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身在曹營心在漢
2024-11-02 10:19:50
第523章 身在曹營心在漢
「那就按雍王之意處置吧。」
李祗終究是嘆息了一聲,低下了他高貴的頭。
今日若不處置鄧景山,萬一那些憤怒的汴州士卒們兵變了,後果不堪設想。
此時他能做的唯有棄車保帥,犧牲鄧景山,保住自己河南節度使一職。
當然,他不是戀棧權位,而是社稷多難,需要他這樣的宗室重臣鎮守一方,以免一些有虎狼之心者再亂大唐。
「既然阿翁也如此說,押下去!」
薛白揮了揮手,當即有人來把鄧景山按下,粗暴地拖了下去。
一旁的白忠貞見狀,渾身都在打哆嗦,生怕鄧景山將他供出來,讓薛白得知聖人猜忌,大怒之下一刀斬殺了他。
所幸,薛白對這宦官沒興趣,轉向了李祇再次提出了之前的建議。
「將士們血氣方剛,難免衝動,驚擾到阿翁了。阿翁年事已高,又何苦再經這些風霜變亂,不如回長安高就?」
李祗才不答應,慷慨道:「廉頗雖老,尚能飯矣,老夫更願為社稷效死!」
南霽雲聞言,心道若不是這位「廉頗」沒守住胡良渡,汴州城也不會遭叛軍圍攻。若讓他繼續效死,只怕死的要是自己。
可惜以他的地位,沒人問他,他在這場合沒有主動開口的權力。於是,他不動聲色地往薛白身後站了一步,以示支持。
這小小的動作嚇壞了李祗。
他想到了南霽雲殺了賀蘭進明一事,擔心自己也遭毒手,連忙看向了李峘。畢竟,李峘許諾過他這趟來一定會安然無恙。
於是,當薛白再次相勸,李峘便上前一步,語氣頗為強硬地問道:「雍王如此相逼,難道是我叔侄二人成了你的絆腳石不成?!」
「絕無此意,但阿翁以宗親之尊節度河南,不聽李光弼之調令,使叛軍攻下胡良渡,亦是事實。朝廷用兵平叛,豈有號令不一之理?」
薛白寸步不讓,語氣硬強,話到最後甚至道:「請阿翁回京任宗正卿,此為聖人之意,阿翁意欲違逆不成?!」
眾人遂看向白忠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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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敢為了攥取監軍的權力而偷偷摸摸地到處竄聯,卻不敢為了保下李祗而反駁薛白一句。
不等眾人的目光看來,他已縮起了脖子,低下了頭,像是一隻在找地縫的老鼠,讓人見了恨不得把他當小偷捉起來,盡顯一個閹奴的本色。
李祗見狀,又是惱怒又是失落,暗嘆聖人怎麼用這樣一個宦官。
他只好看向張巡。
張巡官位不高,在此事上原本沒有話語權,但滿城都是他的部下,大家還是重視他的態度的。
「雍王一心削弱宗室在地方上的勢力,恐有異謀。」這是昨夜李祗私下與張巡說的,並非全無道理。
可張巡也知道,李祗不聽調令,有自保之意,敗於叛軍也是事實。若不懲罰以嚴肅軍紀,往後天子如何治國?
他思考之後有了決定,沉吟著開口。
這一開口,李祗、薛白都會尊重他的意見,那這就是結果了。
「各退一步如何?」卻是李峘忽然開了口。
似乎是怕張巡支持薛白,李峘搶先了一步,向李祗道:「叔父,聖人要遷你回朝乃出於關心,但既未下明旨,想必也有允叔父繼續報國之意。不如這般,叔父上奏自請解了河南節度使之職,並將此職一分為四。」
「何謂一分為四?」李祗問道。
李峘踱了兩步,緩緩道:「不再設節度使,改為轉運使、刑獄使、常平使、安撫使。轉運使管漕運,經度一路財賦;刑獄使,管大小案情,按察官吏,負責一路司法刑獄;常平使,管倉稟、市易、河渡、水利等事;安撫使則負責一路軍事。」
張巡目露思索,卻是轉頭看了薛白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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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權職一分為四,叔父便可輕鬆許多。」李峘繼續道:「至於這四使人選,請叔父與雍王共同計議,如何?」
李祗思忖了一會。
對他而言,這並不是難以接受的結果。他這個太上皇任命的河南節度使,其實是與當今天子任命的東都留守顏杲卿權職有衝突的,薛白之所以一定要拿掉他,其中也有這一部分原因。
換言之,他原本就只能在河南道東半邊的齊魯一帶行使節度使之權,算是有一半的權力。照李峘這提議,無非是再少一半,但還可舉薦人選,相當於不虧。
「可。」
李祗表了態,眾人便看向薛白。
「雍王以為如何?」
「我這趟到河南,聖人有幾樁叮囑。」薛白祭出了天子名義,道:「一則,須統一號令,戰時地方兵馬聽從元帥府號令行事,聽李光弼指揮平叛,不得有惜兵自保、拒不支援、擁兵自立之舉;二則,安祿山之所以能反,乃節度府掌握了兵、民、財、法之權,自成一國,如此情形,往後必須杜絕!」
他語氣嚴厲,眾人皆是神色一肅。
白忠貞此時才反應過來,附和道:「不錯,聖人是這般說的。」
李峘道:「那雍王這是答應了?」
薛白還在考慮。
他踱了幾步,走到了張巡的地圖前,伸出手指,對著河南道偌大的地盤比劃著名,道:「為更有效率配合平叛,我意將河南道一分為三,將齊州、兗州設為山東西道,將青州、密州等地設為山東東道,如何?」
李祗當然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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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遂又就此事爭論起來。
好不容易,薛白也讓了一步,不再分東道與西道,只設了一個山東道,又在河南道、山東道各設四名司使,把原本李祗的權力一分為八。
之後,又就著七個地方大使的人選商議。
過程中,薛白再讓了一步,讓李峘從廣陵太守遷到河南道常平使,職權進了一步。
最後眾人議定,由李祗帶頭起草奏書,上表朝廷。
奏書上說,鑑於安祿山之叛,節度使權職過大,他自請解權,以為天下表率。又為平叛大局計,提出了新的地方政策,請聖人批允……
~~
「高風亮節!高風亮節!」
議完了最大的一樁軍務,當夜眾人難免又要設宴共飲。
而李峘運來的下一批糧草也到了,他治下要富庶得多,糧草運得多,到得反而慢些。
這次運來的不僅都是新糧,且負責押運糧草之人也讓眾人都十分驚喜。
因為正是李白。
李白入城直到赴宴,出現在他身邊的朗笑聲就從沒停過。他的豁達灑脫之氣,讓他走到哪裡,仿佛哪裡就是盛世一般。
待聽說了李祗的奏書,李白頓時大為讚譽,盛讚了李祗的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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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太白先生請!」
李白一手持著酒杯,一手撫著長須,張口便來。
「淮王愛八公,攜手綠雲中。小子忝枝葉,亦攀丹桂叢……」
李祗聽了,不由展露出了笑顏,擊箸和歌,甚為開懷。
他保住了權職,卸下心事。因這一首詩連此前的勾心鬥角、明爭暗鬥帶來的煩惱都褪了下去,唯有對酒當歌、人生樂事。
「哈哈哈哈。」
宴到最後,李祗滿臉通紅地被扶去休息,猶大笑不已。
薛白只飲了半杯,待李祗離開後,又舉杯與李白、李峘二人敬了敬。
「成了?」李白笑問道。
「成了。」薛白笑答道。
兩人相視一笑,一起看向了李峘。
李峘揉了揉額頭,又笑又嘆,末了,道:「莫讓叔父知道,是我們對他設了這個局。」
「知道了也無妨,是為了大唐。」
「來,再飲一杯。」李白瀟灑站起,搶過薛白的杯子,斟滿了一杯,笑道:「敬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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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一開始就表達沒有除掉地方宗室勢力的意思,相反,他告訴李峘,眼下為避免地方割據,增加朝廷的威望,他希望宗室中的有識之士能站出來為國效力。
之後,薛白又詳述了他希望能削弱節度使之權的意思。
他說節度使權力過大是太上皇怠政、懶政的結果,後患無窮,今天子聖明,意在整肅朝綱,改革積弊。
另一方面,李峘也通過詢問李白而了解了薛白的為人。看到了一個與旁人口中「意圖謀篡的逆賊」不一樣的李倩,認為這些提議是對大唐有利的,當然,也是對李峘本人有利的。
於是,他們設了這個套,把李祗哄來,一同分解了他的權職。
但此事說到底,也就是李祗好說話,畢竟還是大唐的宗室,沒有割據的野心。今日若換成了一桀驁不馴的節度使,在逼迫之下起兵反了也並非沒有可能。
重要的是開了這個先例。
有了表率,接下來朝廷安置河北兵將,哪怕是對天寶年間任命的節度使削權也有了依據。
~~
臘月十五,大雪紛紛。
黃河以北,孟州,史思明中軍大帳。
嚴莊回到燕軍中已有些時日了,近來,他見史思明雄才大略、志向不凡,遠勝於當年他輔佐的安祿山,漸漸又有了些動搖之意。
他思量過,認為薛白雖有能耐,但畢竟年歲尚輕,根基尚淺,比不得史思明在邊軍中數十年經營。且不說假戲真做,改換陣營,也許能做到腳踏兩隻船。
如今的形勢是,燕軍大軍雲集,氣勢正盛。想要速戰,一舉擊潰李光弼,拿下東都過年節,偏是李光弼堅守河陽,加固城池,死活不肯出戰。而史思明如果大軍渡過黃河,李光弼勢必又會出兵擊其後方,讓人進也不能,退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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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派遣的從東邊渡了黃河的兩支兵馬,竟是退了回來了。
這日營中軍議,便是要處置此事。
「陛下,懷王回來請罪了。」
史思明對長子十分嚴苛,冷著臉點了頭,當即有人把史朝義帶了進來。
「阿爺,孩兒遇到了薛白……」
「跪下!」
史朝義本已找了藉口,沒想到才進帳,當面就是一聲厲叱,只好老老實實地跪下。當即有兩個兵士過來卸了他的甲,接著,史思明拿起馬鞭,對著他的背就抽。
「啪!」
史朝義皮開肉綻,背上痛,心裡也痛。認為史思明對他太過嚴苛了。
連抽了好幾鞭,便聽到帳外有士卒道:「陛下,周贄前來請罪了。」
跪在那的史朝義聽了,心想周贄與自己同樣是敗軍之罪,也該挨上幾鞭子。
很快,周贄入了帳,道:「罪臣汴州大敗請陛下賜罪。罪臣回師之時,在滑州擊敗了唐軍汴滑節度使許叔冀,獻於陛下。」
史朝義正等著史思明鞭打周贄,聞言大感驚愕,不明白大家都是一起敗退回來的,周贄怎就能多立一份戰功。
事實上,滑州在汴州以東,許叔冀在燕軍敗退之前支撐不住,就已經投降了,周贄來不及上報,就遇到史朝義潰敗,只好帶著俘虜逃回黃河以北,連滑州城都沒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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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河北、河南、江淮一帶,已有不少長安朝堂上都沒聽說過的節度使。都是李隆基在蜀郡、李亨在靈武時委任的。
許叔冀本就擔心被薛白清算,見燕軍勢大幹脆投降了。史思明一見他,頗為高興,當即讓周贄將功抵過。
再說起汴州之戰,得知史朝義不聽軍令,擅自出兵洛陽,導致遭遇薛白而大敗。史思明拿起鞭子又抽史朝義。
「啪!啪!」
史朝義本等著周贄一起挨打,沒想到自己一個人承擔了所有的罪責,悲憤至極,心中泣血。
嚴莊見此情狀,再次懷疑起了大燕的前途。
史思明像是知道嚴莊心中的動搖一般,等次日再召開軍議,臉上的陰霾已經一掃而空,換上了一副爽朗豁達的表情。
「嚴公來了?先嘗嘗這大棗。」
「謝聖人。」
嚴莊目光落處,發現案上放著好幾籃子的大棗,一顆顆都頗大,棗在九月成熟,這些乃是曬乾了儲存到現在的,皮有些干皺了。
據他所知,軍中原本並沒有這等果子,必不是從北邊運來的,那就是從南邊來的了?
「臣聽聞,新鄭縣的大棗頗為有名,不知這些可是新鄭大棗?」
「不愧是嚴公。」史思明笑道。
嚴莊一聽,連忙行禮,道:「恭賀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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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既得了新鄭的棗,想必很快要得新鄭的城池了?」
「不久你自會知曉。」
「喏。」
說話間,嚴莊已留意到了一旁的史朝義與周贄之間有些不對,此二人作為大燕的懷王與宰相往日都是並列,今日卻是隔得甚遠,且互相不看對方。
史思明順著嚴莊的目光,也留意到了他們之間的不融洽,板著臉招二人上前。
「大業將成,你等失和,是想誤朕的大事不成?」
「臣不敢。」周贄先行禮應道。
史朝義連認錯也落後了,勉勉強強地跟著道:「兒子不敢。」
這態度落在史思明的眼中更顯得小家子氣,讓人不喜。但眼下不是責罰他的時候,史思明遂道:「你二人和好再談正事,這籃棗子便賜給你們。」
說到這裡,他忽然詩興大發,決定賦詩一首。
大燕天子喜歡賦詩,舉世皆知,一見他整理衣袍露出文雅的表情,帳中眾人紛紛側耳聆聽。嚴莊也屏息以待,隨時準備出口讚譽。
沉吟片刻,史思明一指那籃棗,開了口。
「大棗一籃子,半桔半紅紫。一半與懷王,一半與周贄。」
「好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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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小詩乍聽雖淺顯,可一咀嚼,卻極妙啊。」耿仁智上前兩步,侃侃而談起來,「此詩用了四個半字,雖未提要讓懷王與周相公和好,其意卻自明。」
他走到那一籃棗前,把一籃棗分成了兩份,裡面各有顏色淺的、深的。他將它們分別交到史朝義與周贄手裡。
「這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啊。」
「謝陛下。」
「謝父皇。」
史朝義接過棗,心情愈發沉悶。
嚴莊則跟著附和了幾句,可就這麼一首小詩,能讚美的都被耿仁智讚美過了,他能說的也有限。
吟過了詩,終於說起了正事。
「伱們可知,這棗是誰送來的?」史思明故意賣了個關子。
大家當然不知,紛紛猜測,史思明這才示意周贄說話。
「此事的功勞還是在許叔冀。」周贄道,「許叔冀本是朔方將領,郭子儀部將,你們都知郭子儀支持李亨,而李光弼支持李琮……」
引見出了許叔冀,並交代了一些往事之後,後面的則是由許叔冀來說。
許叔冀是名門之後,他高祖與大唐的開國皇帝是關係很親近的同窗好友,因此他從小順遂,活到四十歲從未受過挫折,這次投降,他認為自己或許能和祖先一樣,再立一個開國之功。
「唐軍駐於新鄭的將領張用濟,曾與我是同袍,一起在郭子儀麾下效力,後來調到了李光弼麾下。郭子儀治軍寬仁,體恤士卒,對部將多為優待;李光弼則以嚴苛著稱,軍法森嚴,張用濟早就與我抱怨過李光弼,如今我歸附大燕,便派人去聯絡了他,他願為大燕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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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叔冀又道:「唐廷兄弟鬩牆,爭鬥皇位,有不少將領最初奉李亨為主,如今都惶惶不安。只須讓張用濟煽動這些人,他們必會反戈李光弼、轉投大燕。」
嚴莊聽了,眼神閃動。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把這個情報悄悄告知薛白,可想到李光弼軍中既然能出這樣的叛徒,難保薛白身邊沒有。萬一傳遞情報時走漏了消息,反還要連累他的性命。
他原本就有了動搖之意,如今更不願輕舉妄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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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唐軍就無從得知張用濟已暗通燕軍的消息了。
只是他們都還不知李光弼治軍有多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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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三,天寒地凍。
河陽是黃河北岸的一座小城,屹立於風雪中。相比於燕軍浩浩蕩蕩的軍陣,顯得有些可憐。
一隊兵馬在傍晚時進了城。
「左廂軍使張用濟,奉命運送軍資前來!」
張用濟把手放在嘴邊哈著氣,目光打量著城牆,思量著打開城門接應燕軍一事。
若說本心,他真不願轉投叛軍,可他此前站隊李亨,對此心中不安,且他確實受不了李光弼的嚴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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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用濟,我命你三日內到河陽,為何晚來?!」
才入城,張用濟便聽到了李光弼的喝問。
他心中不以為然,天氣不好,他帶著這麼多人的隊伍早到一日晚到一日,是很正常不過的事。
「天冷,牛羊凍死了不少,因此晚來。」
「我問你為何晚來?與凍死的牛羊何干?」
張用濟一愣,反問道:「大帥是在刁難末將嗎?」
「你既領了軍令狀,為何晚到?」
張用濟心不在這裡,眼神一翻,不再回答。
此刻,他下定決心,今夜就勸說幾個熟悉的將領一同歸附燕軍,裡應外合,除掉李光弼。
這心思他雖然是藏在心裡,然而,他卻不知,他的散漫、不屑,以及那種「最後忍一忍」的心態落在李光弼眼中已構成了不可輕饒的大罪。
更何況,張用濟私下抱怨已不是一天兩天了。
「張用濟運糧失期、頂撞主帥、動搖軍心。」李光弼徑直喝道:「拉下去斬了!」
「什麼?」
張用濟一愣,大怒,嚷道:「李光弼,你這是假公濟私。因我是郭節帥的部將故意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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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將領連忙上前相勸。
「大帥,馬上要年節了,不宜臨陣斬殺大將啊。」
「逢年過節的,不過是晚到一日,何必如此?」
「是啊,大帥。這天氣冒著風雪押運軍資不容易……」
眾人都覺得張用濟只是小錯,不至於斬首。
李光弼卻不為所動,臉色比這個冬天更為冷峻,直到聽得「噗」的一聲,一顆人頭落地了,他才開口道:「把頭顱掛在城門上,再有不遵軍令者,斬。」
他很清楚,如今軍中許多人心猿意馬,若不加以震懾,軍心隨時有可能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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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用濟身死的消息傳到了燕軍。
史思明大為驚訝,不知李光弼是如何看穿自己的布局。
他再讓許叔冀去偷偷聯絡唐軍將領,卻發現,在李光弼嚴厲的軍紀之下,已無人敢再三心二意,許叔冀接洽到人都難。
同樣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他很快意識到,李光弼並不需要等察覺到張用濟的背叛才開始清理,而是出於像狗一樣敏銳的嗅覺,習慣性地把不利因素消除掉。
所謂名將,不會等發現了危機再一個個彌補,名將會儘可能杜絕危機發生。
而嚴莊也是心中一凜,再次考慮了自己的處境。
於是,他暗地裡寫了一封信,用蠟丸包好,裹進魚腹里,遣人扮成漁夫悄悄送往偃師……
薛白收到信時已經回到了洛陽。
他看過信,目光一掃,允許刁丙去把地上的魚提起來。
「今晚吃魚,大過年的,年年有餘。」
這天恰好是元月初一,這是應順二載,也是天寶十四載,若沒有薛白,安史之亂本該在這一年爆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