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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8章 先入關中者為王

2024-10-31 15:11:00
  第608章 先入關中者為王

  把新納妾室都送走的寶臣大帥,今夜感覺有些坐立不安。

  寂寞的夜,寂寞的人,渴望懷抱里,擁著軟媚裙衩。

  冰冷的心,冰冷的床,往日之美夢,已經無處安放。

  臥房裡,李寶臣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將其一飲而盡。

  入口全是苦澀,一如自己現在的心情。

  李寶臣早就從洛陽皇宮裡面搬出來了,把臨時住所,安置在了洛陽宮東側的含嘉倉。

  寶臣大帥認為,糧食,糧倉,就是他目前最大的弱點。

  所以無奈之下,他只好把住處也搬到糧倉裡面,日夜守著,才能確保不會出錯。

  不得不說,李寶臣這種謹慎的態度,確實起了一些作用。

  他還真抓到了企圖在含嘉倉放火燒倉的細作,只是那些人自盡了,沒查出是誰派遣的。

  「繼續困守洛陽,也不是個事啊,還是得進軍關中才行。」

  李寶臣托起下巴沉思,自言自語說道。

  在唐代,長安與洛陽天然就是一體的,若是分開,二者則很難發展得好。

  長安是洛陽的後援,洛陽是長安的前哨。二者一個在關中,一個在關外,互為表里。

  李寶臣做夢都想拿到長安。

  咚咚咚!

  忽然,房門被人敲響了。

  不是親兵!

  如果是親兵肯定會通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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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啊?」

  他走到門後面,低聲問道。

  「大帥,是我啊,李史魚!」

  門後傳來李史魚的聲音。

  李寶臣這才鬆了口氣。

  瑪德三更半夜來訪也就罷了,居然還叮囑不讓親兵來通報。

  要不是李史魚是個文弱書生壓根打不過自己,李寶臣都不打算讓他進來了。

  將房門打開,李寶臣卻是看到李史魚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似乎有什麼機密的事情要稟告於他。

  「進來吧。」

  李寶臣將李史魚引進屋內,示意對方落座,給他倒了一杯酒,這才慢悠悠的問道:「李長史深夜有何要務啊?」


  「大帥,探子回報,控鶴軍在長安兵變了。」

  李史魚湊過來壓低聲音說道。

  「兵變?控鶴軍?你確定嗎?」

  李寶臣霍然起身,驚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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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史魚連忙示意李寶臣坐下。

  後者定了定神,有些難以置信的繼續追問道:「控鶴軍驍勇善戰,居然在長安兵變了?難怪關中的軍隊遲遲不到。」

  李寶臣心中的一系列疑惑,此刻全都迎刃而解。

  正因為是控鶴軍兵變了,所以關中的軍隊無暇分身,只有河陽三城以北的濟源,遭遇到他們的遇襲。也就是說,只有一路提前出發的偏師在進攻,而這支軍隊,也不過是暫時還不知道消息而已。

  其他的官軍,已經可以確定,不會出現在關中以外的地方了。

  這讓李寶臣不由得鬆了口氣。

  「說說看,細說。」

  李寶臣沉聲說道,瞬間就來了精神。

  「那位密探,下官已經將其軟禁在一處絕對安全的地方,不會被外人知曉。

  至於長安發生的事情,是這樣的。」


  李史魚將密探匯報給他的所見所聞,全都告知了李寶臣。

  包括控鶴軍為什麼會兵變,以及在長安兵變後又發生了什麼事等等。

  除了不清楚李琩是不是依舊存活以外,其他的事情,基本上跟顏真卿他們知道的差不多。

  李史魚可謂是和盤托出,事無巨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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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太好了!哈哈哈哈哈!」

  李寶臣開懷大笑,自開戰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

  什麼三路包夾,什麼精兵名將!

  還不是敵不過天命二字!

  李寶臣篤信,他,就是上天眷顧之人!可以戰無不勝!

  「好,明日便點齊兵馬,把方清那廝給剁了!」

  李寶臣猛拍桌案,卻發現李史魚正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於是有些心虛的詢問道:「李長史是覺得有什麼不妥麼?」

  何止是不妥,簡直是腦子有病啊!

  李史魚差點破口大罵。

  他要是提前知道李寶臣第一想法是這樣,早就提桶跑路了!


  「大帥,先入關中者為王啊。

  秦末便有劉邦先入關中,奪得先機。您跟那方清較勁,輸了前功盡棄,贏了浪費良機,到底圖個什麼好處呢?

  入關中,則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以掃平各路不服。

  五年十年之後再看,今日便是在奠定王霸之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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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多的宗室親王,只要有人控制住了局勢,大帥再出兵可就晚了!

  他們打出潼關雖然不可能,但守住關中卻不難。

  到時候的局面,又跟今日大同小異。大帥又何苦要意氣用事呢?」

  李史魚走上前來,拉著李寶臣的袖口苦苦勸說道。

  「哎呀!本帥險些誤了大事啊!」

  李寶臣一拍腦門,恍然大悟。李史魚剛剛可謂是一語點醒夢中人。

  方重勇無非是個地方軍閥,跟他較勁有個屁用,趕緊的去關中,把李琬這面旗幟豎起來,把掉地上的神器撿起來啊!

  李寶臣這個人對「怎麼打仗」十分精通,然而一旦涉及到「該打誰」「先打誰後打誰」「該怎麼行動」之類的戰略問題,他的腦子就有點不太夠用了。

  很顯然,李史魚在戰略上的認知,比寶臣大帥要強不少。

  「那,明日就開拔進關中?」


  李寶臣有些不確定的詢問道。

  剛剛聽了李史魚一席話,他也是搞明白了,確實沒有必要跟方重勇這癟三,在滎陽以西打無聊的攻防戰。

  直接拿下關中,才是最優先事項。

  不過似乎還有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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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寶臣說出了內心的擔憂。

  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到時候他是不想跟方重勇糾纏了,但若是對方死死咬住不放,那該如何是好?

  這也是個很現實的問題。

  「大帥這話算是說對了,我們現在不僅不能挑釁方清,反倒是要派人過去講和。

  只要能進關中的同時保有洛陽,這盤棋就活了。」

  李史魚慢悠悠的說道,似乎並不為此擔心。

  結果李寶臣一臉愁容,他有些不甘心的摸了摸腦袋,滿臉無奈的嘆息問道:「我們還得去找方清講和啊?本帥可丟不起這個人。」

  李寶臣很不甘心,現在他不去打方重勇就算客氣了,居然還要跟對方約定停戰!

  當初對方可是狠狠欺騙過他的!

  簡直豈有此理。


  李寶臣一想起那件事就感覺羞怒難當。

  「大帥,跟關中比起來,跟長安比起來,方清就算以前捅過您一刀,現在也不得不忍著。

  待關中安定後,不過一兩年時間休養生息而已,十萬大軍便可以殺出潼關。

  到時候您想怎麼報仇都行,又何必急於一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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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人的一生,常常都會有很多所謂的「機遇」。有的人可以抓住,有的人則是抓不住。

  現在一個天賜良機掉到李寶臣面前了,他若是抓不住,絕對不需要一年時間,就必定會敗亡!

  這便是人們常說的「天予不取,必遭其咎」,也可以說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這種時候,還有什麼是不能忍的呢?

  看到李寶臣不說話,李史魚這才跪在他面前繼續勸說道:

  「大帥,下官替您跑一趟宣武軍在滎陽西面的大營。

  只要能說服方清按兵不動,那麼大帥入主關中,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控鶴軍冢中枯骨而已,擋不住大帥的!

  大帥,現在關中人乃至長安人,他們都盼著有人能穩定混亂的局勢。

  您只要帶兵去了,您就是掌控神器的人,沿途絕對不會有人負隅頑抗的!

  大帥,到時候您就是人心之所向啊!打出李琬的旗號,一定可以成功的!」


  李史魚跪在地上直磕頭,生怕李寶臣又臨時改變主意。

  如果是劉邦項羽這種人物,聽到控鶴軍譁變,關中無主的消息,根本不需要別人提醒,他們自己就能專斷獨行了。

  可是寶臣大帥只是個普通人,他的技能點都點在了排兵布陣上面,擺脫不了普通人庸俗而猶疑的一面。

  他不喜歡濫殺,卻也缺乏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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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快起來,本帥依你便是。」

  李寶臣連忙將李史魚扶了起來,替對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那就麻煩你跑一趟了。」

  李寶臣終究還是被李史魚說服了。

  該怎麼說呢,寶臣大帥這個人的意志很不堅定,耳根子軟。像李史魚這樣忠心耿耿的人在他身邊,李寶臣把話聽進去了,政務軍務就能正常運轉,不會出大事。

  但若是有人只撿好聽的說,寶臣大帥最後還信了,那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鳥事了。

  ……

  「全軍止步,停下來暫歇一個時辰!」

  傳令兵騎著馬,沿著行軍的隊伍一路跑一路喊。馬兒踏在雪地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又深又小的腳印。

  櫟陽縣外,高仙芝的部曲正在停下來歇息。為了避免與控鶴軍發生不必要的衝突,他們沒有直接去長安,而是向北繞了一點路。


  「等會派些人,去櫟陽縣縣城內,把那邊府庫里的糧食搬空。府庫里找不到糧食,就去搬當地大戶的。」

  高仙芝對程千里下令道,面色嚴肅,語氣中帶著不可置疑。

  至於這些會不會違反規定什麼的,完全不在高仙芝的考量之中。連朝廷都沒了,國法家規也就變成了一紙空文。

  只搬府庫,府庫不夠大戶來湊,不去普通人家裡搶食,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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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這時,一個親兵急急忙忙的走到高仙芝身邊,壓低聲音稟告道:「大帥,顏真卿顏相公來了,就在隊伍後面,現在朝這邊來了。」

  顏真卿?

  高仙芝一愣,沒弄明白怎麼回事。

  他來是為了什麼呢?

  高仙芝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一會,風塵僕僕,顏真卿被親兵帶到他面前。此刻這位大唐右相,看上去很沒精神,甚至連眼圈都是黑的。

  顯然,這一路追趕,讓他這個年過五旬的老人身心俱疲。

  「不知道顏相公在此,所謂何事呢?」

  高仙芝揣著明白裝糊塗問道。

  「高將軍,就不必繞圈子了吧,本相已經去過一趟潼關了。」


  顏真卿面無表情的說道。

  高仙芝也收起臉上的笑容,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痞態反問道:

  「所以說到底,顏相公來此是想做什麼呢?」

  「唉,本相希望你們不要回西域,你們若是走了,李寶臣就要進關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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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話,高仙芝並沒有感覺憤怒,只是覺得非常好笑。

  這些朝廷中樞的大官們,對他們從來都是只講義務,不講權利的。

  聽朝廷之命是理所應當;

  拖欠軍餉是時局所限;

  迎戰強敵職責所在。

  反正,這些人總有話說,但你能指責他們嗎?

  好像也不能,顏真卿會說,我們顏氏一族全家能上的都上了,你們還有什麼怨言。

  「顏相公,將士們自安西北庭出征以來,已經有幾年了。現在他們也不知家中如何,軍中上下,歸心似箭。

  至於朝廷的軍務,自然是能者多勞。您找其他人便是,反正我們是使不上氣力了。」

  高仙芝婉言推拒說道,一點都不給顏真卿面子。


  「長安喪亂,天子駕崩,本相也是實在沒辦法了。

  如今唯有你部南下荊襄,擁戴穎王入關中,才能挽救危局!

  高將軍,請受顏某一拜!」

  顏真卿直接要給高仙芝跪下,卻是被對方死死拉住,膝蓋始終無法碰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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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仙芝扯著顏真卿的雙臂,嚎啕大哭起來。

  他一邊大哭,一邊指著身旁的某個親兵說道:「他,老家龜茲鎮,家中婆娘還身懷六甲的時候,就隨高某出征了麼。如今孩子估計都能下地跑路了,卻連是男是女也不知。」

  隨後高仙芝又指向身邊另外一個人說道:「他,兄弟三人一起出征,其中兩人死於汧源,家中還有老母要供養!」

  高仙芝又指向身後一個正在悶頭吃胡餅的火長說道:

  「他,胸前十多道傷口,鬼門關前轉過好幾次。每次我們都以為他必死無疑了,結果傷好了以後,依舊是活蹦亂跳的,繼續從軍。

  這麼多人,誰家沒點事情,誰身上又沒有受過傷,誰的日子過得容易了?

  現在,高某終於可以帶他們回鄉休養生息,供養父母子女了,顏相公又何苦推他們去送死呢?

  穎王是誰,其人如何,我們既沒有見過,也不知道,更是對他不上心。

  顏相公要為國操勞,請自便。我們這些不通文墨的丘八,就不陪著您鬧騰了。

  李懷光欠大唐一個交代,我們可不欠!」


  說完,高仙芝轉身便走,沒有繼續跟顏真卿說話的興趣了。

  後者在原地站了好久,既不說話,也不邁步,就好像是被人施加了定身法一般。

  「唉!」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顏真卿緩緩轉身,然後他翻身上馬,調轉馬頭,朝著南面疾馳而去。

  人心有沒有散,他不知道,也沒有機會去問。

  但軍心已經散了,還是無可挽回的那種散了!

  西域的將士們不是想投靠什麼人,也不涉及什麼忠誠和背叛。

  他們只是單純的不想打,不想再為大唐流干最後一滴血了!

  他們有錯嗎?

  顏真卿認為是沒有的,錯的只是這個世道罷了。

  可是今後,該怎麼辦才好?

  騎在馬上,顏真卿陷入了沉思之中。

  穎王李璬,就能扛得起復興大唐的旗幟麼?

  永王李璘,真的難逃方重勇的掌控麼?

  其他親王,誰還有實力站出來力挽狂瀾?

  顏真卿在心中反覆的權衡利弊,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哪個人才是「天命之主」。

  他,徹底迷茫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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