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也要小小感謝一下自由貿易
2025-01-19 03:54:25
第796章 也要小小感謝一下自由貿易
「不過是安土幕府用來掩飾戰敗的把戲罷了,若是沒有幕府那些公卿、大名們的推波助瀾,一群不登大雅之堂的買辦,一群信奉極樂的瘋子,怎麼可能成功?」張居正聽完了王崇古的話,搖頭說道。
白雞毛運動是表象,而安土幕府掩飾戰敗,是本質。
現象出自於本質,張居正看問題,從來都不只看現象。
如果有人用各種花言巧語煽動各種風力輿論,把現象凌駕於本質之上,只讓大多數人看到現象,而不讓大多數人看到本質,那這一定是個騙局。
戚繼光的新兵法《戰爭論》的推論:軍事失敗會最快速的蔓延到政治活動之中,導致政治失敗。
而倭國的白雞毛之事,是倭國在朝鮮戰場戰敗的結果。
「兵源不足,前線士氣低迷,但是沒有足夠的兵力補充。」兵部尚書曾省吾,確定了張居正看問題的角度。
從戰報上來看,倭國在朝鮮戰場上兵力不足,接連的大敗,讓士氣萎靡不振,後方沒有足夠的兵源補充,很多攻防,都是虛應其事,有的時候還會故意投降,用鈴鐺換十幾年的飽飯。
安土幕府需要更多的武士、足輕進入戰場,即便是戰報上一再渲染是勝利轉進,但戰線在頻繁的收縮。
大明開海十五年了,倭國的商人到長崎貿易,總會帶來一些大明的戰報,這些戰報,可不像大本營軍報那樣全是大捷。
相反,被閹割了送到鮮卑平原種土豆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倭國。
武士、足輕們,普遍不願意進入戰場,那是送命。
白雞毛這種羞辱方式,則是激發所謂的武士精神,如果不死在戰場上,那就死在羞辱之中。
即便是在前線傷退的軍兵,也要面臨這種羞辱,以至於倭國的武士足輕,寧願戰死在前線,也不願回到家鄉面對白雞毛的羞辱。
沈鯉思索了片刻說道:「按照萬宗伯的國朝構建而言,倭國正好處於未能完成國朝構建的關鍵時間,具體而言,有一定的道德,有些小禮,而無大義,這就是此時倭國的狀態。」
「若是在大明干預之前,織田信長也好、羽柴秀吉也罷,德川家康也行,無論是誰,完成了倭國的大一統,就會完成國朝構建。」
「有了足夠的共識,打就傾盡國力,擰成一股繩,哪裡還要通過這種方式,去羞辱足輕武士,讓他們上戰場?」
「若是像別的蠻夷,國朝構建連個地基都沒有開挖,就像是印加古國,面對泰西殖民者一樣,作鳥獸散,根本沒有戰爭的說法。」
「這也是安土幕府為何要任由白雞毛之風愈演愈烈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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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下,根本不會有侵朝戰爭,根本組織不起來;
再往上,直接抓壯丁,哪裡還要搞白雞毛。
李幼滋聽了半天,眉頭緊蹙的說道:「按照倭國的刀狩令,倭國平民不能持有武器,而武士足輕可以持有。」
「若是那些手無寸鐵的人被羞辱,也就罷了,這些戰場上退下來的傷兵,手裡有武器,還能被人如此羞辱?」
李幼滋不敢想像這一切發生在大明,真的發生了,大明建了那麼多忠烈祠,全都白建了。
「對啊,這拿著武器,還能被人羞辱?」朱翊鈞一攤手,覺得這極樂教能把這事兒做成,實在是有些神奇。
手裡拿著刀,被拿著雞毛的人羞辱,實在是天下奇聞。
若不是刑部尚書奏聞,朱翊鈞還以為是鼓譟速勝論的謠言。
大明有些人是極為傲慢的,大明物華天寶無所不用,軍兵訓練有素,軍備精良,就想著一個月把倭國推下海,三個月把倭國全境都占領了。
速勝和速敗,都是不符合踐履之實的荒謬論點,國與國之間的交鋒,總是曠日持久。
王崇古回答道:「人少,倭國前線有十五萬的軍兵,還有十五萬待命,城裡的極樂教眾多,留在後方的武士足輕人少,人少,即便是憤慨,也只能自殺了。」
「最勇敢的人戰死了;不太勇敢有些心思的人,在朝鮮戰場修建的山城裡苟活;有些廉恥心的人難以忍受白雞毛的羞辱,已經準備進入戰場。」
「剩下的烏合之眾,就更加完全無法反抗了。」
王崇古詳細的解釋了這個問題的關鍵,戰敗或者損失巨大的戰勝,是抽骨之痛,抽掉了國朝的脊梁骨,那自然是各種妖魔鬼怪,層出不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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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崇古繼續說道:「極樂教的白雞毛行動,是符合他們的教義的。」
「在極樂教信眾的眼裡,對朝鮮發動的戰爭,徹底得罪了大明,讓大明徹底收緊了市舶司,在戰爭之前,倭國的商人還能在萬國城活動,戰爭之後,再也無法踏足極樂淨土了。」
「極樂教徒認為,戰爭,絕了他們通往彼岸、極樂淨土的路,那麼發動戰爭的幕府是罪人,而參與戰爭的足輕、武士是幫凶。」
「那麼,羞辱這些傷兵、不肯上戰場的懦夫,就是理所應然的,因為他們都是罪人,有原罪的罪人。」
朱翊鈞一聽到原罪、罪人這種話,就立刻嘴角抽動了下,這股子宗教的異味,實在是太重了!
哪怕是搞點封建主義啊!
這是真正的兜售贖罪券,各種宗教都會兜售贖罪券,窮民苦力們,辛辛苦苦、拼死拼活賺來的仨瓜倆棗,都會成贖罪券,連個心理慰藉都難以獲得。
這也是朱翊鈞對大光明教十分牴觸的原因,他的態度依舊堅定,因為他的態度稍微鬆動點,恐怕這大光明教會在大明傳的遍地都是。
「嘖嘖,群魔亂舞啊。」一向不怎麼愛說話,並且有點信仰水火神蒸汽機神的工部尚書汪道昆,難得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意見。
太亂了。
「陛下,應該嚴厲禁止極樂教在大明的傳播,絕對要出重拳,定為邪祟,嚴刑重典,絕不可在大明廣泛傳播。」王崇古提到這個,就是為了嚴格禁止極樂教在大明的傳播。
「然也,王次輔儘管動手!」朱翊鈞非常肯定的說道:「必要的時候,緹騎可以出動配合行動。」
北鎮撫司緹騎有優先執法權,稽稅院隸屬於南北鎮撫司,緹騎出動,就代表著皇帝的重拳。
比松江府叫魂術還要離譜的多,叫魂術最起碼有點捕風捉影的東西,這極樂教完全是邪祟了,比當年王仙姑的合一眾還要抽象數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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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崇古沒說出口,在官場上混,要給自己留出冗餘來。
話說大了,真的鬧大了,按察司壓不住,就得指望緹騎去了。
「工部奏聞,五月十七日,九龍大學堂,正式開始營造,國帑內帑合計出資一半,地方出資一半,目前各地巡撫反應積極,都是確保今年年底完成第一期工程,明年上元節後開始招生。」張居正匯報了興文的具體情況。
和皇家理工學院一樣,分為了四期工程營造,先把學舍、學堂營造起來,攤子鋪起來,然後其他的地方,在日後四年時間裡,不斷增設。
朱翊鈞讓馮保拿來了支票本,打開了鋼筆,寫上了小寫、大寫數字,然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將支票撕了下來,遞給了馮保說道:「內帑負擔的第一期二百萬銀,散朝後,戶部到內帑支取。」
「臣遵旨。」王國光深吸了口氣,接過了皇帝陛下的支票。
陛下打錢依舊迅速無比。
不得不說,皇帝撕支票的樣子,確實比沙阿買買提扔錢袋子要瀟灑的多,畢竟沙阿買買提扔一年也就扔個幾千兩銀子,陛下大手一揮,就是二百萬銀。
對於正經事,朱翊鈞從來都不吝嗇,花錢如流水;
但是對於不太正經的事兒,比如賞賜百藝之類打腫臉充胖子的事兒,那就敬謝不敏了。
戶部尚書王國光站了起來俯首說道:「陛下,大明已經實現了煤銀對流,經濟開始循環,為大明賀,為陛下賀。」
「臣等為大明賀,為陛下賀。」張居正帶領群臣,祝賀了大明,祝賀了皇帝。
這裡面有兩件事值得慶賀,第一件事,自然是王國光所說的煤銀對流,北方的煤,南方的白銀和貨形成了對流,經濟循環建立。
當煤銀對流建立起來時,當一年十二億斤的煤炭南下的時候,一道傷口終於停止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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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方銀賤谷貴、腹地銀貴谷賤困局)
大明用了整整十五年,才把這個傷口縫好,不再流血,至於什麼時候能夠完全康復,那只有天知道了。
經濟的撕裂,造成了政治撕裂和共識的撕裂,其最終結果,就是多爾袞帶著北方漢人,把天下又打了一遍。
在韃清統一天下後,冊封了四位漢人,平西王吳三桂、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仲明、定南王孔有德,戰功赫赫。
而韃清的第一個漢人丞相叫洪承疇,而洪承疇即是韃清入主中原的肱骨之臣,也是崇禎朝的中流砥柱。
晉商在天啟、崇禎年間,不斷走私各種鋼鐵火羽到遼東,在韃清坐江山的時候,成了韃子王的座上賓。
洪承疇招撫江南諸省,經略五省,為了韃清的江山社稷,可謂是披肝瀝膽。
當然韃清坐穩了江山後,這些人,全都上了貳臣傳,成了『遭際時艱,不能為其主臨危授命,大節有虧』的貳臣賊子,而晉商也被康熙給收割了,湊了軍餉打準噶爾。
而煤銀對流彌合了這種矛盾,畢竟北方的煤炭、棉花、機械、毛呢等等原材料都是南方的剛需。
經濟是一切的基礎,經濟循環一旦建立,南北基於經濟的撕裂就開始停止,共識重新建立。
申時行告訴姚光啟,南北當然可以較勁、可以分歧,可以競爭,甚至可以對立,但一定要對立統一。
這種對立統一一定是建立在經濟統一上,不改善經濟基礎,大明反對大明的撕裂會越發嚴重。
「當年的四百萬石漕糧,的確是百萬漕工衣食所系,但在今天回頭看,就發現,這四百萬的漕糧,同樣是這百萬漕工的枷鎖,也是運河經濟帶的枷鎖。」王國光頗為感慨的說道。
煤銀對流就是將山西、綏遠的煤炭挖出來,在當地加工成為焦炭,然後通過馳道運送到京師,再從京師運河南下,在渤海灣不結冰的時候,海運是更佳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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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第二個值得慶賀的地方,除了實現了煤銀對流之外,大明的大動脈,京杭大運河,終於再次煥發了勃勃生機。
運四百萬石漕糧的時候,因為占用了河道四個月的運力,導致運河兩岸其實非常的貧窮,貧窮會滋生愚昧,貧窮會滋生幫會。
運河兩岸,大大小小有一百多個各種漕幫,各種亂七八糟的邪祟,蠱惑人心。
這些邪祟順著貨物傳的哪裡都是,朝廷根本無能為力,一來沒有精力,二來需要愚昧來維持穩定。
這裡面的矛盾非常非常的複雜,地方官員根本無法管,而現在,隨著經濟帶的形成,幫會逐漸消失了。
衙門也不需要再依靠這些幫會催逼稅收,光是鈔關抽分,衙門的銀子多到花不完,兩岸的百姓也不需要再緊密的團結在這些漕幫的周圍,來對抗鄉賢縉紳、勢要豪右、衙門衙蠧的催逼。
本來愈演愈烈的漕幫和邪祟文化,失去了土壤,慢慢就凋零了。
林輔成、李贄在討論宗教對人的異化時,認為:要禁止邪祟的傳播,宗教對人的影響,首先就要讓人脫離必須要逃避的環境。
朱翊鈞笑著說道:「堯帝曰:君臣同心,其利斷金;同心同德,其力斷玉。今朕訓誡爾等,務使君臣一心,共圖國是。」
「今日大明中興之功,非朕之功,愛卿皆為中興肱骨之臣,軍工民皆為中興血肉之基。」
大明萬曆維新取得了初步結果,全都是大明的皇帝英明!臣子盡心辦事!軍兵、工匠、百姓們的勤勞!
當然,文華殿上這幫大小狐狸心照不宣的一件事就是:也要小小感謝一下自由貿易。
至於大明貨物究竟怎麼自由流動,利潤是否合理,君臣、士大夫們,在這個鮮花錦簇的時候,不會去過多的討論。
倭國的極樂教,看似和大明沒有任何一絲一縷的關係,不是大明人搞出來的,也不是大明人傳播的,更不是大明人故意放縱極樂教的壯大,但這一切都和大明開海有著極其緊密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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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後即便是有人翻開史書論罪,朱翊鈞也不在乎,他活著沒人敢說,他死了…死都死了,塵歸塵土歸土,隨便說。
「朝廷現在有些地方捉襟見肘了,朕以為可以效仿綏遠馳道,發行一些國債,借錢來修馳道,不知道戶部意下如何?」朱翊鈞看向了王國光。
大明綏遠馳道的確還沒有回本,但一千萬銀的國債已經還完了,並且戶部還在燕興樓交易行,回購了一部分當初發下去的股份,這眼看著大明財政穩健,朱翊鈞把主意,打到了國債之上。
內帑還有點銀子,但那點銀子不夠修馳道了。
「陛下,借了錢是要還的,朝廷不還,就得大明百姓還。」王國光俯首說道:「陛下,國朝不適合借錢。」
王國光不主張舉債發展,因為他說過:負債會讓人失去自由,變成奴隸。
對於個人這句話成立,對於朝廷,這句話也成立。
「債務也是資產。」朱翊鈞看著王國光十分確認的說道:「綏遠馳道的效果,大司徒也是非常認可的。」
「朝廷舉債,借來的銀子,就是可以支配的財富,儘管這些財富需要歸還,但也是資產的一部分。」
「朝廷舉債,把借來的銀子,用在各種經營上,修建馳道、疏浚水路、興辦學堂、籌建官廠、種植園等等,為朝廷帶來豐厚的回報,而我們要付出的僅僅是利息罷了。」
「舉債收益大於利息,就可以舉債發展。」
朱翊鈞在盡力說服大司徒和少司徒,舉債並不危險,只要控制在合理的範圍內,大明就可以快速發展一段時間。
高速發展之後,肯定要還錢,經濟就會進入下行周期,但只要舉債的收益大於利息,那這就是良性債務了,不僅無害,還有益處。
在上行周期舉債來快速發展,只要資產的積累越多、資產回報率越高,在下行周期的時候,得到的回報就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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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大司徒和少司徒,總是把舉債看成洪水猛獸。
「陛下已經講了很多次了,臣不是不信理論,陛下想的很對,但臣還是不能舉債。」王國光非常的強硬,他繼續說道:「臣是不相信人。」
「這舉債,就像是吸阿片一樣,起初,債務的規模還會有意控制,當嘗到了這種甜頭,就會一直舉債下去,並且借新還舊,最終債務的規模,龐大到無人可以處置,雪崩的時候,會淹沒所有人。」
借新還舊,以債養債,很有可能越滾越大,最終無法收場。
費利佩已經破產兩次了,若不是新世界的天大財富作為支撐,恐怕,泰西萬民對他的信心,是無法支持他第三次發行債務的。
關於是否舉債發展,皇帝不止一次提起,而戶部不止一次反駁。
只要有足夠多的新興產業、足夠多的資產積累、足夠豐厚的資產回報,舉債循環發展的整體速度,要高於穩健財政政策的發展速度。
因為舉債發展,資產累積速度更快。
綏遠馳道和綏遠礦業,當時朝廷沒有銀子,但迫切的需要修建綏遠馳道和礦業官廠,舉債後,立刻有了足夠的資金來投資。
而且數年後,回頭看,這是一筆極其成功的舉債投資,其提前獲得的收益,超過了付出的利息。
更早的完成資產累積,更早的獲利。
張學顏出列俯首說道:「陛下,舉債發展,一定會陷入上行和下行的周期,這裡面有一個問題,是戶部、廷臣、陛下,必須考慮的問題。」
「那就是在下行周期的時候,如何忍住不借更多的債務,來平息人們對發展緩慢不滿?」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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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上到皇帝,下到百姓,都習慣了高速發展帶來的海量利益,下行周期要還債的時候,經濟增速放緩,可以分配的增量利潤減少。
這種巨大的落差,很難被所有人心平氣和的接受。
萬民的怨念會增加、萬眾一心的凝聚力會被動搖、對國朝的質疑聲浪會變大,最終會由大臣傳導到皇帝的耳朵里,喋喋不休。
繼續發債,債務規模擴大,最終砸死所有人。
這就是戶部堅決反對的原因,無法控制的債務,還不如沒有。
「陛下,把黎牙實送回泰西吧,大明有了足夠的通事,不需要他繼續翻譯泰西的書卷了。」沈鯉立刻站了起來,俯首說道。
黎牙實給陛下講過費利佩二世來錢的路子,費利佩二世用自己手裡的黃金,發行了大量的債券,熱內亞商人趕到馬德里,將這些債券購買後,再轉手賣給其他人謀取利益。
費利佩一共兩次宣布了破產,破產之後,就沒有必要還錢了,然後繼續發行債券。
在沈鯉看來,都怪黎牙實這個泰西人,教壞了皇帝陛下!
發債,動搖國本的舉動,陛下反覆提及,不是這個黎牙實說起,仁德的陛下,怎麼會動這個心思呢!
「度數旁通,我們舉債的規模,發展的收益,都做好了預案,不會讓債務失控。」朱翊鈞試探性的說道。
用數學作為韁繩,將債務的規模牢牢的束縛住,用各種指數,去衡量經濟情況,控制債務規模,看起來是個不錯的選擇。
當然也就是看起來合理。
張居正出班俯首說道:「陛下,政令,終究都是要人去推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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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別是:下面人不滿意了,怎麼辦;上面人詢問,怎麼答;各種事兒,具體交給誰去辦。
只要把這三件事想清楚搞明白,離任的時候,收穫幾把萬民傘,輕輕鬆鬆。
而張居正的意思是,冰冷的數據,是無法束縛人的決策的。
度數旁通,頂多成為一個參考,但無法左右人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權勢、財富,做出各種不符合規律、客觀事實的決定。
而且這些冰冷的數據,無論設計的多麼精密,最終都會為了給政令讓步,做出修改。
粉飾太平也好,追求晉升也罷,無論出於什麼目的,統計數據,都會失真。
朱翊鈞環視了一圈,廷臣沒人支持舉債發展。
「好了,繼續廷議吧。」朱翊鈞思索了下,擺了擺手,舉債之事,仍然無法通過廷議。
其實大臣們沒說出口的理由,還有一個,那就是大明皇帝不是費利佩那個西班牙國王,大明皇帝不可以失信,更不可以欠債不還,這對皇權的傷害是致命的。
費利佩二世可以失信,因為他的權力本身就是有限的,各個地方高度自治。
但大明皇帝不能失信,大明皇帝失信天下,那就是人心啟疑,國將不國。
肩扛日月,江山繫於一身,從來都不是妄言,而是現實。
其實朱翊鈞的想法也挺簡單的,債務滾得太大了,就解散朝廷,朕被奸臣蒙蔽了,都是奸臣誤朕!朕一定痛改前非,肅清積弊,之後依舊我行我素。
這種法子,太常見了,比如削藩沒削明白,搞出了七國之亂,晁錯就被殺了;比如嚴嵩、嚴世蕃父子,搞得天下沸反盈天,推出去斬了,也足夠交代了。
這種把戲,不稀奇,東方有東方的玩法,西方有西方的玩法。
臣子們並不想答應,都是千年份的老狐狸,那點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誰也瞞不了誰。
就像陛下了解臣子那樣,臣子也非常了解陛下。
「吏舉法的事兒,言官們沒人反對嗎?」朱翊鈞詢問起了政令的推行。
「稟陛下。」梁夢龍出班俯首說道:「王次輔的辦法是非常有效的,兵貴神速。」
「臣昨日就給一百五十名吏員,辦了委培入學,這消息,先是在吏員口中傳開,而後官員才知道,木已成舟了,朝臣們,就不好反對了。」
官員之所以是官員,吏員之所以是吏員,就是因為獲得信息的渠道和速度之間的巨大區別,很多風向上的變動,官員們第一時間知道,這些吏員只能依託於官員而生存。
但,這一次,吏舉法,是吏員們先知道的。
一令開天門,萬道震乾坤,這法子吏員們知道了,無不感念皇帝的恩情!
大抵就是:陛下心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