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開門大吉
2024-11-01 11:22:18
第377章 開門大吉
嘩啦啦一串鑰匙的聲響,錢糧胡同34號的兩扇紅漆斑駁的大門,就這樣被推開了。
一步兩步……
作為這套老宅的新主人,江山在前屋主的執意要求下,率先邁入了門檻。
「四合院的院門都是開在東南角,」
王世襄的聲音緊跟其後:「這可都是有說法的,
按照八卦的五行方位來算,圖的就是個順風順水、進出平安的意思。是吧景心?」
「沒錯,」
前主人陳夢家的小舅子趙景心,與王世襄肩並肩跨過了門檻。
「這套兩進的院子坐北朝南,一切布局都是按著老規矩來走的,」老先生緩緩介紹道:
「廣亮大門、垂花二門,見門如見戶主家底,所謂門當戶對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那我這個門……」
江山一聽,趕緊回頭打量了一眼:「是個什麼等級?」
「人剛剛不是說了嘛,」黃永鈺道:「一道門廣亮,二道門垂花。」
「小江來來來,」
王世襄招招手把江山叫了回去:「老北平的四合院大門講究著呢,總的來說屬王府大門的級別最高,當然紫禁城的那套另說。」
「可不得另說嘛,」黃永鈺:「人都不稀得跟你們比。」
「除了王府大門,」王世襄接著道:「就是你這個廣亮大門,看好了啊……」
江山順著王世襄的手向大門上看去。
「金柱、外檐柱、雀替、門簪、抱鼓石……」王世襄:「說白了它就是一間房,再往回倒些年頭,向你這樣的門檐下面都會站倆守衛替你看家護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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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聽明白了:「小魚小白,一人站一邊給三叔感覺一下。」
「好。」
「來嘍!」
江小魚和江小白聞聲,趕緊跑了過去
一邊一個趴在磨得發亮的抱鼓石上,笑得那叫一個歡實。
「趕緊散了吧,」黃永鈺瞧著舊門檻旁的倆孩子:「別一會家沒護好,再給拍花子給抱走了。」
「走,」江山對著倆孩子笑道:「三叔領你們看看咱們的新家去……」
「來,一進門正對著的就是你們家的一字影壁,」
今天的王世襄,十足就是一經驗豐富的售樓先生:「一字影壁右邊的這間屋,是給你們家教書先生預備的。
左手邊和大門連城一排的屋,就叫倒座房。
跨過你們家的二道門,就是伱們家的二進院了……」
這一會的江山,特愛聽王世襄口中的『你們家、你們家……』
「哇,二哥你快看!」
「我看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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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踏進了二道門之後,面部表情明顯就淡定不起來了:「這究竟有多少間屋子?也太大了吧。」
江河和江山站在一塊,一個方向一個方向的順著看。
「這排正房也叫北房,一般都是給家裡面老人住的,」王世襄指東指西的繼續介紹:
「東廂房、西廂房各三間,正房兩邊的耳房已經被改成了廁所……」
隨著王世襄的不斷介紹,江家倆兄弟的目光逐漸從驚訝變成了驚喜。
最後交匯的那一眼,一起開心的笑了起來。
「知道嗎老三,」江河:「我回家拿錢說要在首都買房的時候,咱爸媽激動的眼淚都掉下來了。」
「你別說他們了,」江山摸著已經黯然失色的柱子說道:「我這會都快掉眼淚了。」
活了兩輩子,總算是把四合院給弄到手了。
「接下來,」江山摟著二哥的肩膀笑道:「你就等著瞧我如何盤它了。」
「三叔,」
終於,江小魚意識到了什麼:「這個院子以後就是我們住的家嗎?」
「對啊,」江山笑得老自豪了:「怎麼樣,喜歡嗎?」
「好破呀,」江小魚一語概括道:「但是我好喜歡,特別是這個院子裡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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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糧胡同的這套四合院雖說老舊,但各處屋檐角落既沒有蛛網也沒有集塵。
一看就是有人時常來打理過的。
其中尤為亮眼的便是這滿園子花花草草。
橙的石榴、粉的海棠、滿樹黃綠的棗花。
「我姐這套園子裡的樹,當初也是精心挑選過的,」
背著雙手的趙景心,看著院子中的幾棵樹說道:
「西蜀海棠、臨潼石榴,還有挨著西廂的那兩棵金絲棗……春天是一景,到了秋天又是一景。」
「夢家兄的這套宅子,」王世襄感慨道:「比我那套保存的好多了。」
「行了,」黃永鈺安慰道:「甭管這樣,如今你的那些個寶貝總算是有地方擱了。」
「這倒是實話,」一想到這,王世襄也笑了起來:「還是個很不錯的地方呢。」
這一會,江山已經見到了那間前主人的書房。
一桌二椅三面書櫃,此時落在江山的眼裡,很有點參觀紀念堂的感覺。
「我來看看都是些什麼樣的明代家具,」
總是跟在江山身後的餘思歸,伸手掀開了家具上的蓋布:「呦,還真是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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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他倆多打量一會,就聽見了江河在外面喊了:「老三,你快看這。」
江小魚摸著迴廊盡頭的月亮門:「三叔,你快來我這邊。」
「三叔,」江小白跑得最歡:「我找到王爺爺說的鴿子窩了。」
嘻嘻哈哈的一群人,有說有笑的在院子裡四處逛著。
原本老舊褪色的四合院,自打這群人來了後,也變得鮮活了起來。
眼見新主人如此喜歡,站在院子中的趙景心也安心的點了點頭:「他們能喜歡就好,不然,我姐這份錢還收的不大安心呢。」
「放心吧,」黃永鈺替江山說道:「我這位小友肯定會讓這套宅子變得更好的。」
王世襄:「勸你姐想開一點,該吃就吃、該玩就玩。」
「她倒真是想出門玩一趟,」怕對方沒聽懂,趙景心又強調了一句:「出國門的那種玩,不過估計是玩不成了。」
王世襄:「怎麼就玩不成了?」
趙景心:「手續難辦唄。」
王世襄一聽,立馬表現出了一副不用擔心的表情:「我還當是什麼事呢!」
「喏,」
黃永鈺往江山的方向一指:「這事你找他就能辦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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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咯,」王世襄:「那個年輕人現在可是國家旅遊局長的紅人。」
黃永鈺:「不然,你們這套房子的手續,還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馬月呢。」
「噢,」
當年架著飛機起義的趙景心,這會重新打量起了眼前的年輕人:「這麼說的話,這套宅子還真是找對主人了。」
……
華燈初上,琴音裊裊。
芳嘉園胡同的一個小院裡,早已經看不出原先的模樣。
坐在堂屋中的江山和黃永鈺,特享受的吐故納新、吞雲呼霧。
「嗯,」
三叔很滿意的聽著裡屋曲折坎坷的練琴聲:「小魚這兩天的進步很大嘛!」
「你管這叫進步?」黃永鈺已經準備起腳了:「估計這整個小院的人民都在盼著你們早日離京呢。」
「得了吧,」明日即將返程的江山笑道:「您這明明就是使捨不得我們。」
「小魚兒還是很有學古琴的天賦的,不然,再鐵的關係我老伴都不會親自出馬教學的,」
抱著一隻木匣子的王世襄,從裡屋走了出來:「小江,我這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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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和黃永鈺一塊看向了桌上的紫檀小木匣。
「3月21日,」
王世襄的雙手按在小木匣上:「是刻在北宋建築大師李誡墓碑上唯一的日期。
這個日期,也是梁思成和林徽因喜結良緣的日子……」
江山和黃永鈺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沒聽懂王世襄究竟想說什麼。
「很多年以前,朱啟鈐老先生在日-本抄回了兩本本屬於我國的孤本。
一本是委託我編寫註解的《髹飾錄》,另一本便是李誡的《營造法式》。
在遇見我之前,朱老就已經將《營造法式》交到了梁思成的手裡。
為了將這本晦澀難懂、堪比天書的《營造法式》一一破解,
梁思成、林徽因,以及他們的營造社同仁,在十年中遍訪了全國一半多的省市。
測繪、拍攝了兩千多處唐、宋、遼、金等古代建築。
等到他們轉移到李莊時,數量驚人的收集資料,已經足夠營造社來勝任《營造法式》的註解整理工作了。」
說到這,王世襄緩緩打開了小木匣子:「吾生一何幸?得窺此淵藪。
當年,我剛到營造社時還不到30歲,雖然只跟著梁先生學了一段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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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日-本宣布投降後,為了戰後文物的追繳工作,我提前告別了李莊。
隨行的行李中,最寶貴的就是這86張營造社的手繪圖。
小江,今天我把它們全部贈與你來保管。
希望在你那所四合院的設計圖中,能見到它們的些許身影。」
這一會,桌上的那隻紫檀木匣已經被完全打開。
擱在匣子內的一迭泛黃的紙張,瞬間就抓住了江山的目光。
見江山一動不動的定在原地,黃永鈺抬起胳膊給了他一下:「愣著幹嘛,多難得的機會呀,還不趕緊拿出來瞧瞧。」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
江山的整體表現,將自己的心理活動交代的明明白白。
「吾生一何幸?竟能得窺此淵藪,」他借用了王世襄的一句話:「世襄叔,您可真是我的親叔啊!」
聽見此話,王世襄和黃永鈺一塊笑了起來。
這當會的江山,已經將手稿全數取出捧在了手裡。
「這裡面不但有梁思成的手繪圖紙,」王世襄指著圖稿道:「還有林徽因的手稿……」
江山一張挨著一張仔細翻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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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紙雖已泛黃,但精華卻仍清晰可見。
「我得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江山寶貝似得怎麼瞧也瞧不夠。
對他來說,得此物可比得了套四合院還要開心。
「裝好拿回去慢慢看,」
王世襄將紫檀木匣推給了江山:「另外,我老伴也有一件東西要送給小魚……」
還沒等王世襄說完,就聽見了裡屋江小魚的聲音:「奶奶,這個琴我不能要,不然,我三叔會罰我的。」
「他敢,」袁荃猷的聲音在裡屋響起:「這是奶奶送給你的,又不是送給你三叔的,他管得著嗎!」
管不著的江山,這會正坐在堂屋裡使勁搖手:「這可真使不得,我拖家帶口的在您這待了這麼久,臨了哪還能卷著東西一塊走呀。」
「不過就是一張琴罷了,」王世襄擺擺手道:「我不是也跟著你天南地北吃了好一陣嘛。」
「那哪能比!」
「給你你就拿著,」黃永鈺壓著聲道:「裡面這位可不是好忍的。」
「哦?」
「你這位嬸子的祖母,當年唯一的愛好就是天天端著槍出門替婦女打抱不平,」黃永鈺:「到後來她家培養出來的姑娘都是一個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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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位太太的確是個妙人,」王世襄笑道:「也的確非常固執。」
「三叔,」
這個時候,江小魚抱著一張古琴走了出來:「袁奶奶說,這是她送我的見面禮。」
江山應聲趕緊站了起來。
一眼古琴沒看,先給袁荃猷鞠了一躬:「多謝袁嬸對我們家小魚的疼愛。」
「小江,」袁荃猷摸著小魚的腦袋笑道:
「小魚這孩子我喜歡的很,若日後你們真能搬來燕京,我肯定接著叫她撫琴。
不過現在嘛……就先讓這把琴替我陪著她吧。」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袁荃猷,號稱民國的四大敗家女之一。
這裡的「敗家」,其實指的就是買琴。
但凡是被她看中的古琴,哪怕變賣了所有細軟也在所不惜。
曾經,為了得到一張唐代的「大聖遺音」,她竟和王世襄傾盡了所有家底。
之後,正是這張「大聖遺音」在嘉德的春拍會中,拍出了1.15億的成交價。
不得不說,王世襄夫婦的眼光都不是凡人可比的。
就好像他們贈給江小魚的這張琴來說,哪怕之後坐在了返程列車的軟臥包廂里。
圍著一塊看的三個人,愣是沒瞧出一點端倪來。
「行了,」江河小心翼翼的收起了古琴:「反正我們也不懂,就別瞎耽誤功夫了。」
「倒也是,」江山重新靠在床上看起了梁思成的手稿:「還是研究一下自己的老本行吧。」
「江山,」餘思歸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這次咱們去紐約,會帶上你那兩位燕京的叔嗎?」
「……」
江山只想了幾秒就給出了答案:「帶,當然要帶上,大都會的館藏相信他倆也想去見識見識。」
更何況這一次文化局還給了一個特殊任務。
江河:「那我呢?」
「你就跟不用說了,」江山:「哪怕就是自費,咱們也一個都不能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