的,賞玩之人也只能捏著鼻子說是真的,他願意如何處置如何處置。

  唐志翰要把這些拉到海外去騙紅毛番,也是個辦法。

  「先生,陛下得了一好物,讓內監送到了府上,說是一個擺件。」游守禮將一個一尺見方的檀木盒放在了文昌閣的書桌上。

  文昌閣是全楚會館的書房,張居正回到家,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這裡,也是處理國事。

  這十四年來,宮裡但凡是有個寶貝,陛下都會送到全楚會館來,林林總總有數百件之多,游守禮讓全楚會館楚畹堂的投靠門客們,分門別類的將其編成了一本書,這本書刊印成冊,賣了不少出去。

  楚畹堂就是楚地的讀書人入京,沒地方住,投靠張居正,住宿免費,但總要給先生干點活。

  之所以要修這麼一本書,完全是為了彰顯聖眷。

  「哦?又有好物?」張居正寫完了最後一個字,將鋼筆帽套好,放在了筆架上,才拿過了檀木盒,打開了盒子,蓋子上有個銅板,銘刻著使用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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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詳細閱讀使用說明後,張居正面露微笑的說道:「不得不說,咱們大明的工匠,真的是巧奪天工,這種奇物都能造出來。」

  九族嚴選,絕對好物。

  鎏金銅種表叫做滾鍾,它沒有發條,就是說沒有動力,使用的時候,只需要將其放在坡板之上,從頭滾到尾,不多不少,滾下去的時間,不多不少,正好十二個時辰,而且錶盤始終垂直於地面。

  (鎏金銅鐘表)

  「是格物院的格物博士黃子復做的,現在已經上架皇莊貨架,一個要這個數。」游守禮伸出一根手指,也是對這件奇物感到驚詫,這玩意兒十分的神奇,一個坡也不長,一尺多點,這種滾十二個時辰剛好滾完。

  「十銀,也不算貴了。」張居正將滾鍾放在了坡板上,鐘錶開始滴滴答答的轉動計時。

  游守禮趕忙說道:「先生,一千銀一個。」

  「多少?這玩意兒多少銀子?一千銀?!怎麼不去搶啊!」張居正猛的瞪大了眼睛,說道:「一千銀,夠全楚會館一年度支了!」

  「就這,還買不到,一個月就二十個,在外面買,要五千銀才能買到,宮裡那群宦官,吃人不見血,皇莊就月初開門一天,越貴越有人買,越貴買的人就越覺得值,這皇莊生意經,嘖嘖。」

  宮裡的宦官把持著皇莊奢侈之物的售賣權,馮保那些個徒子徒孫們,全都靠著皇莊吸血,就這個滾鍾,鋪子裡就賣五個,其他都是宦官們自己買去,然後私下賣掉,這玩意兒還不是有錢就能買到,得有門路。


  張居正沉默了許久才說道:「內帑這樣也挺好,反正皇莊裡的東西,不坑窮人。」

  皇莊裡的屏風掛屏一扇就要五百兩銀子,是黃花梨漆器,一個十二頁的屏風,要一萬銀,越追求圓滿越貴。

  而且這幾年推出了許多不同的主題,十二生肖、山水畫、美人圖等等,主打一個貴,劉許轉移那160萬銀,進了皇莊,還得倒欠錢。

  張居正的書房,就有一個十二生肖主題的屏風,皇帝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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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這鬥爭卷有問題嗎?」游守禮有些好奇的問道,自從開始註解鬥爭卷後,張居正的表情就格外的嚴肅。

  「書沒有問題,是我有問題。」張居正指了指自己,嘆了口氣說道:「張居正新政,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張居正新政啊,救不了大明。」

  「這…」游守禮驚訝無比的看著自家先生,張居正有多傲,游守禮一清二楚,可讀書就讀書,怎麼讀著讀著就讀出了自我懷疑?!

  張居正笑著說道:「確切地說,與人斗,終究是贏一時,張居正新政,註定失敗,還得是陛下這套,與天斗,斗贏了老天爺,斗贏了自然,才是贏。」

  張居正看鬥爭卷和旁人的感悟完全不同,他自我審視了張居正新政,振武、考成法、清丈還田、一條鞭法,這四件事就是全都做成了,也不過解一時燃眉之急,但大明該亡還是得亡,他的新政充斥著小農思想。

  天下困於兼併,而張居正新政,大抵就是,賺一波肥的,多掙點家產,留給後人可勁兒的霍霍,甚至是留給皇帝本人可勁兒的霍霍。

  哪怕陛下日後有一天累了,懈怠了,這大明攢了那麼多的家底,足夠撐到下一個上行周期了。

  他的新法,治標不治本。

  可萬曆維新是張居正新政和皇帝新政構成的,皇帝搗鼓的東西也很多,最具代表的就是重農桑、海陸並舉,這兩件事就是與天斗,與地斗,與自然斗,斗贏了老天爺,才是贏一世。

  張居正想了想又把鋼筆打開寫道:「天地人,兼三才而用,鼎三足而立。」


  「先生,陛下駁回了內閣疏,說丘橓、趙世卿、李植、江東四人皆不可用,不得前往朝鮮。」游守禮說起了宮裡傳來的話,皇帝沒有完全同意,遣朝鮮慰問前線軍兵御史的名單,五個人,皇帝否定了四個,只留下了一個齊世臣。

  張居正疑惑的問道:「理由呢?」

  「此四人皆為賤儒,不可用。」游守禮低聲說道:「徐爵告知,陛下對此四人頗為不滿,說刑部右侍郎丘橓首鼠兩端,前倨後恭,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兩面人,不可用;趙世卿找事情,不敬謹,生活多侈,尸位素餐敷衍了事,不可用;」

  「李植見風使舵,巧言令色,端起碗吃飯、放下筷子罵娘,不可用;江東篤信風水,聲色犬馬,對國不忠、對民無愛,不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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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官場上人均影帝,但丘橓被緹騎們發現,他對新政多有腹誹,而且還不只是對一個人說起過,比如丘橓就曾經對人說,看似維新興國,不過呂后倒逆爾,把萬曆維新比做是呂后倒行逆施。

  「陛下看人還是很準的。」張居正直接就笑了起來,之所以要推薦這五個人,就是因為他們是賤儒,到了前線,不會隱瞞,主要是為了清楚的知道前線的真實情況。

  如果連這幾個喜歡雞蛋裡挑骨頭的賤儒,都挑不出什麼毛病來,證明前線真的是形勢大好。

  「陛下有新的名單。」游守禮將一個紙條遞給了張居正。

  新的五個人里,以沈鯉為首,齊世臣、王國、魏允、貞孫煒四人輔佐前往,劉守有帶緹騎看護其周全。

  沈鯉是骨鯁正臣,王國是清丈能吏,在北直隸清丈中以不避權貴而著稱,魏允、貞孫煒二人則是海瑞手下的素衣御史,齊世臣則是淡泊名利,不太看重功名利祿,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都是海瑞為首的新清流。

  「陛下聖明。」張居正沒有反對這個新名單,陛下的名單沒有太大的問題,不會給前線造成什麼麻煩。

  沈鯉帶著御史們前往了義州,在指揮使劉守有的帶領下,走過了義州、安州、定州,來到了平壤,見到了平壤的戚繼光。

  「那外面一個個土丘是什麼?」沈鯉在平壤七星門下車的時候,指著不遠處一個個土丘問道。

  陳大成看向了沈鯉指向,回答道:「京觀。」


  為了防止瘟疫,會把戰場上的屍體堆積,封土夯實,便會出現這一座座的小土丘,京觀不是把腦袋割下來,堆積起來。

  築京觀這個傳統手藝,再次啟用了,沈鯉看著那些個京觀默不作聲。

  戚繼光開口說道:「民皆盡忠以死君命,不可築京觀以震懾,但倭寇暴掠屠虐,無德而強爭,故此克敵後築京觀,以示子孫,無忘武功。」

  止戈為武,止戈兩個字合起來就是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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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大明的整體風氣而言,只要不是做的太過分,大明軍征戰不築京觀,因為很多戰爭,都是民皆盡忠以死君命,都給是老爺們賣命,盡忠死君命,但如果敵人太過分了,那就別怪大明軍不客氣了。

  「築的好!」沈鯉看著京觀的方向啐了一口,低聲說道:「一群畜生。」

  朝鮮現在經歷的苦難,是大明自嘉靖二十七年到萬曆二年,大明東南經歷的苦難,沈鯉對倭寇就一個評價,畜生,把孩子穿在長杆上,不是耀武揚威,而是畜生行徑,連北虜都干不出這種事,北虜南下,多是劫掠人口。

  「開城已經收復,為何戚帥還在平壤?」沈鯉有些奇怪的問道,這一趟最重要的使命,就是到開城看看,是不是真的收復失地了。

  戚繼光解釋道:「李如松、馬林、趙吉等人在開城臨津駐紮,我今日要帶本部為援,防止生變。」

  「我們能過去看看嗎?」沈鯉面色嚴肅的問道。

  戚繼光立刻說道:「無不可。」

  「那就走吧。」沈鯉當即就要走,皇帝臨行前叮囑過,不要給前線找麻煩,確定了戰線,就回到後方去,別給軍兵們征伐造成困擾,沈鯉決定不入平壤,直奔開城。

  「稍待,我隨諸公一同前往。」戚繼光還以為沈鯉等人要在平壤休息一兩日,再前往開城,畢竟都是讀書人,哪裡承擔得起如此長途奔波,戚繼光連下榻的地方都準備好了,結果沈鯉連入城都不肯入。

  當年周良寅帶御史言官到大寧衛時,可不是這麼客氣,戚繼光忙於戰事,好吃好喝的伺候御史們,回去還沒撈到好話,被彈劾輕功冒進。


  大明在變,但賤儒沒變,這次來的是沈鯉,才沒有那麼多的麻煩事,海瑞、沈鯉、素衣御史這些真清流,其實數量不是很多,在大明朝廷里也是少數。

  戚繼光要前往開城,不是因為沈鯉到了,要送沈鯉過去,而是因為戚繼光要帶兩個步營前往開城,是軍事調動,即便是沈鯉不到,戚繼光今天也要離開平壤,正好湊到一起,便一同前往。

  這是沈鯉第一次親眼見到大明軍行軍,雖然只有六千人,但依舊是一條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龍,到這個時候,沈鯉才第一次真正理解行軍為何是一種考驗,是否精銳的檢驗標準。

  大明軍分為了前中後三軍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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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斥候穿梭於山林之間,馬蹄不斷響起,匯報著情況,他們的偵查關乎到了整個行軍隊伍的安危;

  在遇到突發情況下,視情況,步營會在短短一刻鐘的時間裡,擺開陣型,來應對可能的敵人。

  沈鯉見到了行軍的細節,軍容整齊,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按照強軍的標準,一天行軍三十到五十里,就已經稱得上是精銳了,但沈鯉所在的這兩個步營,一日之間就走了七十里,日暮安營紮寨,營火點點,映照著軍兵們疲憊卻堅毅的臉龐,十二人一隊,所有人圍坐在營火之前,有人在講述著家鄉發生的趣事,總是引起所有人的共鳴。

  在這場行軍中,大明軍每天吃三頓飯,早、中飯不開火,每頓給光餅一張或饅頭三個,肉二兩,鹹菜半斤,水一壺;中午給炒麵(粉)半斤,肉三兩,鹹菜半斤,水一壺,近傍晚紮營,生火做飯。

  吃的不算好,但這是在朝鮮,能有這種補給,已經是極高了。

  軍兵更加喜歡光餅,因為這是陛下嚴選過的,口感好,還頂飢。

  第二、三天的速度比第一天還要快,第四天速度顯著下降,已經已經進入了戰區,需要保存體力,防止倭寇、花郎協出沒等緊急情況。

  第四天下午,大明軍兩個步營順利抵達了開城,如果不是道路不太平整,三天就足夠趕到。

  開城,是高麗的都城,高麗和高句麗沒有任何關係。


  營造這個都城的時候,高麗王徵調了三十多萬的民夫修建,圍七十二里的大城,幾乎和大明京師一樣大,但和大明京師附郭百姓連綿不絕一比,開城就顯得格外的空曠,二十二個城門,只有八個還在使用,而且破敗不堪。

  風一吹,塵土飛揚。

  「這開城怎如此破敗?」沈鯉甩了甩袖子,把棉紡的口罩帶上,才開始說話,開城風沙大,其實和十年前的京師是一樣的原因,開城周圍七十里範圍,連一點綠蔭都看不到,即便是夏天,仍然是飛沙走石。

  「開城距離漢城只有一百二十里,自從漢城成為朝鮮王城之後,這裡就開始沒落,但變成這番殘破景象,還是因為倭寇,倭寇在開城府大掠十二日,城中百姓被殺了近七萬有餘,燒毀城中大半的屋舍。」戚繼光下馬後,看著開城,面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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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占領時屠殺十二日外,在加藤清正離開的時候,倭寇再次展開了一次逐門搜捕,甚至連花郎協都在殺戮的名單之上,在短短三日內,城中又有三萬餘人被殺,而剩下的人都被驅趕出城,沖向了大明軍。

  最終,就成了沈鯉等一行人看到的開城。

  「這是?」沈鯉站在迎恩門外,看著一個刻成的石碑,面色古怪的問道。

  石碑上寫著:朝鮮國王李昖逃跑處。

  而且還用已經廢除的彥文寫了一遍,生怕朝鮮人看不懂,全文並不長,大約只有兩百字,描寫了李昖逃跑的細節,在銘文下面還畫著一幅畫,李昖被宮婢攙扶著狼狽逃跑,而他兩側,是朝鮮文武兩班。

  「這個是根據李昖隨扈回憶,寫好刻錄,句句屬實,而且這畫,也是根據隨扈回憶所寫,可不是我污衊他。」戚繼光十分肯定的說道。

  沈鯉笑了笑,別看戚繼光是個武夫,在這種事上,可比讀書人還要做的狠辣,而且還擅長轉移話題,他問的是,為何要立碑,戚繼光回答碑文內容並非弄虛作假,主打一個已讀亂回。

  一行人從迎恩門進入開城,入目所及,四處都是殘垣斷壁,幾乎沒有一個完整的建築,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燒焦、烤肉、腐爛的味道,因為很多屍體被拋投到了井下,在井下腐爛。

  這還是加藤清正率倭寇離開之後,大明軍率領朝鮮百姓清理了近半個月,才算是勉強能看得過去。

  加藤清正的想法很簡單,我得不到就徹底毀掉,燒光、殺光、搶光,連地下水都要毀掉,才算是結果。


  「戚帥,當初倭寇在大明,也是這麼做的嗎?」沈鯉一路走過,越走越是惱怒,越走越是氣憤,即便是經過了清理,依舊能看到無數的悲劇曾經在這裡發生。

  戚繼光吐了口濁氣,輕輕點頭平靜的說道:「嗯。」

  大明入朝平倭,連東南沿海的商賈都願意認捐納粟,當初的血仇,東南沿海的人都還記得,刻骨銘心。

  「最開始的時候,倭寇說要找到開城留守,如果不肯交出來就殺人,第二天的時候,開城留守姜仁卿帶著三名官員從藏身處走了出來,要求倭寇放過百姓,倭寇將姜仁卿等四人斬首殺死後,繼續殺戮。」戚繼光走到了壽德宮說起了開城留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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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算請旨,讓姜仁卿入忠烈祠。」戚繼光試探性的說道。

  姜仁卿是朝鮮晉州姜氏,乃是赫赫有名的大族,在朝鮮國王李昖逃跑的情況下,姜仁卿下令要和開城共存亡,姜仁卿沒有騙百姓,但他打不過,在倭寇以他的名義搜捕殺人的時候,姜仁卿站了出來,雖然他死了沒有改變任何的結果。

  「他是朝鮮人,入不了忠烈祠吧。」沈鯉說完之後,就一愣,看著戚繼光,誰說戚繼光不懂朝廷狗斗!只是有更重要的事兒,懶得理這些凡俗紛爭罷了!

  讓姜仁卿入忠烈祠,最大的目的自然是團結敘事,大明朝鮮同心協力,共阻倭寇凶焰。

  而一旦做成,最尷尬的是朝鮮國王李昖。

  李昖在漢城、在開城、在平壤,三次喊出要與百姓共存亡,但每次都夾著尾巴逃跑了,而臨津韓克誠、開城姜仁卿等等一批以死報國的忠骨,越發襯托李昖的無德。

  大明皇帝一道聖旨廢掉的是名義上的朝鮮國王,但是要廢除掉朝鮮萬民心目中的國王,就是任重道遠,而戚繼光此舉,是殺人又誅心。

  「這件事最麻煩的就是說服朝中明公了,我不在京師,就麻煩沈宗伯了。」戚繼光請沈鯉幫忙,朝廷里的明公可能不理解,會以忠烈祠中皆是大明忠烈為由,拒絕這個請求。

  但戚繼光的意思是,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不僅要軍事勝利,還要政治勝利、經濟勝利與文化勝利,既要贏還要贏,全都要贏。

  「好,我回朝中,定然鼎力支持。」沈鯉斟酌了片刻,和幾名御史又彼此交流了一下,十分肯定的說道,這是一舉多得。

  齊世臣俯首說道:「戚帥,戰線我們看到了,的確是收復了開城,而且已經穩定占領,倭寇再無可能進犯的可能,甚至一些地方,已經恢復了農桑,雖然誤了春耕,但夏耕已經準備了,回去之後,某自然會如實稟報。」

  如實稟報有兩種含義,一是對於大明取得的戰功絕不胡編亂造,二就是對大明軍兵紀律問題,也不會隱瞞。

  大明軍又不是人人都是聖人,搶掠之事,也有一些,不過即便是軍紀最差的遼東軍,也就是吃點喝點,比倭寇的道德高出了一個泰山來。

  「理所在。」戚繼光倒是沒覺得冒犯,他都處置了幾例違反軍紀之事,京營只有兩例。

  「陛下有惑,戚帥所言遼東軍兵妾室之事,朝廷難以決斷。」沈鯉問起了他很關心的一件事,戚繼光在捷報中,說了一件事,遼東軍這齣關入朝打仗,回去多了個小妾,有的甚至都有了身孕。

  「這事有些複雜。」戚繼光頗為感慨的說道:「其實也不怪遼東軍兵,這齣門打仗,本就是搏命的買賣,有寧遠侯的將令,本不該有這種事,但耐不住這些朝鮮姑娘,過於熱情了。」

  戚繼光本來以為是劫掠民婦,但一了解,發現並非如此,這些姑娘,都是被硬塞到遼東軍兵手中的。

  遼東軍火器不如京營,紀律不如京營,但其客兵底色,戰鬥力強悍,個個人高馬大,膀大腰圓,普遍要比朝鮮人高兩頭,而且遼東軍兵的俸祿可不低,生活極好,從義州到開城,都是軍管,這些遼東軍兵就不可避免的要接觸到朝鮮人,熱情如火的朝鮮姑娘就開始生撲了。

  模樣差、身條差、甚至是家世差,都沒這個機會生撲,這一下子就有了近百起這樣的案子。

  「原來如此。」沈鯉想了想說道:「順其自然吧。」

  沈鯉琢磨了下,這事兒,不能說是壞事,也不能說是好事,而且不好處置,你情我願,又不是搶來的,朝廷要因為自願的事兒,處罰有功將士,那倭寇做夢都得笑出聲來。

  總之還是要約束軍兵,不能讓自願變成被自願,這是底線,原則上仍然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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