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藝術
「嘶——」
「呃……」
青銅車架在天空中疾馳，四匹神馬不斷是奔騰著。
懷抱著斷臂的美神，阿瑞斯不由心急如焚。
人間是人和人不同，神和神也是不一樣的。
尤其當那些自身就象徵世界一部分的古神誕生以後，世間誕生的新神尤其如此，阿芙洛狄忒就是其中的典型。
也不知道是因為受到神職的影響，愛與美的化身本就不該有強大的體魄，也或許是因為其他的因素導致的，總之美神的神體確實顯得比其他神靈要脆弱不少。
被人一劍砍斷胳膊，這其實並不奇怪，但對絕大多數神靈而言其實也不是什麼算得上號的傷勢，甚至換了阿瑞斯自己，這可能還會激起他神職的反應，讓他浴血之下愈戰愈勇。
但同一件事放在阿芙洛狄忒的身上，她就直接昏厥倒地，直到現在才醒過來。
阿瑞斯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不過作為一個戰士的敏銳直覺告訴他，這是因為美神缺了什麼，而且這和他也有關……
然而很遺憾的是，沒有看過『劇本』的阿瑞斯不可能知道，他本來有機會擁有一個疑似和原始神靈有關的神子，他將執掌世間的愛欲，哪怕阿波羅都被折磨的痛不欲生。
可能有關，可能無關，但對不知道這件事的阿瑞斯而言，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將阿芙洛狄忒的問題聯想到這裡就是了。
相比起這些，他正緊張的看著甦醒過來的美神。
「唔……我這是——」
「！」
從短暫的昏迷中醒來，阿芙洛狄忒下意識的想捂住額頭。
可下一瞬，她就瞬間意識到了什麼。
她缺了一根手臂，她被人砍掉了一隻手！
她，世上最美的女人，被一個凡人砍掉了一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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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的聲音劃破天空，刺的阿瑞斯耳膜發痛。
但想到對方是為了幫助自己才落得現在的下場，戰神又不由自責起來。
「該死的人類！」
「他們怎麼就不肯乖乖的聽話，每天從早到晚給我提供信仰，然後老老實實的去死？！」
自責了一瞬，然而阿瑞斯很快意識到，作為戰神的自己怎麼會有錯呢？
神和神的衝突，神可能有錯。
但神和人的衝突，錯的一定不是自己。
於是阿瑞斯很快找到了罪魁禍首，那就是整個人類。
人類這個物種果然天生叛逆，只知道享受神靈的恩惠卻不知道回報，反而總不知足。
還有那些人類中某些悖逆的言論……整個世界都是屬於諸神的，你還來討論神與人的關係？
家畜也有資格和主人討論地位了，簡直是笑話。
「阿瑞斯！你幹的好事！」
一聲高亢的斥責，瞬間將戰神的思維拉回當下。
剛才突面驚變的阿芙洛狄忒像是已經接受了現實，她正一臉憤怒的看著這個無能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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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我也不想的，可我在戰鬥中更多的依靠戰鬥本能來指引自己。」
「我對你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又怎麼會因為你的靠近而警惕呢，只是那個凡人……」
「夠了！」
開口打斷阿瑞斯的辯解，阿芙洛狄忒咬著牙說道：「我看你就是無能！」
「一個忒休斯，我就當是個例；現在冒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傢伙來，你依然打不過。」
「指望你是沒有用了，看來還得我自己出馬，不然再過一萬年，你也什麼事情都做不成！」
「不會的阿芙。」
連忙解釋，阿瑞斯據理力爭：「你知道的，這遠不是我真正的實力。」
「在人間與人單挑，我並不比其他善戰的神來的有優勢。【戰爭】神職對個人的武力有所加持，但其實沒有想像的那麼大，但我有軍隊！」
「凡人就是凡人，他們永遠無法理解神權的偉大之處。那個卑賤的螞蟻，他還妄想篡奪戰神的名號——呵，如果【戰爭】的神職只是讓我更能打一點，它又憑什麼成為這世上頂級的神職之一？」
「我的教會為我訓練了衛隊，他們每一個都受過我神血的洗禮，也能施展低級的神術……他們將在戰場上成為我權柄的延伸，甚至當大規模的戰爭爆發，我才能從浩大的戰場上獲取強大的力量。」
「阿芙，這才是我真正的力量所在——如果不是這樣，以母神的脾氣，她也不會在訓斥我之後仍然讓我做對抗雅典娜的主力——」
「住嘴！」
「阿瑞斯，所以你還感到挺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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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說的是什麼玩意，你居然還感到很得意？
赫拉明知道你是個廢物，還不得不捏著鼻子讓你做事，就是因為你這個廢物還有廢物利用的價值是吧……但凡你有一點腦子，恐怕也說不出來這種話來。
一時之間，阿芙洛狄忒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赫拉忌憚雅典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壓根不相信在攻打雅典的過程中這個情敵的女兒會不做反應。
阿瑞斯雖然只是她準備的一張牌，但也遠遠不該在這時候打出來，尤其打出的理由還如此可笑——因為阿瑞斯打不過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凡人，所以只能以此來挽回早已不知道丟到哪裡的顏面！
搖了搖頭，隨著距離神山越來越近，肩頭的傷口也漸漸癒合。
不過聽著阿瑞斯堪稱『睿智』的言論，阿芙洛狄忒還是準備自己做點什麼。
指望他是不行了，好在神山上也不全是廢物，至少其中的不少人還是有些能力的。
而在這些人當中，阿芙洛狄忒首先想到的就是某個又矮又瘸的傢伙。
論顏值，在人均顏控的卡俄斯神靈眼中，赫菲斯托斯無疑是殘廢中的殘廢，以至於向來沒有神靈願意與他親近。
但論手藝，哪怕是獨眼巨人也遠遠比不上他。
鍛造是一種人間的行為，它也可以變成人文神職的一種。
但打造神器其實並不只是依靠所謂【鑄造】神職而來，它更多的是一種特殊的稟賦。
世界本身有這種能力，天成或伴生的很多神器都因此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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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最後一種存在，他們天生就有類似的特殊稟賦，比如曾經的獨眼巨人，又比如現在的赫菲斯托斯。
他們都有著鑄造神器的能力，而且赫菲斯托斯還尤為強大。
他總是能造出一些有特殊功能的東西來，而阿芙洛狄忒也用到過這個能力。
某個傳說被阿芙洛狄忒送給女兒出嫁的禮物，最終導致了忒拜數百年悲劇的源頭其實就是這樣一件東西。
它其實是赫菲斯托斯鑄造的神器——當然，不是有著權柄的真正神器，但也絕非尋常造物。
這樣的產物，則被赫菲斯托斯命名為『次神器』。
次神器不一定真的比神器威力弱小，但它們一定沒有權柄的力量，而且普遍力量有其極限。
但在相比起數量稀少的真正神器，這種東西已經是難得的珍品了。
「走吧，阿瑞斯，去找赫菲斯托斯，讓他來幫忙我們想想辦法——別看著我，用你的豬腦子好好想想，而不是只會用肌肉思考問題！」
「哦，我忘了，你現在就連肌肉都比不過別人了。」
繼續冷嘲熱諷，讓阿瑞斯的臉色不斷變化起伏。
不過戰神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而是調轉車架向神山山腳的一處宮殿而去。
匠神赫菲斯托斯平時很少待在神山，他更愛留在從小長大的利姆諾斯島上。
只是最近為了人間的事情，他還是在神山暫時停留了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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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這一次，我能找到一件能幫我解決麻煩的神器吧……」
嘆了口氣，阿芙洛狄忒感覺自己真是流年不利。
要不是時間緊迫，她還真的不想拖著斷臂去見這位缺了條腿的鐵匠。
……
是夜，奧林匹斯神山矗立在浩瀚無盡的星空之下。
某座從神山主體上延伸出來的峰巒上方，一條裸露在外的熔岩河流從中流淌而出。
河道宛如浮空而生，讓熔岩從山腹流入半空盤旋又回返，在空中繞出了十八個圓環。
這是赫菲斯托斯權柄的體現，也是他鑄造神器的助力。
畢竟相比起他匠神的大名，其實他真正的神職是掌管火山與熔岩的神靈。
如入無人之境，青銅戰車駛過一道道熔岩河流構成的『河道』。
一扇黑曜石大門自動打開，迎接遠道而來的貴客。
相比其他神靈神殿的金碧輝煌，這通體由黑曜石鑄造的神殿卻顯得有幾分陰暗。
再加上裡面不停響動的各個工坊和建築，哪怕赫菲斯托斯為自己的宮殿擺滿了金銀裝飾，也依舊像他自己一樣，與奧林匹斯諸神格格不入。
走進其中，阿瑞斯還意外的看到了樣貌各色的少女。但當神力在眼中流轉，他瞬間就看穿了背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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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它們全是一些做工精緻的人偶。
它們在一個個工作檯上敲敲打打，一件件精美的飾品、器物、家具、兵器從中被造出。
如今神山上九成九的造物，實際上正是來自於此。
「都說匠神沒有神國，他選擇給自己的信徒一次新生的機會——那些殘缺不全的，身軀衰老的，醜陋不堪的，都能在赫菲斯托斯手下找到心儀的軀體，以另一種方式再活一世。」
「現在看，傳言恐怕並非虛假。」
之前沒有來過這裡，阿瑞斯也有些驚訝，不過他也只是一看而過。
奇淫技巧而已，這些做的再好，還不是個為諸神打鐵，鑄造器物之人？
「行了，你閉嘴。」
冷冷的開口，阿芙洛狄忒快走兩步，一路向里。
她是來過這裡的，而且不止一次。
很快，在神殿的深處，他和阿瑞斯就見到了赫菲斯托斯的存在。
「……嗯……」
「所以說，你們遇到了一個擁有不死之身的凡人？」
哪怕身處自己的宮殿，但不知道是不是預見到了來者，赫菲斯托斯的真身依舊沒有暴露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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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如你所見，他給了我一劍。」
並沒有隱藏自己的傷勢，甚至阿芙洛狄忒知道，雖然作為美神的自己無時無刻不是『美』的，但在赫菲斯托斯眼中，或許此刻的自己才是『最美』的。
「嗯……我明白了。」
果不其然，阿芙洛狄忒看到了匠神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艷之色，看來自己的問題妥了。
只是稍作思考，赫菲斯托斯就微微抬手，讓一個侍從人偶從庫房取來了一個金色的大網。
大網閃著亮光，顯得華貴異常。
但不知道為什麼，當看到它的那一瞬間，阿瑞斯就產生了一種冥冥中的厭惡感。
「這是什麼？」
「就像你看到的，這是一張網。」
淡淡開口，赫菲斯托斯說道：「只不過哪怕是你掉進這張網裡，一時半會也出不來的——我是說，哪怕你在神山上面，也依然如此。」
「呵，我怎麼會掉進網裡。」
心下一驚，阿瑞斯卻表現的不屑一顧。
他以為找到了自己對大網厭惡的原因，因為它可以威脅到自己，真是巧奪天工的鑄造啊……然而阿瑞斯不知道的是，他跟這張金網的緣分可不止於此。
在原本的神話軌跡中，阿瑞斯可不是阿芙洛狄忒的丈夫，恰恰相反，赫菲斯托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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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為了抓姦，匠神就做成了這張大網，將赤身裸體的美神和戰神一網成擒，然後招呼奧林匹斯山上的所有神靈來旁觀——至於這裡的他是個什麼心理，那一般人恐怕就無法理解了。
「有了它，什麼不壞之身都沒有用。」
「因為你不需要殺他，只需要困住他。」
「不壞之身又不是舉世無敵的力量，它並沒有想像的那麼難對付。只要稍稍動一動腦子，其實有很多種解決的辦法。」
依舊盯著阿芙洛狄忒，赫菲斯托斯介紹著自己的神器。
然而就在阿瑞斯準備上前接過的時候，他卻又收回了手。
「你什麼意思？」
阿瑞斯問道。
而面對戰神的質問，赫菲斯托斯一臉奇怪。
「你不會打算白拿走我的東西吧，我確實要為了應對雅典做點什麼，那是天后的交代，卻不代表我要收拾你留下來的爛攤子。」
「你——」
「閉嘴。」
再次打斷阿瑞斯，阿芙洛狄忒微微一笑，整個神殿內頓時百花齊放。
「那麼，赫菲斯托斯，你想要什麼呢？」
「我要你——」
平靜開口，然後在阿瑞斯勃然色變的臉色下，赫菲斯托斯繼續補充道。
「我要你做我的『模特』。」
「嗯？」
「我的意思是，我要照著你的樣子做一個人偶。」
眼神中閃過一絲痴迷，赫菲斯托斯緩緩說道：「世人只知道完美是藝術，卻不知道殘缺也是一種美。而恰到好處的殘缺，更是美中之美。」
「之前，我只是有了這個想法，但還不知道應當怎麼表現它，直到我今天看到了你，尊貴的美神。」
「現在的你，才是真正的美。」
下意識直起腰，矮小的匠神雙眼閃亮。
「我要給你做一個等身的人偶，只在現在的基礎上略作修改——當然，我向你承諾，除非神山倒塌，神庭不再，不然我絕不會讓它流傳到外界。」
「它將會是極致的藝術……至於她的名字，我打算給她起名為【斷臂的阿芙洛狄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