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章 884【定南】
2024-11-27 00:0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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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6章 884【定南】
對於陸沉來說,位於皇宮西北部的御花園是一個很獨特的地方。
他曾在這裡聽到李端重病之時的蓋世豪氣,那場君臣密談不僅奠定雍丘大捷的基礎,也讓陸沉對一位帝王產生真正的敬佩之意。
他也在這裡與李宗本鬧得不歡而散,君臣之間的裂縫越來越大,最後再也無法修復,讓李宗本在那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
及至今日,園中格局依舊,卻再無當初的痕跡。
賞月亭內,寧太后憑欄而立,平靜地望著深秋略顯蒼涼的景色。
陸沉則站在旁邊一個合乎規矩的位置上。
亭外既有苑玉吉帶領的宮人,也有以若嵐為首的女官們,他們離得稍微遠一些,耳朵再靈敏也聽不到那兩位貴人的談話。
不知過了多久,寧太后收回視線,轉身在石桌邊坐下,抬眼看向陸沉道:「郡王且坐。」
陸沉略顯遲疑。
這段時間他在宮中議事皆有座,除非是文武重臣都在的時候,不好太過特立獨行。
他已習慣坐著面對這個國家如今明面上的主人,但那要麼是在寬敞的御書房,亦或是威嚴的殿宇之內,君臣的間隔很明晰,不會像現在這樣只有一桌之隔。
這個距離上,以陸沉的眼力甚至能看清寧太后雍容妝飾的細節。
寧太后自然清楚這個年輕郡王的顧慮,微笑道:「坐罷,你是皇帝的先生,哀家豈能不尊重?」
一句隱晦的提醒讓陸沉心中微動,於是拱手道:「謝陛下賜座。」
寧太后有感而發道:「郡王的福氣足以讓世人艷羨。」
陸沉鎮定地說道:「臣能有今日,皆因天家的器重和信任。」
「哀家說的不是這個。」
寧太后神態平靜,徐徐道:「哀家聽說,王妃年紀輕輕便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高手?據說有個武榜,她已經排到上冊前十之內,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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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太后道:「雖是戲說,卻也能證明郡王好福氣,連枕邊人都能提供不小的助力,難怪你這些年總是能做成出人意料的功績。林王妃不光有一身高明的武功,她家的七星幫以及七星軍亦為大齊立下汗馬功勞,而厲、王兩位次妃各有所長,對你更是情深意重。如今又有沙州洛耀宗之女,雖然聯姻是洛耀宗提出來的請求,但是哀家可以看出來,那位洛姑娘早已非你不嫁。」
洛九九和那岩等人前幾日便啟程返回沙州籌備嫁妝,寧太后只見過她一面,但是以她的閱歷和眼光,自然能看透洛九九的心思。
陸沉這會反而有些拿捏不定,不知寧太后葫蘆里究竟賣得什麼藥。
王初瓏身後的翟林王氏、厲冰雪身後的靖州邊軍、洛九九代表的沙州七部,確實是不容忽視的力量,但寧太后的語氣談不上如何忌憚,相反給陸沉一種奇特的感覺。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下一刻寧太后溫和地說道:「哀家有一位侄女,年方十七,性情溫婉,知書達禮。雖無傾城之貌,勝在品格端方,不知郡王可願一見?」
陸沉的表情顯得很精彩,他有些尷尬地說道:「陛下,臣……臣……」
這是他第一次在寧太后面前顯露這般侷促的姿態,不復平時的從容淡定。
寧太后半真半假地問道:「莫非郡王看不上哀家的侄女?」
「臣豈敢放肆。」
陸沉收斂心神,誠懇地說道:「陛下厚愛,臣心中感激,然則臣已經對家人保證過,後宅不會再添新人。」
寧太后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微笑道:「哀家可記著郡王這句話了。」
陸沉微微垂首道:「臣不敢欺君。」
「說笑而已,郡王莫要當真。」
寧太后淡定地打住這個話題,繼而問道:「關於應對國戰的各項準備,郡王可有查缺補漏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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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寧太后稍稍沉默,輕聲道:「後日離京之時,哀家就不送你了,便以這杯茶預祝你一路順風。將來大戰爆發之後,郡王可安心在邊疆統率大軍,哀家與朝堂諸公自會成為你和邊軍最堅實的後盾。」
她伸手舉起茶盞,白皙的手指略顯用力。
陸沉站起身來,將杯中清茶飲下,正色道:「陛下務必珍重,臣決不會讓敵人得逞。」
「哀家相信你。」
寧太后也站了起來,凝望著他的雙眼說道:「大齊江山之安危,拜託愛卿了。」
陸沉放下茶盞,躬身一禮。
隨即恭敬告退。
寧太后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佇立於闌干之旁,眼中泛起些許悵惘之色。
這樣的臣子,若是能一直做大齊的忠臣,該有多好。
……
大齊鼎正二年,九月二十三日。
淮安郡王府,高朋滿座。
因為陸沉即將帶著家眷北上返回邊疆,一些重臣特來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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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臣也來了幾位,分別是翰林學士王安、御史大夫姚崇和戶部尚書高煥,陸沉又親自將兩位宰相薛南亭和許佐請來。
席間氛圍和諧又輕鬆,在陸沉有意引導下,並無那種離別在即的愁緒。
及至酉時二刻,宴席結束,諸位重臣相繼離去,陸沉親自將他們送到大門外。
回到前宅偏廳,這裡還有兩位貴客在飲茶。
因為今夜有兩位宰相在場,再加上國喪期間不宜濫飲,所以陸沉此刻十分清醒。
蕭望之看了一眼神態平靜的厲天潤,對陸沉微笑道:「沒想到你會將薛、許二位請來。」
陸沉親自幫他們添茶,然後坐下說道:「倒也不是為了掩人耳目,其實這會朝中大臣肯定已經反應過來,王叔父和高煥都是我的人,李景達亦是如此。我這樣做是讓兩位宰相安心,畢竟大敵當前,我們自己人若繼續爭鬥不休,最後肯定會便宜景國君臣。」
厲天潤輕咳一聲,轉頭看向陸沉,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有幾成把握?」
這個問題直指核心。
短暫的沉默過後,陸沉坦然道:「從目前的局勢來看,最多四成。」
厲天潤卻道:「四成不少了。」
蕭望之亦點頭道:「這會代國多半已經臣服,景帝不會斬盡殺絕,他只要能確保代國無法再威脅景國的後方就可以。從這一點分析,景帝的意圖已經十分清晰,最多再過大半年,等景軍完成最後的調整,他必然會親率大軍以舉國之力南下。根據我和厲兄的推斷,景軍這一次至少能拿出五十萬大軍,或許還有一點餘力。」
陸沉默然。
厲天潤接過話頭道:「你麾下有十三萬定州軍,靖州那邊再擠一擠,劉守光大概能湊出八萬可戰之兵,加上張旭帶去的三萬兵馬和陳瀾鈺的金吾大營四萬多人,總數大概能湊到三十萬。兵力懸殊若此,你還能有四成把握,確實很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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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力的差距是一方面,我和蕭兄更擔心你要面對的敵人。」
厲天潤神情凝重,坦誠道:「陸沉,你在帶兵打仗這件事上確有天賦之才,如今我和蕭兄單論領兵已經不如你,但是你一定不能輕敵,莫要因為雍丘大捷就小覷慶聿恭。」
陸沉望著二人關切的眼神,點頭道:「你們放心,我不會犯這種錯誤。關於雍丘之戰,我從來不認為這是我指揮的功勞,而是高宗皇帝、岳丈和蕭叔費心籌謀,幫我搭好了台子,我只不過是依靠你們的幫助才能擊敗慶聿恭。」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蕭望之放緩語氣,溫言道:「慶聿恭並非不可戰勝,但是這一次與以往不同,他不會再有來自身後的掣肘,而且還有一個人為他掌控全局。」
「景帝?」
陸沉仔細想了想,遲疑道:「我記得他以前應該沒有指揮大型戰事的經歷?」
蕭望之和厲天潤對視一眼,隨即喟然道:「景帝當年登基之後快速掌控全局,將那些景廉貴族折騰得生不如死,你可知道他為何有這樣的威望?」
「請蕭叔賜教。」
「這其實是我和厲兄私下的分析,但是應該不會錯。當年楊大帥含冤赴死之後,景廉人在短短兩個月內洞穿涇河防線,最後勢如破竹攻破河洛城,表面上這是慶聿恭之父慶聿定指揮得當,但河洛失陷後僅僅一年多,慶聿定便在蒙山大敗而歸,厲兄一戰剿滅上萬景軍先鋒精銳。前後差別如此之大,足以說明慶聿定名不副實。」
陸沉聽完這番敘述,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他剛剛從軍的時候就聽說過蒙山大捷,也知道慶聿定因為這場慘敗鬱鬱而終,當初雍丘之戰厲天潤死守城池,便是利用殺父之仇誘使慶聿恭上鉤。
他心中忽地浮現一個猜測,看著兩位長輩說道:「難道二十年多前,景軍真正的指揮者是景帝和慶聿恭?慶聿定只是名義上的主帥?」
蕭望之點了點頭。
厲天潤輕聲道:「景帝並非不知兵之人,只不過他身為景國皇帝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再加上慶聿恭擅於用兵,能幫景國不斷擴大疆域,所以他才會安心理政。你能逼得這兩人時隔二十多年再度聯手,足以令我們感到驕傲,因此我們希望你知己知彼,這樣你才能繼續戰而勝之。」
陸沉心中思緒翻湧,但是面上並無懼意,唯有一片沉穩堅毅之色。
蕭望之滿懷期許地看著他,緩緩道:「陸沉,我年事已高,精力漸趨不濟,無法幫你分擔戰場上的重壓。但你不必擔心江南和京城,我會傾盡一切幫你穩住後方大局。」
陸沉輕吸一口氣,起身面朝這兩位待他視如己出的長輩,躬身鄭重一禮,堅定地說道:「請岳丈和蕭叔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