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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卡脖子的軍工技術

2024-11-01 11:26:10
  第458章 卡脖子的軍工技術

  1981年,大年初一。

  浦江城一間普普通通的屋子裡,窗簾緊閉、悄無聲息。

  書桌上一隻攤開的郵包,依然保持著剛打開的模樣。

  時遠時近的炮仗聲,絲毫沒給床上的那位帶來丁點影響。

  直到一串電話鈴響起的時候,江山才裹著一床被子挪了過去:

  「餵~」

  嘶啞的一聲招呼,聽的電話的那頭明顯一愣:

  「江山?請問是江山嗎?」

  「嗯,我就是江山。」

  聽這聲音,江山感覺有點耳熟,但就是沒想起來是誰。

  「怎麼新年頭一天,就這麼沒精神?」

  饒斌忽然感覺到了什麼:「聽這聲音,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呀?」

  「您難道是……?」

  江山有點聽出門道來了:「饒部……長?」

  我天,大新年的頭一天,機械部怎麼會給自己打電話?

  「聽出來了?」饒斌在電話里笑道:「新年好呀,江山同志。」

  自打一句「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東風車」的廣告詞出現後,饒斌便對江山看上眼了。

  「新年好,饒部,」

  確定對面是哪位後,江山立刻開始組織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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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行了,知道你能寫會說,咱們倆就別來這套了。」

  「哎,我聽您的。」

  「小江呀,你前陣子在旅遊局接的任務都忙完了吧?」

  「早完成了,」

  江山心說我連外貿部的礦泉水都幹完了:

  「您今天給我打電話,不會是咱們的東風卡車……又?」

  「不是東風的事,我手底下又不止一個東風……」

  江山有所不知。

  別說是大年初一,就連年三十饒斌的班子也沒休息過一天。

  沒辦法,改革開放的前兩年有多猛,1981年就有多難。


  「按說,我不該在這時候給你去電話的,但……」

  電話的那頭,傳來了饒斌點菸的聲音:「這樣吧,你先聽我說一個故事。」

  「您說,我聽著呢。」

  身穿全套寶藍色工農兵的江山,裹著一床棉被窩在了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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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5年,國共重慶會談的時候,忽然對外宣布要中斷會議。

  不為別的,只因為國共兩邊的領導人,要去為同一個人弔唁……」

  聽到這,江山手裡的煙頓了一下:

  「這位究竟是誰?居然能讓兩邊的領導同時記掛?」

  「想知道?」

  饒斌笑道:「想知道就聽我慢慢跟你說,

  1901年,廊坊出現了一位邊搖鈴鐺,邊吆喝的英國人。

  這人說起來是位傳教士,其實就是個英國卜內門洋鹼公司的推銷員。

  當時那個年代,只見過雜質滿含土鹼的老百姓。

  在見到他手中的那些結晶均勻、色澤如雪的洋鹼後,就跟見到了寶貝一樣。


  於是,英國的洋鹼,沒費多大勁就在中國打開了市場。

  說到鹼這個東西,既然它能號稱工業之母,就已經能說明它的重要性了。」

  「那是,」江山點點頭:「肥皂、玻璃、印染、紙張……數不清的行業都離不開它。」

  「所以,國外那種提取成本低廉的索爾維制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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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饒斌繼續道:「但即便是這樣,他們還是不知足的想漲價就漲價,

  不高興了,想給哪個廠子斷貨,就給哪個廠子斷貨。

  一旦哪個廠子被卜內門制鹼公司停止供貨了。

  過不了多久,必將面臨破產的危機。

  最後,只能去找中間人幫忙說和,加價恢復原料供應……」

  饒部的一席話,江山怎麼聽怎麼覺得耳熟。

  「沒辦法,誰要咱們自己造不出純鹼呢,」

  饒斌嘆了口道:「那段時間,純鹼就成了咱們國家近代工業史上,一道拴著脖子的鎖鏈。

  要想更進一步,就必須打破洋人的壟斷,自主提取純鹼。」

  「只不過在民生蕭條的舊中國,沒錢、沒人、沒技術……根本談何容易。」


  「肯定不容易啊,」江山不想也知道:「不然,它也不會被叫作卡脖子技術了。」

  「卡脖子技術?」

  頭一回聽到這說法的饒斌,倒是覺得挺形象的:

  「萬幸的是,他們很快就卡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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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國後沒兩年,他首先是創辦了中國第一家現代化工企業:久大精鹽公司。

  之後又多外喊話:中華同胞多努力,立志造出中國鹼。

  他知道,中國人要想推進現代化工業,就別無選擇的要率先攻克,西方人死守的制鹼大門。」

  不過他也非常清楚,這事靠他一人是完成不了的,必須要尋找志同道合的人。」

  江山:「所以,他就向外界喊話了?」

  「你別說,他這招還真挺管用的,」

  饒斌道:「沒過多久,真有一位同志找上門來了。

  這位同志名叫陳調甫,原先是一家汽水廠的技術員。

  由于洋鹼的供應不穩定,廠老闆一氣之下就給了陳調甫一筆錢。

  委託他研發現代制鹼技術。


  可就在陳調甫的試驗即將突破的時候,廠里的資金鍊斷了。

  雖說汽水廠已經自行放棄了,但掌握了多項制鹼要領的陳調甫卻不肯就此罷手。

  好在這時,他聽說了范旭東的那句話……」

  江山在電話里道:「中華同胞多努力,立志造出中國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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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一南一北的兩位志同道合者,終於相遇了。

  一方有錢,一方有才。

  很快,范旭東就按照陳調甫開的單子,置辦好了一間實驗室。

  而制鹼所需的大量粗鹽,本身就是鹽廠老闆的范旭東,自然就更不在話下了。

  距離兩人相聚僅僅三個月的時間,設在范家大院裡的反應爐。

  首次開爐就迎來了成功,雖然只提取了區區9000克的純鹼。

  但面對這堆雪白色的鹼末,在場的所有技術人員都興奮的跳起來。

  范旭東和陳調甫更是抱在了一塊。

  他們知道,長久以來一直給我國工業發展使絆子的洋鹼提純技術,

  終於被咱們自己拿下了……」


  江山光聽聽就覺得開心:「卡脖子技術,從此被突破了。」

  「可不是嘛,」饒斌:「直到這時國人才知道,

  當初高高在上的洋鹼,成本竟如此低廉。

  不過也因此,范旭東受到了英國卜內門公司的種種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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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5年,同時為我國打破制鹼和制酸技術制約的范旭東,

  因長期勞累和疲於騷擾,突發疾病不幸逝世……」

  一陣沉默後,江山明白了:「這麼說,重慶會談就是因為他中斷的?」

  「你猜對了,就是這位為我國贏得工業之鑰的同志。」

  饒斌繼續道:「不過另一位陳調甫同志,也很了不起。

  他在幫助范旭東製取純鹼後,創辦了一間天津造漆廠。

  成功研製出了一種能噴、能刷、能烤的三寶漆。

  並給這漆取名為「燈塔」牌。」

  新中國成立後,這間造漆廠吸收了40多家小型制漆廠,合併成了一家頗具規模的天津造漆廠。

  到了50年代中期,天津燈塔造漆廠接到了我部下達的緊急任務。


  讓他們為飛機、船舶的蒙皮、雷達罩等各個部位,共計研製80多種特殊塗料……

  伱知道嗎江山?」

  此時正在認真聽講的江山,立刻豎起了耳朵。

  「咱們國家的第一架自製飛機、第一輛紅旗牌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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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輛解放牌卡車、東風牌卡車、東方紅拖拉機、

  武漢長江大橋、南京長江大橋、第一顆人造衛星,用的都是燈塔牌塗料。」

  這一會,江山已經能猜出饒斌給自己打電話的原因了。

  就他剛剛說的那幾樣「第一」,大多都歸機械部統管。

  尤其是那幾輛汽車,還都是饒部的代表作。

  「之後的十年間,」饒部的話還在繼續:

  「燈塔造漆廠又開始為咱們國家的軍用塗料、航天塗料,不斷研究創新。

  就在年前,天津燈塔造漆廠的部分領導,已經上你們浦江去了。」

  江山裹了裹被子:「到我們市來了?」

  「嗯,此去浦江就是為了和浦江的造漆廠,一塊商量研究接下來軍用塗料的研究方向,」


  饒斌頓了幾秒道:

  「另外,也順便商議一下,如何在不影響研發進度的情況下,把生產利潤給搞上去。」

  聽到這,江山覺得自己如果再不主動點的話……

  「饒部,您感覺我能為咱們國家的塗料行業,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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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饒部光聽著就感覺欣慰。

  雖然和江山的接觸時間不長,但饒斌還真沒拿這小子當外人:

  「不瞞你說小江,這些年的天津造漆廠,的確是挺不容易的。

  先是工業部給他們塞了大大小小好些個虧損小廠。

  然後又接到了我們部,不斷下發的研發任務。」

  「就是說,」江山道:「這家工廠一直是在完成國家下達的任務。」

  說白了,就是一直在幫著國家解決困難。

  「我聽說他們廠這兩年的日子也不大好過,」

  饒斌這次打電話給江山,說到底也是自己看不過去了:

  「想著一直都是他們為我們解決難題……」


  「於是,您也想幫助他們解決一下難題?」

  「所以,我就來找你江山了。」

  「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江山定無二話:

  「不過……我除了做做宣傳推廣,別的忙也幫不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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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饒斌忽然放慢了語速道:

  「在天津造漆廠去浦江之前,我給他們廠的領導提了個建議:出口外銷。」

  「出口?」

  江山稍稍盤算了一下:「饒部,您聽說過新加坡的立時公司嗎?」

  立時公司的創始人吳清亮,將於十年後創建一個世界知名的塗料品牌——立邦漆。

  「你說的是立時塗料公司吧,」

  饒部笑道:「巧了,立時公司的董事長吳清亮,這會正在他的老家潮州捐建小學呢。」

  「他也來大陸了?」

  「這兩年他幾乎年年回來,」

  饒部想了想:「小江,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不過你放心,立時公司的產品,跟天津造漆廠根本就不是一個檔位的。

  如果我國的油漆塗料銷往東南亞的話,對標的人群自然也不一樣……」

  ……

  浦江城,開林塗料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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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中國塗料行業的扛把子,開林塗料廠是我國解放前唯一一家船舶塗料的生產企業。

  這一會,開林塗料廠的廠長,指著牆上的一張圖片介紹道:

  「1966年,海軍曾陪同我們廠,檢查過一艘在港灣停留了近半年的驅逐艦。

  儘管這艘艦底已經塗裝了防污漆,但仍被吸附了厚達23公分的海洋生物。

  也就是說僅僅過了半年,這艘驅逐艦就被迫增重了近20多噸。

  如此一來,無論是整體質量,還是粗糙的表面,都會影響驅逐艦的航速和油耗……」

  如果一艘驅逐艦連航速都上不去,其它就都不用談了。

  看著圖片上的觸目驚心。

  會議室里的青島造漆廠、天津造漆廠、廣州造漆廠,以及六機部的幾位同志,同時都皺起了眉。

  這時候,其中一位廠領導問道:「當年使用的防污漆,有效期能堅持多久?」


  「不瞞各位,」開林塗料廠的領導苦笑道:「只有僅僅兩周。」

  「兩周?」

  「這也太短了吧。」

  「所以在當時,每過半個月,海上的艦船就得上塢進行清洗,並重新塗裝,」

  開林廠的領導,接下來道:

  「經過不斷努力,到了1966年時,我們廠已經將船舶防污漆的有效期,增加到了幾個月的水平。」

  「但和世界平均水平相比,還是遠遠不夠的,」

  就在這時,六機部的同志說話了:

  「據我們了解,如今很多國家的船舶防腐防污有效期,已經能長達三年之久……」

  聽到這,會議室里的多位領導,開始小聲議論了起來。

  「韓戰那會,所有國家都對我國停止了船舶塗料的供應,」

  開林塗料廠的領導繼續道:

  「所以,這也是我們418船舶協作組,必須突破的研發目標。」

  70年代末80年代初,在軍工核心技術穩步發展的同時,配套的輔助材料研發,也同時被提上了日程。

  今天,這幾家骨幹塗料造漆廠,相聚與此就是為了共同商議此事。

  但如今,擺在他們面前的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他們的研發資金鍊——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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