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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9章 磕頭奉香

2024-10-31 08:27:36
  第679章 磕頭奉香

  「先殺了他張峰岳!」

  森冷刺骨話音迴蕩在這片幽暗混沌的海域中,似有無邊寒意彌散開來,瞬間在整個海面覆上一層薄冰。

  道人眼眸微垂,靜立不動。

  「詹舜,你還真是夠貪心啊。」

  良久之後,張希極口中傳出一聲嗤笑:「你的胃口能吞得下這座峰岳嗎?可不要自不量力,到最後被攪爛了肚腸,把自己活活撐死。」

  「如果單單只是東皇宮一家,那當然吞不下。不過若是能有龍虎齊噬,卻未嘗不可一試。」

  「詹舜,本天師為什麼要幫你?」

  「這不是在幫我,而是在幫天師你自己。」

  「永樂洞天裡的血可還沒幹,龍虎山徒子徒孫的冤魂可還在我的耳邊哀嚎哭訴。」

  張希極冷笑道:「你三言兩語就想把發生在永樂洞天內的事情揭過去,是不是太過異想天開了?」

  「比起我們未來可能失去的東西,天師難道還會在意這點微不足道的損失?」

  「碎的夢境,丟的人命,龍虎山可以不跟你計較。不過,詹舜,本天師想問問你,被我合道的那三成黃粱權限,在你眼中跟張峰岳比起來,孰輕孰重?」

  詹舜似沒聽懂這番話般,蹙眉反問:「天師這是什麼意思?」

  「你說來說去,最終的目的無外乎就是你在黃粱之中拖住袁明妃,讓本天師去殺他張峰岳。」

  張希極眼神冷漠:「先不說你如何鎖定他此刻的位置,又如何確定這不是一場陷阱,單就是我在前,你在後,是什麼道理?到頭來我是顧全了大局,你卻還是捕螂的黃雀。詹舜,你到底是想殺張峰岳,還是想殺本天師?」

  砰!

  百丈冰面轟然炸碎,浪潮激涌,水花飛濺。

  詹舜抬手擦去打在側臉的冰冷水點,眉眼容貌從萬千雜亂的五官中定格為眼神陰沉的老人,既而是神色憤怒的青年,最後停留在一張成熟儒雅的中年面容。

  眼中藏著山河滄桑,嘴角掛著人世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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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希極,你這句話只說對了一部分。」

  終於露出本來面貌的詹舜搖頭失笑。

  張希極反問:「難道本天師的三成權限,你不想要?」

  「當然想要,黃粱一日不能完全解放,便一日不能成長為具備無限可能的完美世界。本君自然也不可能成就陰陽序一。」

  「這是真話。」

  張希極不怒反喜,朗聲一笑,一身道袍無風鼓盪。

  「你陰陽要另立新天,去看萬物霜天競自由。我道序求永世超脫,安享朝夕萬年如一瞬,既然大家遲早都要做過一場,本天師為何要信你?」

  詹舜同樣笑道:「不用信,你也不會信。」

  「既然如此,我的話何錯之有?」

  「錯在你不該拿自己跟張峰岳相提並論。」


  「哦?你覺得本天師不如他?」

  蒼老道人眼中陡然射出濃烈寒光。

  「當然不如,不過我也同樣不如。」

  詹舜變色不改,無視那如有實質的殺意:「否則以眼下二殺一的局面,你我何需在這裡瞻前顧後,畏畏縮縮?我又何必以黃粱遮掩行蹤,你又何必困守江西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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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

  張希極拂袖一揮,臉色雖然鐵青一片,卻沒有出言反駁。

  「張峰岳入番地幫助袁明妃成就佛序二,便是想為自己請一尊護身佛。現在本君在黃粱之中拖住她,不算占你的便宜。你要是覺得自己也能將袁明妃困在黃粱夢境之中,那本君可以跟你互換,你來牽制,我來殺,如何?」

  詹舜的語氣變得格外強硬,可說的卻都是張希極無法辯駁的事實。

  誠然,一個佛序基因垂死掙扎方才勉強誕生而出,又幾乎丟乾淨了信徒根基的殘缺序二,在張希極的眼中算不上什麼勁敵。

  若是在現世之中,要贏對方不算難事。

  但贏和困,那可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要把對方長時間困在黃粱夢境之中,他也沒有把握能做。

  恐怕只有在黃粱中占盡天時、地利、人和的詹舜,才有這個底氣。

  「詹舜,你還漏算了一個李鈞。」張希極沉聲開口。


  「他不是反手可殺,還需要算?」

  詹舜平淡的語氣中滿是尖酸的譏諷,卻在張希極將要發作的瞬間,用同樣一個反手的動作,平息了對方的怒火。

  「這是我東皇宮多年來費盡心思,從其他旁序手中收回的一成黃粱權限,我可以將其送給你,就當彌補了李鈞這個差異。」

  詹舜向上攤開的掌心之中,用肉眼看去空無一物,可張希極卻能清晰無比感覺到一股極其強烈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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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才是張希極最看重的地方。

  新派道序二,位業天君。

  何為位業,不就是坐擁無邊香火供養的神祇之位?

  「你就不擔心本天師拿了東西就翻臉不認人?」

  張希極並沒有著急接過權限,而是意味深長的看著詹舜。

  轟!

  以兩人為核心,百裏海域怒浪席捲,激盪不止。

  似有主宰這方天地的意志,在因為詹舜的欺瞞和背叛而憤怒不已。

  「你要是不要臉,那我自然也能放得下身段。」

  詹舜臉色微微泛白,顯然黃粱的震怒對他而言也並不輕鬆。


  「如果你黑了本君這份權限,那從今往後,這黃粱之內但凡還能有任何一個你龍虎山的信徒存在,那我詹舜就不配再為陰陽序!」

  狂暴的幽海下,同樣是暗流涌動。

  陳乞生被裹挾著推來攘去,一雙眸子卻片刻不移盯著站在海面上的兩人。

  驀然間,其中一人低下頭來,視線穿透深不知幾許的海水,和陳乞生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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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時外界同樣也像是只過去須臾瞬間,空中依舊下著駭人的火雨,不斷轟擊著地面擴散的磅礴霧氣。

  陳乞生心血來潮,猛然抬頭看去,只見懸浮的山峰和巨劍都已經升入了高空。

  如同一片璀璨星辰,朝著北方天空快速遠去。

  「真他媽的喪心病狂,拿這麼多條人命當炮彈,算哪門子修道?一個個都是人面魔心,怪不得張老頭寧願拼了一條老命也要弄死他們。」

  霧氣之中傳出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將陳乞生的目光拉向地面。

  轟!

  一顆巨石拖著焰尾轟入大霧,劇烈的衝擊掀開霧海一角,露出一道若隱若現的模糊身影。

  人影微動,似在抬臂,輕輕揮手。

  一股狂猛的勁風蠻橫撞開,在巨石衝擊下表現頑強的霧潮毫無反抗之力,頃刻間消散一空。

  李鈞赤著上身,肌肉塊塊壘起,線條起伏分明,如同披掛著一具血肉甲冑。右手中抓著一顆破爛的腦袋,手背青筋暴起,緊扣的五指深深陷入頭顱之中。


  一隻赤紅的獨眼就開在他的眉心之間,齊肩的黑髮在風中不斷擺動,崩勢的厚重和鋒勁的銳利交錯起伏,五臟震動如龍吟虎嘯,鮮血激涌似風聲呼嚎。

  氣焰滾滾,如神如魔。

  噗通。

  殘破的頭顱落在地上,被墜下的腳掌踏成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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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圓數十丈突然響起鏗鏘震甲之聲,噼啪作響。

  一塊塊支離破碎的甲片如被吸引,化為黑色弧光,從四面八方飛射而來。

  甲片沿腹匯聚而上,覆蓋胸膛,裹住頭顱

  「是時候該把本錢掏出來,上桌跟他們放手一搏了。」

  李鈞再次以著甲之勢出現,看著從高空落下的陳乞生。

  「上次來這個地方,我放過話要踏平他龍虎山,可惜沒能做到。現在想起來,真覺得有些打臉。」

  李鈞咧嘴笑道:「這面子你得幫我找回來。」

  陳乞生默默點頭,嘴唇翕動,卻只吐出兩個字。

  「別死。」

  「你我兄弟都是一身鐵骨沸血,誰想咬斷我們的脖頸,起碼要崩碎他一口獠牙。」


  李鈞邁步上前,抬手按住陳乞生的肩頭。

  「有件事,你千萬別忘了,替我給孫鹿游老爺子上柱香。就說後輩武夫李鈞代大明武序,向道門仙長,磕頭奉香。」

  大明武序,道門仙長.

  陳乞生眼神不住顫動,五味雜陳,胸中似有萬語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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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代仙長.謝過」

  何必多說,這一句就已足夠。

  黑紅電光沖天而起,直追那遠去的星光。

  湛藍真氣擴散漫延,綽綽人影肅立八方。

  「諸位師兄.」

  陳乞生仰頭長笑一聲,踏劍射向南方。

  「隨我屠他龍虎張家!」

  崔嵬宮城,直插天幕。

  重重宮闈深處,太廟之中。

  嘉啟皇帝雙手奉著三柱長香,身體卻站的筆直,裊裊升騰的青煙拂過面門,卻蓋不住那雙銳利無匹的眼睛。


  密密麻麻的牌位,鱗次櫛比,堆積如山,高度竟快要抵住了那近有十丈高的殿頂。

  上百道身穿明黃龍袍的身影懸浮在屬於自己的靈牌前,卻只是一道道純粹的光影留相,用一成不變的冷漠表情的俯視著下方的後代子孫。

  「諸位先祖在上,今神州陸沉,山河垂危,近有狂儒橫行,外有愚信作亂,內外憂患並起,大明江山動盪難安。朱彝焰本無顏面踏入太廟,自我繼承祖宗江山以來,終日如履薄冰,似臨淵而行。雖有臥薪嘗膽之舉,卻無中興朱明之功,彝焰慚愧。」

  冷冽的話音迴蕩在空曠的大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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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

  一字落定,如重錘擂鼓。

  「朱彝焰今日攪擾諸位先祖,不為哭訴自身辛酸苦楚,更不是我朱明皇室行將末路。而是敬告先祖,大明興復,將從今日起。」

  「張峰岳、張希極、詹舜、李鈞,此四人皆為禍國殃民之人。」

  「道序張希極,殺子、噬徒、亂道、裂國,以道惑民無以計數,困於洞天如草芥輪迴,為世所罕見之道賊,必殺之!」

  「陰陽序詹舜,妄以人心比天心,妄以人智奪天意,妄以虛神盜君位,妄以虛世換人間,為世所罕見之邪賊,必殺之!」

  「武序李鈞,恣意妄為,以武逞凶,殺皇室親王、朝廷忠臣,罪行累累,罄竹難書,為世所罕見之人賊,必殺之!

  「儒序張峰岳」

  朱彝焰細數眾人罪行,卻在說出最後一個名字後,陷入長久的沉默。

  「張峰岳為民不為君,為家不為國,為天下蒼生不為山河社稷.


  再次出口的字眼,分明與之前所言的『禍國殃民』截然相反。

  可朱彝焰臉上的神情卻是無比鄭重,眸光複雜難言,尊敬和痛恨交雜一片。

  「張峰岳無錯,卻該死,必殺之!」

  「嘉啟十三年,朱彝焰敬告列祖列宗,將以洪祖縱橫霸道之志,流千萬血,斬百萬頭,盡誅四賊,建我大明亘古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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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朱紅身影肅立,外貌看起來不過四五十歲,鬚髮黝黑,正值壯年。

  赫然正是高勝!

  「你也給朕當過幾天授業之師,有資格將朕說的這些話,帶到下面說給諸位先祖聽。」

  嘉啟皇帝將三根線香遞進高勝的手中,輕聲道:「告訴他們,無論是日月山河,還是黃粱幽海,都是我大明疆土,永世不變。」

  高勝竭力維持住最後一絲清醒,平靜看向對方,從牙縫中緩緩擠出一句話。

  「陛下,你的答案寫錯了。」

  錯身而過的嘉啟腳步一頓,「朕是對是錯,你評判不了,老師他也沒有機會去評判了。」

  「錯就是錯。」

  話音未落,高勝眼中的清明徹底消散,再無法壓制自己反叛的四肢百骸,以頭搶地。

  「諸位先祖在上,今神州陸沉,山河垂危,近有狂儒橫行,外有愚信作亂」

  一襲襲明黃龍袍高高在上,漠然看著那不斷叩首的儒生。

  話音重複不知多久,從洪亮漸為微弱,從渾厚漸為沙啞。

  將要燃盡的長香終於跌落在地,摔出四濺火星。

  「流千萬血,斬百萬頭.」

  高勝的臉貼著冰冷的地磚,渙散的目光看著流淌的猩紅。

  還有那在血水中徐徐熄滅的火點。

  「朱家.朱家難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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