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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1章 恩情之始

2024-11-24 10:27:59
  第801章 恩情之始

  李二虎小心翼翼的伺候著呂惠卿和李夔用餐。

  就像個下人一樣,事無巨細,服務到位。

  呂惠卿一直有在觀察他,已觀察了差不多一個月。

  所以,當李二虎再次拿著酒壺,給他倒酒的時候,呂惠卿放下筷子,停下進食,第一次在吃飯的時候,與李二虎說話了,而且是非常親切的稱呼:「二虎啊……」

  李二虎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立刻躬身低頭:「小人在……」

  「若有可能,汝可願為吾門客?」呂惠卿扭頭看著他問道。

  李二虎如何不肯?

  當即就學著自己在勾欄瓦肆的說書人聽來的話,納頭就拜:「小人李二虎情願為明公下仆,永生永世,為明公驅策、效命!」

  他很清楚的!

  在這汴京城,這吃人的城市。

  任何產業,只要達到一定規模,就一定要有個靠山。

  規模越大,需要的靠山也就越大。

  像是如今汴京城中最傳奇的大商賈孫賜,能有如今的風光和奢遮,不就是靠著當初新君登基,欲將先帝放出去的市易務的貸款收回時,孫賜是第一個響應,而且第一時間連本帶利全部清償,從而得到了賞識,以至於如今坊間,孫賜隱隱有了【皇商】的稱呼?

  呂惠卿認真的看著李二虎,並沒有第一時間表態,只是淡淡的說道:「善!」

  「只是吾卻暫時不能收汝入門……」

  李二虎抬起頭,不太明白。

  在他的了解中,眼前這位,是在這神京也可隻手遮天的大人物。

  他的岳父,在見到這位之後,就嚇得話都說不清楚了。

  開封府的人,僅僅是看到他的身影,就跑的比兔子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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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原因?

  呂惠卿也不解釋,只是道:「汝之命運,且待吾請示後,再來安排……」

  呂惠卿的眼睛,看向一個方向。

  汴京的東方,開寶寺所在的位置。

  當然,也是皇城的東華門所在之地。

  「不過……」眼前的大人物,將一枚玉佩遞給他:「無論成與不成,這玉佩汝且收下,也算個緣法!」

  說完,呂惠卿就站起身來,帶著李夔還有與他同來的元隨們,徑直離開了這個李二虎在安節坊內買下來的宅子。

  是的,李二虎現在已經搬到了安節坊來住。

  只圖就近管理自己的紗場。

  李二虎恭恭敬敬的將呂惠卿一行,送到安節坊的巷口,這才向著家中走去。


  一邊走,他一邊想著:「那位……到底是誰?」

  他回憶著對方的面容、長相和身材以及口音。

  身材幹瘦,面相凶厲,眉宇冷冽,有著一口明顯的河東口音,在他身邊,總是讓李二虎有種被人拿著劍指著的錯覺,根本不敢放鬆神經。

  很明顯,就是位高權重,說一不二的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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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二虎搖搖頭,回到家中。

  妻子與老母,已經從後宅出來了。

  李二虎立刻將自己臉上的焦慮與愁容,統統丟掉,換上一副笑臉,迎了上去。

  ……

  自戴樓門入城後,李夔終於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道:「相公……您為何猶豫了?」

  「汝在說李二虎?」

  「嗯!」

  「他可不簡單!」呂惠卿悠悠的說道。

  「斯和可還記得,你我初識彼時?」

  「嗯……」


  「他當時在售賣綀布了!」呂惠卿道:「但無論開封府,還是街道司、探事司,都是毫無反應!」

  「斯和覺得,是他們聾了,還是瞎了?」

  李夔咽了咽口水,這是他從未想過,也不敢去想的事情。

  「相公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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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相公您為何?」

  呂惠卿笑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吾仕宦以來,素來愛名利!」

  「如今,見著一個富貴的門路,當然想要參與其中,以求分一杯羹!」呂惠卿此刻坦誠的就像一個純真的赤子。

  李夔張了張嘴,最終將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因為他知道,他的恩相就是這樣一個人。

  愛錢也貪利!

  但,他從不和其他人般遮遮掩掩,反而是大大方方的,將他的這個特點,讓所有人知道。

  包括天子!

  想當年,呂惠卿喪母,先帝賜錢五萬緡為喪禮之費。


  若是一般人,必然千恩萬謝,各種表忠心。

  但呂惠卿卻覺得五萬緡,完全不夠給母親治喪。

  於是,公開上書,請求先帝再多賜一萬緡。

  當時就鬧得沸沸揚揚,御史台的烏鴉們,紛紛以此彈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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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李夔也在場。

  他都快嚇傻了!

  以為恩相瘋了!

  直到先帝的詔書抵達,他才明白,恩相是料定了先帝必然答允,至於宵小的彈劾?他從不放在眼中!

  現在,也是一般嗎?

  李夔問著自己。

  但他想不明白,恩相為何要這麼做?

  這難道不是犯忌諱,很容易被人抓著當把柄攻擊的事情嗎?

  然而……

  這就是呂惠卿!


  一個純粹的,直來直去的,咄咄逼人的,有時候甚至是瘋癲的大宋重臣!

  沒有人能改變他。

  包括,已經隱退的介甫相公!

  但弔詭的是,恩相就是這樣一路走到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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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中的官家,總是優容,總是不以為意。

  不管是先帝,還是當今,都是一以貫之。

  這一點,是被無數事實證明過的。

  甚至,是用著一個遙郡的人頭,再次確認過的——張之諫的腦袋,迄今還被懸在太原城的城頭,警告著所有人!

  正想著這些,李夔就聽到了恩相的吩咐:「斯和啊,且去替吾買一份今日的汴京新報來……」

  李夔回過神來,趕緊點頭:「諾!」

  此時,他聽到了街邊報童的叫賣聲:「賣報!賣報!」

  「今日最新的《汴京新報》!」

  「官家一日閱盡崇文院三十卷案牘,聰俊本於天授!」

  「本報評論員胡飛盤對此贊曰:得此明主,天下幸甚!社稷幸甚!蒼生有福!」


  李夔聽著這些叫賣聲,當即掏出錢來,立刻就買下一份,然後送到呂惠卿手中。

  呂惠卿接過來,只掃了一眼標題和內容,就露出笑容:「善!」

  「吾輩士大夫,生逢明主,何其幸也?」

  「此德此恩,子孫萬代,永世難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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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寧殿中,趙煦也在看著今日的汴京新報。

  一邊看,他還一邊做著點評。

  「童貫啊……」

  「汝應該再大膽一點!」

  「用詞太過保守了!」

  「朕如此聰俊寬仁聖哲,能生於當代,本就是天下蒼生之幸!」

  「汝應該讓天下人都知道這一點,讓萬民皆知,朕雖在宮中,卻時時刻刻,掛記著黎庶百姓的福祉,以天下萬民為己任,於是晝夜不休,日理萬機!」

  童貫聽著,連連磕頭:「大家聖訓,臣銘記在心,回去後定日夜默念大家德音,以德音教誨為宗旨,夙興夜寐,不敢或望!」

  趙煦微笑著,端起文熏娘煮好的奶茶,細細品味著其中的滋味。

  等他喝完,才對童貫道:「善!」


  「汝當謹記此點!」

  「要讓子孫後代,在百年、千年後,也知我八歲能懂天文、地理,十歲通曉諸子百家,十一歲便已能明察秋毫,任賢使能……」

  在現代,將軍爺爺八歲已經能用石頭擊落美帝的邪惡戰鬥機。

  大宋朝的天子,生而知之,八歲能懂天文、地理,十歲通曉諸子百家,懷仁布德,為千古至純之君有疑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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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過些時日,讓童貫換上讀者風格,專門吹捧自己的仁德與儉樸、勤政和愛民,應該也是沒有問題的。

  這樣想著,趙煦就略顯得意。

  因為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有可能做到自己吹的那些牛逼的。

  哪怕做不到,後人應該也會為他粉飾。

  未來有美太祖落櫻神斧,德意志下水道良心。

  今日也當有大宋天子,以仁孝治天下,集諸子百家之學,為天下蒼生開闢一條新路。

  這樣想著,趙煦就又喝了一口文熏娘煮的奶茶。

  這奶茶,只是普普通通的牛奶煮出來的。

  要說有什麼特別的?

  那就是用的茶湯,是比等重黃金還貴的建州團茶。


  此外,考慮到老趙家祖傳的心腦血管疾病。

  為了以防萬一,趙煦沒有放糖。

  所以,這奶茶的甜味劑,用的是思州田家和大理國進貢的崖蜜。

  為了滿足趙煦的口腹之慾和所謂的食品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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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趙煦喝的心安理得。

  他喝完甚至還感嘆了一句:「朕何其儉也!」

  「四季常服不過數件,一日不過三餐,每餐不過三菜……」

  「千古以來,誰能與朕比肩?」

  童貫只能俯首拜道:「大家聖德,遠邁漢唐,足可與三代比肩!」

  ……

  當天傍晚,通見司就送來了兩封乞陛見的札子。

  一封是蒲宗孟寫的。

  這是題中應有之義!

  另一封,卻是呂惠卿所寫。


  趙煦將這兩人的札子看完,就微笑著吩咐:「郭舍人啊,將呂相公安排到明天下午……」

  「至於蒲學士嘛……」

  「安排到五月初二吧!」

  「諾!」郭忠孝俯首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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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

  ……

  今日是沈括的休沐日。

  所以,郭忠孝親自到了沈括府,將天子欲召他明日入宮陛見的消息,知會沈括

  郭忠孝到的時候,沈括正在後宅的閨房,給妻子洗腳。

  沒辦法!

  愛妻如今懷有身孕。

  家中內外,無論大小事,他都主動接了過來。

  就連給愛妻洗腳這種過去婢女做的事情,現在他也親自負責起來。

  生怕妻子有個閃失!


  當他得知了郭忠孝登門,已被請到了客廳的時候,他還楞了一下。

  畢竟,郭忠孝已經有兩個月沒有主動來見他。

  然後,他就被妻子張氏揪起了耳朵:「官人,你還愣著做什麼?」張氏板著臉,就欲做河東獅吼。

  沈括連忙道:「夫人……夫人……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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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現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腹中胎兒身上,懶得與丈夫計較。

  她只瞪著沈括,道:「還不快去見郭舍人,看看是否是宮中有德音下降?」

  說著她就溫柔的撫摸著自己已經漸漸顯懷的肚子,楚楚可憐的說道:「妾和妾這腹中小兒的富貴,可全都指望著官人啊!」

  張氏是個官迷。

  可以這麼說,若沒有張氏,沈括未必能有這麼大的升官動力。

  見著愛妻的樣子,沈括是頂不住一點,連忙道:「夫人莫急……莫急……「

  「吾這就去見郭舍人?」

  便喚來婢女,囑咐其小心伺候張氏,這才出了閨門,到了客廳中。

  郭忠孝已在這裡等候了。

  見到沈括,郭忠孝就想起了如今京中廣為流傳的沈括故事,勉強才忍住了想要問沈括——存中兄,我聽說您前些時日,又被嫂夫人打了?


  沈括見著郭忠孝的模樣,也知道他在想什麼?

  在心中罵了幾句劉攽,同時也埋怨蘇子瞻壞事做絕,沒事非要去寫詩嘲笑陳慥。

  搞得現在,大家都將他當成了陳慥二代來看待。

  他沈龍丘的外號,現在是洗不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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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個方向想……

  沈括感覺,這可能會讓自己留名青史。

  就像唐代的房玄齡!

  仔細想想,似乎也不錯!

  於是,他心情就變得燦爛起來,與郭忠孝拱手:「舍人怎來寒舍了?」

  郭忠孝微微吁出一口氣,看向沈括,清了清嗓子,然後正色道:「官家有德音下降!提舉專一製造軍器局臣括聽旨!」

  沈括當即面朝方向跪下來,頓首拜道:「臣括恭聽德音教誨!」

  「口宣沈括:明日崇政殿後殿陛見!」

  「諾!臣謹遵德音!」沈括再拜,這才起身,湊到郭忠孝面前,問道:「郭舍人,官家詔我入宮……這是?」

  郭忠孝搖頭道:「聖心我亦不知。」

  「但應該不是壞事!」

  「大抵是又有重任,要交託於存中兄了。」

  「哦……」沈括目光灼灼,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等送走郭忠孝,他就立刻開始翻箱倒櫃的尋找著自己的文檔、圖錄以及記錄著他和他麾下的工匠、官員們頭腦風暴時的想法的那些文書。

  陛見時,必須準備充分!

  這是如今很多天子近臣的感覺。

  因為當朝天子,思維跳脫,經常能從一個事情跳到另外一個事情,且最後證明,這兩者還真能扯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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