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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吐露實情

2024-10-31 13:04:40
  第96章 吐露實情

  天光此時正是盛烈。

  透過蟬翼似的描花窗紙照進來,便能瞧見無數細微的埃塵在四下空氣里徘徊浮動,如一渠草木葳蕤處的溪泉深處,那些細小而晶亮的螢火。

  符參老祖早已經跌進喝空的酒瓮里,睡得熟了,鼾聲陣陣。

  蒲團上,陳珩握住一方潔淨瓷瓶,體內的胎息隨著某種特殊節律,在四肢百骸中周流運轉,時而迅若奔馬,傳徹出大江大潮的撼枕鳴音,又時而定若老龜,任爾十方風流百轉,我自巋然不動,安然伏中。

  隨著他每一次呼吸往返,都會從瓷瓶中飛出一道精氣,鑽入他的鼻竅內,被練炁術磨損化為最精粹的元真,最後再併入自家胎息之中。

  每一道精氣被消磨,陳珩的胎息便被滋養,更為了壯大了幾分。

  這些精氣都是斬殺懷悟洞的無數獸禽得來,本就是上佳的靈氣,屬相純一,幾可與符錢比擬。

  更莫說陳珩修行的《神屋樞華道君說太始元真經》,共可總攝十二萬九千六百種靈氣,謂作龍天通明,諸真總攝,並無採氣的煩憂……

  不過這幾日間的修行,他將瓷瓶內精氣都耗用了泰半,雖使得胎息壯大了不少,卻離練炁六層還是存了不少差距。

  這門練炁術簡直就像一頭無底的吞金獸!

  每一步晉升所需的資糧都多得令人駭然,便是吃空數個小家族、宗門的百年底蘊,都未必能見得修行至練炁九層大成。

  以現下這般的態勢,只怕是將瓷瓶精氣悉數用盡,再耗了身上的所有符錢,才能將練炁的進境往前推上一層。

  而至於到了練炁六層之後,又該尋個什麼法子,來攢得足夠靈氣,晉入練炁七層,陳珩也未無個切實的頭緒。

  也不單只是練炁進境。

  太素玉身如今是玄境五層,若想要再進一步,也同樣糜費不菲,需耗去巨量的靈氣,比之練炁修持差不了多少。

  一個練炁功行。

  一個太素玉身。

  而今這兩者都是因著靈氣,成了他道業上的疑難障阻。

  也因此緣故,陳珩心頭倒是對從地淵出離後,拜入花神府修道的希冀,就更盛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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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靈氣,於他現下而言,就是去了修道上的半數關隘。

  更莫說花神府內所有的師承真法、丹藥符書種種,若是得手,又是一片坦途。

  ……

  在陳珩如此作想之際。

  酒瓮中的符參老祖突得耳朵一動,旋即打了個酒嗝,慢悠悠爬出,兩臂趴在沿邊,對陳珩道了聲:

  「魚乾酸腐發臭的味道好似近了,若本老祖所料不差,應是那頭天魔又來尋你,這一次,只怕是要借著講道之名,帶你親自去見它那大主子咯!」

  陳珩聞言動作略一停,旋即止了吸納精氣,將瓷瓶封住,塞入乾坤袋中。

  他抬頭往窗戶天光看了一眼,微微皺眉,再按著五臟的生氣高低一察,便已得了個具體時辰。

  「之前好言說是申時開壇講法,如今才僅剛過午時,方至未時,提早了足一個時辰,」

  陳珩若有所思,心道:


  「看來袁兄以飛祿果遁走一事,讓懷悟洞主很是吃了一驚,心境都不寧,所以才會三番兩次遣柴仲宏來探視我,疑心我亦會不知所蹤……

  如今更是提早了開壇講法的時辰,顯是已然按捺不住了。」

  ……

  袁揚聖早在昨日便已使用了飛祿果,遁走出十萬里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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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袁揚聖自述,他此行,是要前去東彌州西域的九危山,打探一味名為「瓊胎陽罡」的天罡氣消息。

  九危山多蛇多金玉,共有九處險勝之景,其上罡風浩蕩凜冽,如長龍盤卷,莫說凡人,便是修士一個不慎,被罡風卷帶進了風眼,也得埋骨葬身。

  而在這九危山峰頂,相傳就足存有足足一岩池的「瓊胎陽罡」,未被邪蓄之氣污濁過,品質甚是上乘。

  左右也是閒極無事,袁揚聖便打算去西域瞧看個大概,親自登上九危峰,探一探那傳聞中的「瓊胎陽罡」

  不過東彌州西域卻是要遠遠勝過南域這等窮土,那一地的靈氣充裕非常,幾要蔽空滿溢了,如此的勝景實狀,才方對得上胥都天此方天宇之稱。

  也正因靈氣充盈,西域的大小修行仙門也比得南域更來得鼎盛,再加之八派六宗之一的怙照宗山門更是在極西處。

  西域地界,就真箇是群魔亂空、劫氣滾涌的險惡局面。

  袁揚聖擔心被魔宗修士看重了他這具肉身,會被煉成鐵皮殭屍、飛空夜叉等邪物傀儡,是以在臨行前特意登門拜訪,向陳珩請教收攝肉身氣血的法子。

  事實上,像他這類專精肉身體魄的武道修士,一直便是魔宗修士的心頭好。

  不拘是祭煉城屍傀,還是抹了神智,收做護法神將,或是直接汲了那一身氣血,用來煉丹入藥,都是極好的選取。


  道書中記載,怙照宗屢次出征宇外,可是伐滅了不少武道的地陸、界空,甚至還跟真武天的武道修士大肆做過幾場,就是因為武道修士的鼎沸氣血,對魔宗修士亦是一味不可多得的神藥,乃是大補之品……

  不過陳珩收攝氣機的法門,乃是衛令姜傳他的《散景斂形術》……此法門非得是仙道的根基不可,也唯有是參習空空道人傳下的「大無相常境真炁」,才能尋得門徑才在。

  他參習的乃是「太始元真」,雖莫名修成了此術,卻也給不了袁揚聖什麼金玉良言,只能同他說了幾個在氣機轉運時的關竅所在,便唯有作罷。

  而袁揚聖以飛祿果遁走一事,很快也就被懷悟洞主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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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怕陳珩同袁揚聖一般。

  也是莫名便不見了行蹤。

  ……

  ……

  「那什麼狗屁懷悟洞主既是要請你去聽講道,那便是說,老祖這張萬里照見符也該是時候使用了。」

  符參老祖長吁短嘆了一陣。

  這小小老兒跳到陳珩肩頭,打了個酒嗝,搖頭晃腦道:

  「說實話,相處這幾日,老祖也是覺察了,伱跟你爹並不是一路貨色,比之你那些兄弟,也都要來得良善些……眼見就是到了快分別的時辰,老祖我還真箇是有些不舍!」

  「老祖既如此戀舊情,不如在臨別時,說一說我的身世?」

  陳珩微微一笑,道:


  「我那生父究是姓甚名誰,又是死是活,身處何方,如今是怎般的光景?

  還有我的那些弟兄,又是何許人也?」

  這話問出後,本以為符參老祖會像往日那般插科打諢,搪塞過去,並不直言相對。

  可卻出乎意料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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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小小老者坐在陳珩肩頭,捋著花白鬍鬚,滿臉的苦相。

  「他娘的!我們這些草木精靈就是太心軟!太心善了!若是告知了你,定是會惹得那人不快,說不得還會暗中給老祖記下一筆!平白惹下個麻煩來!

  再且,這也是違了太符宮向來不過問世情的規矩,裴芷那小妮兒定是又要給老祖面色看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叫人心下煩悶的很!

  你小子不曉得的……我太符宮能夠自前古道廷時代傳承至今,向來靠得便是不管諸般雜事!所以玄魔兩道都敬都尊,不僅在八派玄門裡有聲譽,連魔道六宗都是交好!不會下手!」

  話罷。

  符參老祖仰天悠悠噴出一口至粹的乙木青氣,欲言又止。

  太符宮屈指可數的幾次出手,都是不得以而為之。

  最近一遭。

  都還尚是在「中琅浩劫」的時候了……

  那時的道逆陸羽生以無邊大法力打穿了罡氣層,又與幾尊佛陀、至人攜手共力,抵住了「太乙九宮顛倒逆反大陣」的威能。


  趁著八派六宗的幾位道君被朱景天、無量光天等天宇勢力絆住腳時,分身不得時。

  正要一手托舉起中琅州,攜著此方大州飛離出宇外。

  那刻,連太符宮的當代掌門都被逼不得已,只能無奈出手,以三十三道上清真符結成一記殺招,悍然削去了陸羽生的一半元靈下來。

  雖在幾位佛陀、至人的助力下,陸羽生終還是以一半元靈之身,硬生生攜著整片中琅州遁離出了胥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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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若非玄魔兩道互相存著齷齪,都猜忌彼此,不肯拿出身家來一搏,哪怕有朱景天和無量光天在一旁死命拉扯,那個陸羽生也未必能生離胥都天了,可惜,可惜。」

  符參老祖心下頗有些苦悶的意味:

  「可離上次太符宮干涉現世,都還是『中琅浩劫』這等慘狀了,連宇內外都震動!這小子跟『中琅浩劫』比起來又算個屁啊!

  我若是因此違了規則,告知他實情,平白開罪陳玉樞,讓這位未來的道君記恨上太符宮,只怕更是說不過去……」

  他剛要狠心拒絕。

  可話到嘴邊,心一軟,又開始猶豫起來。

  「……老祖真可是實實在在的刀子嘴豆腐心啊,似我這般的良善!要如何在這險惡九州四海里求生存?!」

  他心念萬般複雜地轉了幾轉,沉默許久,卻突得一拍大腿,似是有了主意。

  「待得你用出了這張萬里照見符後,我再跟趁機同你說清個原委……


  記住了!時間短緊的很!僅此一次,聽漏了那可就是你小子的不是!」

  陳珩微微一怔。

  而符參老祖也不再贅言了,只屈膝蹦起來,合身一撞,整個人變化做道青光沒入他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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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有所思。

  在這一瞬,他仿是有了種奇妙的感觸,只要心念一轉,便能催發這張符參老祖所化的萬里照見符。

  「沒想到老祖居然肯告知我實情,真是意外。」

  片刻後,陳珩斂了眼底的複雜眸光,拱手嘆道:

  「珩多謝老祖慈悲了。」

  腦海里只聽得「哼」的一聲,旋即便沒了動靜。

  陳珩笑了笑,又取出衛令姜贈他的那張金光神符,往身上一催。

  隨著一陣金光大作後,他從蒲團上起身,微微活動了一番筋骨,並無什麼墜拗不適之感,也無什麼神異體會。

  只是在取鏡自觀後,瞳孔忽得泛起了絲極瀲灩淡薄的金色,但一定神細察,又兀得不見了。

  鏡中人的眸中,仍是那副如沉淵般的墨深模樣。


  「金光神符,傳聞是連元神真人都是視若珍物的符寶?沒想到,僅是為了應付一頭天魔和一個洞玄境界的懷悟洞主,居然用在了我這個練炁士身上。」

  陳珩搖了搖頭,也不再多想。

  只是繼續默坐蒲團上,等待懷悟洞主遣人來傳喚。

  未過不久,只約莫半炷香功夫,便果然有叩門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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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過高功。」

  陳珩稽首一禮。

  此人便是懷悟洞主那二弟子,紫府境界的高功,名為柴仲宏。

  在袁揚聖遁走後,這柴仲宏也便屢次三番來探視陳珩,倒是相互認了個臉熟。

  「陳師弟,不必客氣。」

  柴仲宏一笑,道:「我今日前來,是為了請你們這些前三名次去聽講的,車架也備好在外了,師弟隨我來罷。」

  「貧道明了。」

  陳珩返身將門一闔,拱手一笑。

  分明是提早了一個時辰,見陳珩卻也不問,柴仲宏此時倒有些意外了,臉上笑意倒也多了幾分。

  「這蠢貨,只怕還以為自己是要多聽一時辰講道,占上便宜了,可笑!」


  他心下冷哂不已,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只伸手虛虛一引。

  可卻還未等到兩人走幾步,長梯處,便又忽有一陣腳步聲響起。

  抬頭時,衛令姜看著廊道處的二人時面色一怔,微微皺了皺眉。

  「不是申時嗎?怎麼提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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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姐。」

  陳珩見到她也微微有些訝異。

  柴仲宏瞥了衛令姜一眼,略頷了頷首,便要下樓,卻忽得被衛令姜給伸手攔住。

  「這位高功,我與師弟還有些話要說,不知能否寬限幾息?」

  「待得講道畢了後,陳師弟自會回返,這位——」

  「我與他是道侶,有些私密話要說!」

  衛令姜淡淡開口。

  本要回絕的柴仲宏聽得這話,有些吃驚,他看看衛令姜,又去看身後面無表情的陳珩,忽得瞭然微笑,拱手下了樓。

  「兩位請自便,不過還是請快些,勿要恩師久等了。」

  他的身影隨著腳步聲的傳徹,漸次遠了,很快便消失不見。

  場中兀得沉默了幾分。

  「你——」

  「師姐方才又在胡扯了。」

  陳珩淡淡開口。

  聽到這番話,衛令姜瞪了他一眼,暗暗咬緊了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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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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