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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遍觀諸劍少一人

2024-10-31 07:40:07
  第478章 遍觀諸劍少一人

  雖然言語上並不怎麼為這兩位劍者興奮,但實際崔照夜這一場劍看下來,是頗為享受的。她這些年看過太多的劍,已過了為精妙劍式驚喜的階段,劍為她帶來的很多美感其實都在預期之內。

  但不意味著這兩人就普通庸常。

  平日崔照夜喜歡漫步在神京城,尤其朱雀劍台、夜晚西池這樣的地方,總有很多劍者試劍,若在一眾馬馬虎虎中忽然發現一名不錯的,就像夏日買得一支可口的甜冰。

  崔照夜往往就寫枚短箋留給對方,很快會有時報和書社去找,若劍者同意,這些劍評立刻就會刊出。最近一次就是前日那位南月山嫡傳邊未及,劍用得確實不錯,南月山也是她尚新鮮的門派。

  而每年一次的修劍院之行,則是赴一場期待已久的盛宴。

  不會有濫竽充數的味道,「不錯」和「優異」也夠不到門檻,必得是某派一絕,才能站在這裡。

  在這兒她不會為一支甜冰投目,精雕的果盤也只是免費前菜,這時她尤其期待的,是一些真正令她驚喜的、靈魂酥顫的、崑山玉碎鳳凰叫般的東西。想看到真正頂尖的劍者們在針鋒相對中透出自己在「劍」上的本質,每個人都會是不同的美妙味道。

  如今崔照夜很認真地蘸墨提筆,分兩頁寫下對這場劍最直接的感受和想法。回去後她會為每位劍者都細細完善、撰寫劍評,這些劍評不會交付時報,而是認真地整理進撰寫劍著的材料里,只應允修劍院乃至諸劍派的索要。

  「張朝,根弱枝韌,心性過堅而近於僵硬,劍有死氣,宜入枯劍之道.」

  弈劍一場場過去,每一組之間都有精彩的勝敗,長孫玦目不轉睛地看著,一個個記憶著他們的名字,在她看來當然是每一個都厲害得不得了了,但崔照夜卻總能對每人都清晰地給出評定。

  下一個令兩人都特為注目的是一襲灑脫明朗的紅衣。

  其人對一位簪發高冠的男子,男子未用長安道生劍,而是將一柄寶劍系在腰間。

  這一場打得甚為持久,男子所習劍術明顯高上一籌,但在弈劍上卻屢被掣肘,連長孫玦也看出這位長相大氣的女子的不凡,劍術飄灑利落而屢出神妙,固然不解招式,但那剛柔並濟的劍之美已明顯在另一個高度。

  這場演完場上劍生們也紛紛鼓掌,只可惜最終還是不敵男子一劍席捲全場的風雪,令長孫玦忍不住握拳一嘆。

  崔照夜也比前幾場支頷沉吟了更長時間,末了含笑拍了拍手。

  「寧樹紅」崔照夜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望著場下道,「她能贏的。」

  長孫玦張了下眼眸:「這一場嗎?」

  崔照夜點點頭:「如果她和韓修本真是敵人的話。」

  長孫玦更張大了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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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刮到了?!」

  「.不算。」

  「啊?」

  「我是說這種,不是說她。」崔照夜還是收回目光,「與劍主客分明者,未入劍道;拆招如解題者,焚琴煮鶴。前面七場都是此輩,固然賞心悅目,惜無一點靈氣。」

  長孫玦茫然,她是覺得每一位的劍招都靈妙得超出想像。

  崔照夜提筆:「寧樹紅已脫出此中窠臼,可惜仍然不算美質天成不過她打架一定特別厲害。」

  長孫玦於是投去敬佩的目光。

  而後崔照夜的目光越來越亮了,一雙瞳子像是夜幕連星裁下。

  因為往年這樣的劍生不在前三,也一定在前五,兩位這樣的劍生弈劍已是足夠值得回味的壓軸之場,但接下來的場次里,問箏、王守巳、楚水霆,每一個都令崔照夜輕敲桌面,又不停蹙眉嘆息。

  「問箏劍用得最正,她是那種人們常說的、門派也最想要的劍道天才,幾乎沒有短板。你瞧剛剛那式【名崖蒼松】多麼紮實。」崔照夜眯眼拄臉道,「實話說我非常喜歡這樣的劍者,明明劍賦超人,卻肯一點點不急不躁地把基礎打起來,後面的路往往能走得遠且長不過,還是太『平正』了。」


  「高峰、低谷、鋪墊、殺招.幾乎都是最合理的呈現,其實也是另一種無聊。」崔照夜忍不住又嘆一聲,「王守巳用劍風格倒是機靈,可惜也是那樣;楚水霆則是寧樹紅三年後的樣子」

  「長孫,我是不是太苛刻了。」崔照夜有些憂鬱地望著劍場,「其實今年的劍者們已經非常厲害了。」

  長孫猶豫了一下:「.沒事兒,你認不認可,反正也不影響人家修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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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貴女依然是高高在上的樣子,孤自坐在劍場邊上,兩位軍中出身的劍生侍立兩旁——在名額如此有限的劍院中擠入兩個這樣的人,無論合不合規,都是令人咋舌的奢侈。

  崔照夜卻面無表情了,冷淡地瞥了一眼:「披彩麻雀,自以為鳳。懶得評。」

  而下一刻,一道雪一樣的劍光驟然從場上亮起了,一下照破了少女臉上的冰霜。

  那是一位高挑沉默的女子,一衣一劍,再無他物;以及那位背負六劍的黑衣少年。

  這是劍場上的最後一組了,然而長孫玦的目光卻有些逡巡,不時來來回回去尋。

  場上兩人都異乎尋常的沉默,行禮之後就是劍聲,劍聲之後又是行禮,全程一言不發地結束了弈劍,年長五歲的左丘龍華拿下了勝利。

  然而所有人都已為這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痴怔撫手。

  然而崔照夜卻第一次有些氣急敗壞。

  「【劍妖】果然是劍妖,」她一開始還向長孫玦笑著偏頭,「這就是我說的那種劍者,你仔細看,這回來我就是為他.等我再看看就知道他對不對了。」

  然後這雙眼睛就從滿足期待的愜意一點點轉為驚愕、僵硬、沉默,然後就是咬緊的銀牙。


  「我早說一個人關於『劍』的本質才是最難能可貴的東西,白鹿宮整天以技入道以技入道是不是著了魔啊?!」崔照夜把筆一摔,「這麼好、這麼好的苗子明明就能清清楚楚地抵達道劍?非要他投身什麼《六辟》,三十年是它、六十年還是它!入不了道怎麼辦?!好好的劍者拿來蹉跎!」

  長孫玦回過頭,見少女發怒時眉眼上揚,整張臉一下明媚起來,不禁心想這樣的崔家姐姐倒是莫名更加好看了。

  崔照夜深吸口氣,憤憤不平道:「趁早放人家去洞庭和雲琅算了!」

  長孫玦小心道:「那這算刮出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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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她沉默幾息,又恢復那種如常的表情,輕嘆一下,悶聲道:「.算了,其實就算白鹿宮沒禍害,楊真冰也不是我真正心許的那種劍者。」

  「嗯?」

  「.他只是在那個層次。」崔照夜低聲道,「你不大懂劍的事情。但有些標準,比如關於『劍』的本質,比如關於與劍冥合,我認為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清晰地劃分出劍者的高下。固然還有些人不認同,但真理遲早鋪開在整個世界。」

  「.而有些標準,是我自己的。」崔照夜遙望著那些劍者,「我有自己的『審美』,長孫。對於『劍者』兩個字我也有全然私人的想像,有些劍可以這樣處理、可以那樣處理.許多人會說沒有對錯,但我就是認為其中一種更好。」

  「.」

  「但我不會用劍,長孫,我證明不了。」崔照夜低聲道,又偏頭露出一個清媚無奈的笑容,「這就叫子期之未遇伯牙也。」

  長孫玦仍然往劍場裡尋找著,卻回頭道了一聲:「你去年不是見了顏非卿嗎?他怎麼樣。」

  然而這個名字一出,崔照夜又沉默了。

  「.?」

  「顏非卿這個人.神京里只有他的傳說,沒有他的身影。懶得門都不出。」崔照夜微微翻個白眼。

  「.」

  「但其實他確實是我見過劍賦最高的本代劍者。只是那劍太『無情』了無情劍不能成有情道,我始終認為.劍還是植根於『人』的東西。」

  「.哦。」長孫玦點點頭,可這時卻也忍不住有自己的疑惑,回頭道,「崔姐姐,這裡真的是全部本屆劍生了嗎?」

  「嗯?」崔照夜疑惑。

  「是不是還有個叫『裴液』的沒來啊?他也是修劍院本屆劍生的。」長孫玦道,「也是十七八的樣子,身材很挺拔,帶著一柄青色的劍。」

  崔照夜沉默了一下:「你不會是讓什麼野小子騙了吧?」

  「是少君告訴我的!」

  「哦?」

  「我們還一起上課了。」長孫玦眉頭微蹙地認真道,「他還把『許綽』寫成了『許褚』。」

  「.」

  「.」

  「.下次有機會再看這位奇人吧。」崔照夜也沒太在意,低頭斂著紙筆,「走吧長孫小姐,去別處逛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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