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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9章 同志

2024-10-31 15:26:48
  第1599章 同志

  緩緩放下高舉的雙手,這大鬍子男人也不去撿他的武器,反而抱拳在左肩頭掂了掂,「上排琴不像是曹大掌盤子」

  「我聽不懂黑話」

  衛燃直來直去的打斷了對方的試探,「要麼就老老實實的搭窩棚,要麼你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聞言,這大鬍子卻笑了笑,放心的將後背交給衛燃,繼續一邊用那些鬼子的防水帆布搭窩棚一邊說道,「我不記得曹大掌柜的土匪窩裡有你這麼一號。」

  「也不差我這麼一號」衛燃暗示對方的同時,還晃了晃手裡的盒子炮。

  「確實不差你這麼一號」

  那大鬍子男人倒是無比的痛快,「風高雪大,這黑燈瞎火的沒認出來。」

  緊跟著不等衛燃開口,這大鬍子卻又自我介紹道,「崔壽春,叫我崔大鬍子就行,爺們兒怎麼稱呼?」

  「夏漱石」衛燃隨口編了個好用的名字,轉而問道,「崔大哥知道怎麼走出去嗎?」

  「夏老弟準備去哪?」崔大鬍子反問道。

  聞言,衛燃卻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見狀,崔大鬍子也不再多問,繼續忙著搭建躲避風雪的窩棚。

  稍作遲疑,衛燃借著身上那件狗皮大襖的掩護收起了手裡的盒子炮,隨後略顯警惕的將剛剛從對方的身上卸下的武器收集起來,全都放在了不遠處那匹黑馬的褡褳里。

  「這些東西哪來的?」衛燃指著那匹黑馬身上掛著的東西再次問道。

  這些東西里除了本來就存在的那些,另有幾套明顯從偽軍或者鬼子身上扒下來的棉服,以及似乎從土匪身上扒下來的獸皮衣,另外還有兩把盒子炮、一支大沽廠的花機關,另有三支三八大蓋、一支馬四環,以及三個滿套的鬼子背包。

  在那馬褡褳里,還塞著幾隻凍死的野雞,以及幾塊不知道哪來的玉米餅子。

  稍作遲疑,崔大鬍子一邊繼續固定那兩塊屁簾大小的防水帆布一邊答道,「還能哪來的?這眼瞅著就要貓冬了,總得籌備點兒值錢的物件,帶回去給老婆孩子換幾尺布做套新衣服。」

  「你不是土匪」

  衛燃頓了頓,又愈發篤定的重新說道,「你不止是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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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意」

  衛燃渾不在意的擺擺手,無論這個看著古怪,或者不如說故意表現的有些古怪的崔大鬍子到底有什麼心思,眼下自己想離開這裡,就只能和對方合作。

  除此之外,他和對方都很清楚,這個時候最好都別開槍。

  無論被槍聲引來的是鬼子、偽軍還是土匪,對於他們倆來說似乎都是麻煩。

  所以這個崔大鬍子到底是什麼來路?

  隱隱有些猜測的衛燃暫時壓下心頭的疑惑,趁著對方在遠處收集木柴,直接從金屬本子裡取出了水手袋,抽出那塊足有四米見方的白色降落傘布天幕,在對方搭的窩棚基礎上弄出了一個還算寬敞,而且足以擋住風雪的帳篷。

  不多時,崔大鬍子抱著一大抱松枝走回來,在他身後,還用滑雪板拽著不少乾枯的樹枝。

  看了眼衛燃搭好的帳篷,崔大鬍子憨厚的笑了笑,將抱來的松針鋪在了地上,乾脆的拆了他剛剛搭建的帳篷,把那兩塊鬼子帆布鋪在了衛燃搭的帳篷底下。

  「崔大哥哪裡人?」衛燃一邊幫著對方點燃篝火一邊問道。

  「木蘭滴」


  崔大鬍子一邊說著,一邊從馬背上取來那幾套棉服、獸皮衣鋪在了帆布上,隨後又把那三個鬼子背包,連同褡褳里的兩塊餅子拿了出來。

  「夏老弟哪的?」

  崔大鬍子說話間,已經解下鬼子飯盒,裝滿了積雪放在了剛剛點燃的篝火邊上。

  「熱河的」衛燃再次隨口編了個籠統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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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狀,衛燃也解下他背著的那個鬼子背包,從裡面拿出了那個放著紅燒肉蓋澆飯的鬼子飯盒架在了篝火邊上,並且同樣用飯盒蓋子裝了些乾淨積雪慢慢融化著。

  「夏老弟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崔大鬍子說著,已經用燃著火苗的木棍引燃了菸袋鍋,吧嗒了兩口之後遞給了身旁的衛燃。

  「崔大哥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衛燃反問對方的同時擺擺手,隨後取出金屬本子裡的煙盒,取出過濾嘴,給自己點燃了一顆繳獲來的香菸。

  「風一停就走」崔大鬍子答道,「夏老弟去哪?」

  「崔大哥去哪?」

  「當然是咱們曹大掌柜的山頭兒」

  「巧了,我也去咱們曹大掌柜的山頭兒」衛燃笑眯眯的說道。

  「那就一起走吧」崔大鬍子頗有些漫不經心的發出了邀請。


  「那就一起走吧.」

  衛燃也跟著重複了一句,隨後二人似乎都將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篝火堆上。

  至此,他們都已經在內心無比確定,對方絕不是曹大掌柜山頭兒上的人,至少和曹大掌柜絕對不是一條心。

  即便如此,兩人仍舊保持著某種意義上的默契,再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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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無非信任和善意的嘗試罷了,衛燃隨意的拿起其中一塊,順便也將剛剛燒開的水往仍在進行加熱解凍的蓋澆飯里倒了一些。

  「喝酒不喝?」

  衛燃說話間,借著身邊鬼子背包的掩護,取出了裝有白酒的英軍水壺,這酒還是當初從胡八指的家裡偷來的。

  「整一杯!」

  崔大鬍子立刻來了興致,翻出個鬼子的鋁碗擺在了篝火邊上。

  慷慨的給對方倒了滿滿一碗,衛燃叼著對方剛剛分給自己的餅子,取下套杯給自己也倒了一些,隨後端起來和對方碰了碰。

  守著篝火,倆人一口餅子一口酒,品嘗善意的同時也默默的釋放著各自的善意。

  幾乎在各自吃完了最後一口餅子的同時,兩人默契的同時舉杯和對方碰了碰,一口喝光了最後一口酒。

  「再嘗嘗這個,從鬼子那兒搶來的。」

  衛燃說著,將已經加熱好的紅燒肉蓋澆飯取下來,給對方分了一半,隨後又給對方倒了一碗酒。


  「自打小鬼子來了,可有年頭沒吃上這麼好的飯食了。」崔大鬍子隨意撅了兩根樹枝當作筷子,夾起一塊紅燒肉嘆息道。

  「等打跑了小鬼子,以後這樣的飯食頓頓都有。」衛燃說著,端起了杯子。

  「打跑鬼子?」

  崔大鬍子啞然失笑,卻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是端起杯子和衛燃碰了碰,灌了一大口酒之後,大口大口的往嘴裡扒拉著吸滿了湯汁的紅燒肉蓋澆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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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那炮彈是你打的?」

  毫無徵兆的,崔大鬍子頭也不抬的問道,末了還指了指不遠處那匹黑馬,「那兩匹黑馬往外跑的時候,那幾發炮彈你打的?」

  「是」

  衛燃漫不經心的答道。

  「就不怕自己跑不出去?」

  「這不是跑出來了嗎?」

  崔大鬍子正要再問,衛燃卻猛的看向他身後的方向。

  下意識的回過頭,崔大鬍子立刻注意到,極遠處似乎又冒出了閃爍的燈光。

  「躲起來」崔大鬍子低聲說道。

  稍作猶豫,衛燃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穿好靰鞡鞋,順勢一趟躲進帳篷裡面,隨後又從邊角位置的樹木陰影處爬開,最終躲到了不遠處一顆松樹的後面。


  與此同時,崔大鬍子也彎腰拿起了那把鬼子刺刀重新塞進了袖口,接著又抄起那把小斧頭慢悠悠的劈砍著腳邊的木柴。

  不多時,一輛騾子爬犁從遠處挑著燈走了過來。

  離著尚有十幾米的距離,那騾子爬犁上的人便吆喝著騾子停下來,隨後提著燈站起來,把頭上毛茸茸的皮帽子摘下來倒扣在騾子背上。

  緊接著,他又像是吃飽了撐的的一樣跳下車,然後從騾子前面繞到爬犁的另一邊重新踩上去,雙手抱拳舉過左肩,向後顛了顛,用極具辨識度的煙嗓大聲問候道,「達摩老祖威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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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大鬍子不等對方說完便篤定的高聲問道,「快快快!過來暖和暖和!」

  「大鬍子?!你咋在這兒!」

  不遠處那車把式顯然也認出了崔大鬍子,也顧不得客套了,扣上皮帽子,吆喝著騾子爬犁便走了過來。

  「鬼子逼著俺們埋伏抗聯的人」

  崔大鬍子指了指旁邊的馬和帳篷里的戰利品說道,「俺們妹攔住,擔心吃鬼子瓜烙,索性攮死了盯著俺們的幾個偽軍,分了葉子回窯堂。」

  「是該這麼著!」

  那個被稱作鄭響鞭的老土匪湊到距離火堆更近了些的位置,一屁股坐在不久前衛燃坐著的位置,一邊烤火一邊說道,「你是不知道,曹大掌柜的死啦!」

  「啥?曹大掌柜的死了?」崔大鬍子愣了一下,「被鬼子弄死的?」

  「嗨!哪呀!」

  鄭響鞭一拍大腿,「聽說是被抗聯的人一槍崩了,天靈蓋子都掀開了!他的屍首現在還在三岔淘金溝里扔著呢,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四梁八柱呢?」崔大鬍子問道。

  「有的投了鬼子,有的被抗聯炸死了,還有一兩個估計是準備拔香頭子了。」

  鄭響鞭拔出別在腰間的菸袋點燃,使勁兒吧嗒了兩口繼續說道,「現在山上一團亂,鬼子占了聚義廳,逮住了曹大掌柜的幾房姨太太和幾個閨女,現在估計正打排炮呢。

  大傢伙也是跑的跑散的散,剩下的都是鐵了心準備給鬼子賣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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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咋滴!」

  鄭響鞭雙手交迭一砸,「特碼今年的紅櫃可還沒分吶,全它奶奶的便宜鬼子和皇協軍了。」

  「話是這麼說,你這也沒少分吧?」崔大鬍子說著,朝不遠處的騾子爬犁揚了揚下巴。

  「嗨!總不能空著手回去。」

  鄭響鞭得意的說道,「運氣好,趁著亂扒了幾個鬼子傷員的葉子,跑出來的時候還逮著了十一小姐和倆丫頭片子,那倆丫頭片子說是大少爺搶回來半路跑了的。」

  「串串?」

  崔大鬍子說著拍了拍身旁的那些戰利品,「這些東西可比丫頭片子好出手。」

  「那仨丫頭子可沒被少爺們禍禍過,正經的黃花閨女,個頂個的俊俏!」

  看著能有四十歲往上的鄭響鞭比了個大拇指,「只要賣到藝窯里,可是能換不少兒籽兒!尤其咱們那十一小姐,不但臉蛋兒俊俏,她可是和二少爺一樣會洋文的。」

  「會什麼也得能活著出去再說」


  崔大鬍子往篝火堆里丟了幾根木柴,「接下來幾天鬼子肯定得搜山,天亮前出不去就費勁了。這帶著三個丫頭片子,可不如帶著這些東西好走。」

  「好帶你怎麼不帶?」鄭響鞭問道。

  「我要不是看上了十一小姐,至於和你串?」崔大鬍子哼了一聲說道。

  「拿二少爺的紮腳子來換」鄭響鞭看了眼不遠處的黑馬,貪婪的說道,「另外還得加上幾條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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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虧不了,有十一小姐就虧噗!」

  走在前面的鄭響鞭話都沒說完,一把小斧頭便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噗通!」

  鄭響鞭膝蓋一軟,乾脆的撲倒在地,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下手這麼狠?」

  衛燃從不遠處的樹木陰影里走出來的同時隨口問道。

  「這老東西專做拍花子的買賣,早就想弄死他了。」

  崔大鬍子說著,已經丟掉了手裡的斧子,順便也甩掉藏在袖口裡的鬼子刺刀,和衛燃不分先後的走到了騾子爬犁的邊上。

  這爬犁上鋪著厚厚的一層草料,草料之上,則是一床被子。

  見衛燃已經頗為默契的取出盒子炮對準了爬犁,崔大鬍子這才小心的解開了被子上的綁著的皮繩子,抻著被子的一角緩緩往後拽,露出了被子裡的人。


  那是三個被綁著手腳,還被堵住了嘴巴姑娘,這三個姑娘里,靠兩邊的看著也就是十六七歲,差不多和紅霞姑娘差不多的年紀,想來,她們就是紅霞姑娘曾經提及過的孫家的姑娘。

  這倆姑娘中間那個瓷娃娃一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看著還要更小一些,她的穿著也要華麗的多。

  「中間那個丫頭子是曹大掌柜第15房夫人給他生的第11個閨女,今年15了。」

  崔大鬍子說著,已經拎起掛在騾子身上的油燈,打量著這爬犁上的其餘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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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乎下意識的,衛燃和崔大鬍子便已經猜到,那個鄭響鞭八成是弄死了鬼子的衛生員,而且極有可能是弄死了那支中隊僅有的四個衛生員,甚至說不好還順帶手弄死了幾個傷兵才搶來這些東西。

  兩人對視一眼,崔大鬍子重新用被子蓋住了那仨只能徒勞掙扎的小姑娘,以及她們腳下略顯誘人的戰利品。

  「崔大哥打算怎麼處理這仨姑娘?」衛燃看著對方重新用皮繩子綁好被子,嘴上也順著話題問道。

  「到時候再說」

  崔大鬍子一邊扒鄭響鞭的衣服,一邊敷衍的給出了含糊其辭的回應,接著又把騾子爬犁牽到了距離篝火更近了一些的位置,一屁股直接坐在爬犁的邊緣烤著火,顯然,他仍在防備著衛燃。

  明智的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衛燃更加明智的坐的離那輛騾子爬犁更遠了一些,即便他擁有無可爭議的武器優勢。

  這一夜,隔著篝火的二人都沒有休息,更沒有進行任何後續的交流,他們都清楚,此時無論說什麼,對方都不會信,既如此,倒不是保持安靜,保持警惕,也保存精力。

  不止過了多久,守著篝火,強打著精神沒有睡的衛燃和崔大鬍子,也在山風漸漸停下來的時候,不分先後的爬了起來。

  「夏老弟騎馬吧」

  崔大鬍子一邊將帳篷里的那些棉服丟到爬犁上一邊提議道。


  「聽崔大哥安排」

  衛燃一邊收攏降落傘布天幕一邊隨和的應了下來。

  短暫的忙碌過後,崔大鬍子最先吆喝著騾子爬犁慢悠悠的走了起來,「把燈吹了吧」。

  故意拉開些距離,衛燃也翻身上馬跟在了後面,順便吹滅了掛在馬鞍上的油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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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衛燃和騎著的那匹黑馬一次次抖落身上的積雪中,周圍的地形也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如此走了少說也有三四個鐘頭,當衛燃騎馬跟著一路沉默不語的崔大鬍子走出林子的時候,卻發現竟然又回到了當初伏擊鬼子的三岔溪流附近。

  「夏老弟到這兒應該就認識路了吧?」崔大鬍子吆喝著爬犁停下來,轉身朝著衛燃問道。

  「崔大哥接下來真要往土匪窩裡走?」騎著馬的衛燃附身問道。

  「這個時候就不去送死了」

  崔大鬍子指了指當初鬼子出現的方向,「這就準備往城裡走了,夏老弟要是願意,不如借把響子給老哥,等來年春天」。

  他這場面話還沒說完,兩人卻相繼看到不遠處正有一個人牽著一匹馬同樣從林子裡走出來。

  那牽馬的人手裡拿著一支手電筒,馬背上影影綽綽的似乎還趴著個人,那匹馬

  那匹馬好像也是一匹黑馬!

  幾乎就在那道手電筒的光束照過來的時候,衛燃也舉起手裡的盒子炮對準了崔大鬍子。

  幾乎不分先後,並沒有被衛燃仔細搜身的崔大鬍子,也舉起了一支在這片流血的黑土地上,被冠以「五蜂子」的白朗寧1906袖珍手槍——他同樣瞄準了衛燃,同樣沒管那道照過來的光束。

  「衛大哥!是你嗎衛大哥!」

  雪夜中,那道手電筒光束背後牽馬的人影發出了一聲驚呼,與此同時,衛燃和崔大鬍子,也不分先後的垂下了手裡端著的槍,一個將其縮回了寬大皮襖袖口,一個借著身上的狗皮襖將其收回了金屬本子。

  下一秒,這倆早就已經猜測出對方身份的人,在那道打在他們身上,而且越來越近的手電筒光束中,各自朝著對方伸出手握在了一起。

  「同志」

  這冰天雪地之中,兩人同時喊出了一個可以無條件信任對方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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