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代都市> 目錄頁> 第692章 卷末尾聲:命運航班(五)

第692章 卷末尾聲:命運航班(五)

2024-10-31 09:19:31
  第692章 卷末尾聲:命運航班(五)

  「那——那顧先生,你說,我該怎麼做呢?」

  陳生林拉住了顧為經的手,輕聲詢問道。

  人生中的第一次。

  他這樣開口,去詢問別人自己的命運。

  就仿佛小說里,馬里奧·普佐筆下,向教父尋求幫助的無助麵包師。

  在男人的「拳擊場」上,一個人無論多麼弱小,他被打倒,總會有站起來的機會。

  而一個人無論有多麼強大,他被擊敗,卻都會露出如嬰兒般脆弱和迷茫的那一面。

  陳生林就這樣被擊敗了。

  顧為經從身後按住了中年男人的肩膀。

  他望著窗外的薰衣草田,思考了片刻。

  「陳先生。所有宗教都講究悔過,講究懺悔。你從泰國請過來了金佛,你日日燒香,你夜夜念經。但在生命的最後,你有考慮過真正的做一次懺悔麼?」

  「懺悔。」

  陳生林重複著這句話,似乎這個詞讓他如此陌生,又讓他感到如此的恐懼。

  顧為經手按著陳生林的肩膀,同情的點著頭。

  他似乎知道一個人在這種時刻,需要勇氣與支持。

  「對,不是用支票來收買人心,不是用黃金來裝點大佛。甚至不是向命運懺悔,不,命運是不會售賣贖罪券的。但你仍然有機會,哪怕一生只有一次的,真正的懺悔,對著自己懺悔,從靈魂上厭棄自己,哪怕一生只有一次的,去發自內心的做一些,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好的事情。」

  「在人生的最後,去擁抱自己……最後的新生。哪怕一生僅有一次的,去真正感受一下生命的價碼。」

  年輕人在豪哥的耳邊輕聲說道。

  陳生林又一次的沉默了。

請刷新本頁!


  蔻蔻知道,陳生林最後的選擇要到來了。

  女孩很心有靈犀的握緊了布袋裡的手槍,蔻蔻不是在戒備陳生林,而是抬起頭飛快的掃了一眼畫室角落處的光頭。

  出乎預料。

  光頭什麼都沒有做。

  蔻蔻看到了光頭的手指在發抖,但他依然低垂著腦袋,站在畫室的角落處,什麼事情都沒有做。

  或許他們仍然低估了陳生林的能力,低估了豪哥這位「教父」在幫派里的份量。

  別看他正痛苦的捂著心口,雙膝跪地。

  別看他現在脆弱的像一位無助的嬰兒。

  但……只要他仍然在這裡,只要他仍然坐鎮在西河會館中,只要他仍然還能呼吸。

  那麼。


  光頭這樣的壯漢就永遠只有垂手立在旁邊,等待著豪哥的命令與吩咐的份。

  蔻蔻緊張的偷偷踮著腳。

  她眼神看向顧為經。

  顧為經一言不發,像是一尊雕塑一樣,站在陳生林的身邊。

請刷新本頁!


  良久。

  在如同一個世紀一般漫長的半分鐘以後,陳生林側過了頭,低聲說道。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也知道你想要我做什麼。懺悔……顧先生,你可能還是不明白,做到我這一步,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甚至就算我去自首,我可能今天就會死去,我更有可能什麼事情都沒有,就被送回來。」

  「你知道麼,如果我願意,就算我真的自首了。我也能繼續住在西河會館裡,過和現在一模一樣的日子。就像很多墨西哥、哥倫比亞幫派的老大一樣。」

  「但我想,這還是有所不同的。而且你也說了,這是如果你願意。」

  顧為經對他說道。

  這一次,顧為經的話語中沒有嘲諷和譏笑。

  只有溫和的鼓勵。

  教父一樣的鼓勵。

  「你也可以願意,一生僅有一次的,做一些和以前的你……不一樣的事情。」


  「你是西河會館的教父,你是這座城市最有權力的人之一,你是一生從來沒有輸過的豪哥,如果你願意,你總是能找到方法,去真正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一些的,不是麼。你知道你在做惡事。如果你不知道,那麼我告訴你,這是不對的。那麼,請面對它。像個真正的男人。」

  「去真正的懺悔。」顧為經的聲音響在上午的陽光里,也帶著陽光般的味道。

  陳生林又沉默了。

  「那我問你,小顧先生,如果我真的這麼做了……那麼,我……」

請刷新本頁!


  「在生命的最後,我能得到真正的救贖麼?」

  「如果這個問題你是問我的,那麼很遺憾,我覺得不可以。」顧為經的語氣並沒有因為陳生林的凝視而有絲毫的動搖。

  「我說了,我不相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也不相信隨便在教堂里找個牧師,找間懺悔室說上兩句話,讓神父把手放在你的額頭上,說句孩子,我寬恕你。就能洗清一個人身上的所有罪惡。就能把一個人從罪人變成義人。」

  顧為經把手放在陳生林的額上。

  「先生,命運是不會售賣贖罪券的。就算真的有神明存在,祂們的救贖也不會如此的廉價。」

  「放下屠刀,立地成了佛。你是成了佛,你去了西方極樂淨土,可那些被你的屠刀殺死的人,又怎麼辦呢?但我同樣相信,命運應該給人改過自新的機會,無論他是不是惡人,他是不是罪大惡極。懺悔,總是有意義的。」

  「它不會讓你死後得到救贖,但它……或許能讓你在生命的最後……去得到一絲的平靜與安寧。」

  顧為經的話語落下。

  又是漫長的幾乎長達一個世紀的安靜。


  陳生林的目光牢牢的,死死的盯著顧為經,像是要在年輕人的身上,找到任何一絲的謊言與欺騙。

  中間有幾個瞬間。

  蔻蔻真的確定,陳生林要殺了他,真的要殺了他們。

  但是最終。

請刷新本頁!


  他轉頭看向蔻蔻,忽然開口。

  「我確實喜歡你,給我你父親的電話,我要送他一份禮物。」他似是在懺悔,又似在命令。

  又似在用命令的語氣懺悔。

  顧為經把手搭在陳生林的額頭上。

  「我寬恕你,陳先生。」

  「但我……只能代表我自己。」他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男人。

  ——

  「2023年7月10日,上午11:00整。」

  海關閘口以外。

  顧為經坐在登機口旁邊的候機座椅上,懷裡抱著一隻胖胖的狸花貓,抬頭望著候機室大廳上的電視屏幕。


  此時。

  已經距離他和蔻蔻走出西河會館整整十天了。

  也已經離那張機票上接他去新加坡參加畫展的波音737客機,起飛的時間,過去整整十天了。

  很遺憾。

請刷新本頁!


  他實在沒能按時的趕上那趟班機,因為這幾天以來,發生的事情也實在是太多太雜了。

  「好了好了,我錯了,看上去這幾天人家也沒短你吃的嘛,吃的油光水滑的!我可給你帶了吃的呢!這玩意不方便入境過海關,你大可以敞開肚皮吃。」

  顧為經撕開手裡的貓條包裝,去餵膝蓋上胖乎乎的阿旺大王。

  阿旺似乎非常不滿,鏟屎官小顧子偷偷把他送走,不把自己帶在身邊隨身伺候的行為。

  貓貓超牛氣的拽拽的轉過頭去,不去搭理他。

  不過。

  趁小顧子不注意,它又轉過臉來賊兮兮的狠狠的咬了一口他手裡的貓條。

  一幅「崽,吃了你的可不代表原諒你,抓緊大力伺候!」的神情。

  顧為經笑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電視屏幕上的時間,此刻,候機廳屏幕上正在插播著電視台特別製作的專題新聞。

  「……本地著名犯罪集團首領陳生林(AKA豪哥)的落網,造成的影響仍然在繼續,『這是對本世紀以來在東南亞的洗錢行動,最為沉重的打擊之一』,國民英雄丹敏明總警督,對著記者如此說道。一直以來陳生林都是本地政府的心腹之患,但在國際上……就在五日前,陳生林在丹警督的陪同下,向聯合國毒品與犯罪問題項目(UNODC)下轄的全球反洗錢辦公室,中老緬泰聯合打擊犯罪問題調查組,以及仰光政府同時宣布投誠,這……本台記者將為您在現場發來報導……」


  攝影機的鏡頭從西河會館的現場掃過。

  琳琅滿目的豪車。

  湖泊前停著的直升飛機。

  恢弘而又壯麗的莊園,還有那張畢卡索的《女人的半身像》的名畫。

請刷新本頁!


  引起了機場候機廳里的眾人一陣又一陣的驚嘆。

  「人有眾過。而不自悔。頓息其心。罪來赴身。如水歸海。漸成深廣。」

  記者手裡拿著一張紙條,介紹著這是陳生林在人生中最後一次走出這間書房前,用緬語寫下的感觸。

  陳生林竟然還在那張畢卡索價值幾千萬歐元的名畫上,用馬克筆在留白處用英語寫下了短短的一行文字。

  「人真的能蔑視命運麼?去做人間的普羅米修斯。你會看著我的,對麼?G先生。」

  「據報導,陳生林在投誠時,僅僅只提出了一個要求。他願意提供資金帳戶,做為交換,這幅畫要移交給博物館,同時,畫上面的文字不得以任何技術手段進行塗抹或遮蓋。」

  顧為經聽見機場候機廳里,那些正不由自主的抬著頭,望著屏幕看的旅客們的議論之聲。

  人們都在紛紛猜測著這句話的真實含義,猜測著這個G先生代表著什麼。

  就像是一代又一代的研究者,對著字條,猜測著黑鬍子船長所留下的寶藏。

  也仿佛是一代又一代的研究者,對著《油畫》雜誌的尾頁,研究著那位K女士的身分。


  「這是正義的勝利!在調查期間,我們遇到了諸多困難,但是現在我們目前已經至少掌握了10億美元以上的……」

  屏幕上又閃過蔻蔻小姐的父親那張油光光的臉。

  顧為經甚至在鏡頭裡,看到了那一掃而過的,寶光璀璨的黃金四面佛。

  他笑了笑,輕輕撓了撓阿旺大王的腦袋。

請刷新本頁!


  但或許「佛陀」又在凝視著每個人。

  它不關於宗教。

  只關於善惡。

  只關於勇氣。

  也許換成世界上的另外一種其他情況,也許如果陳生林不是已經是垂死的殘年,也許如果豪哥還有二十年的壽命好活,也許……種種種種。

  那麼。

  他大概都不會做出如今的選擇。

  但在世界的這一刻,在這一朵曇花綻放的一瞬間,顧為經和蔻蔻小姐面對死亡時的尊嚴、勇氣和從容,摧毀碾碎了豪哥面對死亡時,那顆被空虛、孔洞和不安齧咬的千瘡百孔的脆弱的心。

  這是善與惡的較量。

  這是勇氣與怯弱的較量。


  這是心與心的較量。

  也許正義不是一定總能戰勝邪惡,也許正義會到來的很晚。

  但在人世間的喧囂中,邪惡必將被疾風與冷雨所折磨,所侵蝕。而正義也必將在溫暖的春風中,得到歸宿與永生。

  ——

請刷新本頁!


  西河會館的門口。

  此刻已經被拉上了警界線,各種調查辦公室的人在進進出出。

  阿萊大叔看著剛剛接受完電視台的專訪,一邊吸著煙,一邊不停的擦著汗的丹敏明,一邊笑呵呵的說道。

  「飛黃騰達?唉,不想那些了。」

  丹警督想著這段時間的經歷,苦笑了一下。

  「莫名奇妙的就被解職,發配當了交警,又莫名奇妙的就成了國民英雄,嘿,就像夢一樣。」

  他給阿萊大叔遞了一支煙。

  「說白了,這事兒,真tmd的諷刺。」丹警督用緬語說了一句粗話。

  「這時局,我是真的搞不懂了。我想做點好事,結果弄得個這樣的下場,我都徹底放棄了,結果……我都不知道該罵這世道,還是該夸。」

  「我家閨女說,我只是一個庸庸碌碌的,被命運裹挾的普通人,稍微有點好運氣,就得意忘形,稍微遇上了挫折,就灰心喪氣。我這樣的人是不適合當高官的,迷茫又無助,害人又害己。」


  「我閨女說的對,我得老實的聽自家閨女的話。」

  丹警督重重的吸了一大口的煙。

  「我準備趁著這個熱乎勁兒,去讓自己謀求一個聯合國或者跨國聯合打擊辦公室的職位,清閒些的那種。」男人說出了自己的盤算。

  「這樣啊,這樣也好,離開了漩渦的中心,至少穩當。」阿萊大叔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也笑著點點頭。

請刷新本頁!


  丹警官向著身前膚色黝黑的中年男人一眼,「我知道您的事情,中校先生,有沒有要重新出山的念頭?別的不敢說,讓您恢復原本的軍職,現在的我……應該能活動一下做到。想不想來為我做事?把您曾經失去的,都拿回來。」

  他在心裡撇撇嘴。

  有人挖了他女兒。

  他也得挖點東西。

  「重新出山?不,我早就重新出山了,我現在有工作的,私人助理,工作任務很多的。」阿萊大叔笑吟吟的回答。

  「蔻蔻小姐呢?」跛腳的男人轉過了這個話題。

  「今天早晨送顧先生去機場的時候,好像沒有看到她啊。」

  「蔻蔻?」

  丹敏明笑了一下,又搖搖頭,把菸頭丟在地上踩滅。

  「家裡誰能管的住她啊。」


  這位父親無奈的嘆氣到。

  ——

  仰光國際機場。

  「Ladies and Gentlemen, may I have your attention please: Check-in for flight SQ761 to Singapore will be closed at 11:25. Passengers who have not been checked in for this flight, please go to counter No. 09 immediately……」

請刷新本頁!


  顧為經聽著廣播裡傳來的提示音。

  登機通道已經開放了有一小會兒了,乘機手續都快要停止辦理了,但他還沒有見到女孩的身影。

  他掏出手機,想給蔻蔻打個電話,發現對方的手機關機了。

  發消息。

  也沒有回應。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十天前是蔻蔻給顧為經發消息,顧為經手機關機了不搭理,現在事情則全然反了過來。

  「奇怪,蔻蔻小姐又跑到哪裡去了呢?」

  年輕人搖了搖頭。

  「顧為經先生……是您麼?」耳邊傳來說話的聲音。


  顧為經側過頭一看,發現是機場的警察,他一手拿著顧為經的照片,一手拿著一個小包裹。

  「是豪哥的事情麼?」

  顧為經心中一驚。

  「豪哥?」

請刷新本頁!


  顧為經一笑。

  沒有解釋。

  警察也沒有多問,只是把手裡的包裹遞了過去。「這是丹警督的小姐特地吩咐,讓我趕在你登機前交給你的。」

  顧為經接過了包裹。

  他不知道蔻蔻是怎麼吩咐的,理論上過了海關他都已經勉勉強強八分算是出境了,竟然還能追過來送上一個包裹。

  但……誰讓蔻蔻的爸爸現在是新聞上的紅人兒了呢?

  蔻蔻小姐樂意!

  顧為經看著包裹上的文字。

  「咯,小顧同學,去登機吧,上了飛機後才可以打開,乖。」

  蔻蔻在上面用馬克筆龍飛鳳舞的寫道。


  顧為經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太確定的猜測,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抱著阿旺,向著一邊的登機通道走去。

  ……

  十八歲的顧為經坐在了波音737客機的座位上,公務艙的座位雖然不如頭等艙那樣奢侈到可以隨便的躺下,但也舒適而寬敞。

  阿旺蹲在他身邊的座位上,探著個頭,那本來應該是蔻蔻小姐的位置。

請刷新本頁!


  所以空乘允許了阿旺大王占用了那個坐位。

  顧為經撕開包裹的外包裝,露出了裡面一個很有少女感的粉紅色《孤獨搖滾》封皮的筆記本。

  這是那種附帶日期,用來記錄每月每旬重要行程安排的工作筆記本。

  顧為經翻開了本子的第一頁。

  筆記本的扉頁上,只有一行寫的大大的數字。

  「+0033 05 37 28 91 XX」

  這是一個十四位的手機號,不算前方的長途區號,則是十位,最後兩位則被空了出來,像是留白用來填空。

  顧為經有點不解。

  他把本子翻到第二頁。

  顧為經發現,這個筆記本前面的頁都被裁掉了,日程日曆是從2023年七月上半月開始的。


  而在日曆下的頁面上,則寫著這樣的一行話。

  『顧為經,我愛你,但你感激我。』

  『我覺得你還沒有想好自己的內心,我覺得……你還沒有足夠的愛我,你還在猶豫,你還在疑惑。』

  『囉囉囉,這樣不好,我的愛可沒有那麼容易就得到。』

請刷新本頁!


  『我刪掉了以前的所有聯繫方式,換了手機號,這個本子扉頁上的,就是我的新手機號碼。總共十四位,但我只會告訴你十二位,剩下的100種組合的可能……我要你自己去猜。』

  『我要你每一旬,都認真想一個去喜歡我的理由,寫在這個筆記本上。我要你去想到100個愛我的原因,寫在這個本子上。』

  『小顧同學,我在等待著手機鈴聲再次響起的那一天。』

  『——蔻蔻。』

  『另:偵探貓的事情,是我自己猜出來的,這是獨屬於我的秘密,我和你的秘密。你不許告訴酒井小姐……小顧同學,你誰都不許告訴,這是我的偵探貓。』

  ……

  巴黎。

  夏爾·戴高樂國際機場。

  「Fever dream high in the quiet of the night,You Know that I caught it……」

  「悄無聲息的夜,模糊不清的夢。」


  「你知道我從茫然和無助中捕獲到了自己的心意(哦,沒有錯),這正是我所希望的。」

  「……」

  一個頭髮被利落的梳在腦後的小姑娘拖著大大的行李箱,出現在機場外的街頭,揮手攔停了一輛計程車。

  她鼻樑上架著大大的蛤蟆鏡,耳朵里戴著耳機,嘴裡哼哼著泰勒·斯威夫特的歌《Cruel summer(殘酷的夏天)》

請刷新本頁!


  她是蔻蔻。

  是的,她拒絕掉了漢堡美院的Offer。

  蔻蔻小姐永遠是一個驕傲的人。

  如果付出不能得到對等的喜歡,那麼她就把愛藏在心裡,自己留著看。

  如果明天就要世界末日,如果世界上沒有選擇,如果顧為經正站在泥濘里,那麼蔻蔻小姐會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和你站在一起,陪你走到最後。

  但如果天高海闊,原野蔥蔥。

  那么小女俠會揮揮衣袖,騎著小鹿轉身離開,只留給你一個背影,讓你自己去追。

  她知道她對畫畫不是很有天賦。

  所以。

  她拒絕了漢堡美院的Offer,她要做更好的,更漂亮的,更瑰麗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不是誰的替代品。她並不要低酒井勝子一等。

  她才懶得去做什麼乘虛而入的事情。

  所以。

  顧為經與酒井勝子分手了,蔻蔻則揮揮衣袖甩了顧為經。

請刷新本頁!


  蔻蔻小姐就是這麼驕傲。

  蔻蔻小姐就是這麼的酷。

  她總是能幹乾淨淨,利利落落的安排好別人的道路,無論是她父親的,還是她愛人的。

  不容任何人說NO。

  某種奇怪的意義上。

  陳生林確實說的也沒錯。

  蔻蔻,像他。

  ——

  飛機廣播中播放著機長室里傳來的語音。

  空姐再一次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帶,他們馬上就要滑行起飛了。


  顧為經仿佛在那起飛廣播背景的音樂聲中,聽到了蔻蔻小姐哼哼歌的聲音,那帶著強烈搖滾氣質的流行旋律,一如往日的使他難以自己。

  不。

  比往日還要強烈的搖撼他的身心。

  為了讓自己的內心安寧一些,他雙手抱住身體,把胸前的那本筆記本放在心口。

請刷新本頁!


  顧為經笑著搖搖頭。

  他把目光望向窗外,穿著地勤制服的工人,候機樓上扁平扁平的旗幟,以及遠方大樓屋頂仰光國際機場的英文字母。

  這個仰光的夏天,天上下了無數場雨,但是在今天,在他即將離開的時候,卻艷陽高照。

  一切的一切,都陽光明媚的像是塞納河畔明亮風格的印象派畫作的背景一般。

  終於要去往新加坡了。

  他心想。

  機翼下方的引擎發出強烈的嘯聲,飛機沿著跑道快速滑行,然後騰空而起。

  飛機剛一離地。

  顧為經就抬頭望著窗戶外。

  他看著遠方的海天交界,看著身後的仰光城,這座墮落珍珠般的城市,看著遠方的原始叢林。


  顧為經知道,他過去十八年的人生,就像是擺放在水晶球里的人生。

  他在菲茨上學,在國際學校里上課,財富封印了人間的苦難,他其實沒有經歷過這裡街頭巷尾,真正芸芸眾生的艱辛。

  他在西河會館裡做客,豪哥用黃金做成的籠子裝住他,對方虛偽的善意也阻隔過濾了真正的黑暗。

  在這個國家很多的地方,在那片原始叢林的深處。

  無法停歇的戰爭,混亂的秩序,那些詐騙行為,那毒品的泛濫……無數比他經歷的要惡的惡的多的事情,正在發生。

  無數人正在流離失所,無數人槍炮射擊中正在死去。

  顧為經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勇士。

  真正的勇士應該留下來,像人類歷史上那些最堅強、最偉大的人一樣,為人類的解放,人類的福祉,為這樣的事業而奮鬥終生。

  他只是個畫家。

  他只能畫好手中的畫。

  這個國家會變得更好麼?還是更壞的?有更多的幸福還是更多的苦難?

  人們會繼續仇恨彼此,傷害彼此麼?

  還是在受苦、哭泣、行樂與歡喜之後,在最終的最終,最後的最後,某種崇高的理想光輝將會照亮一切,解放一切?

  如那普羅米修斯手中的火?

  太陽終將會升起麼?

  顧為經不知道。

  他只是希望……這個世界會因為他,而變得更好一點。

  (註:本卷的最後一章,最後一段的開頭,是模仿林少華先生翻譯版本的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第一卷,第一章,第一段。大概算是某種惡趣味吧?)

  (本章完)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