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還是先別出發了(求雙倍月票)
2024-11-03 11:28:31
第67章 還是先別出發了(求雙倍月票)
少女臉上的傷口已經處理過,止血後上了藥,依舊十分醒目。
但姚冉看起來並不在意這道傷口的存在,便也未有遮掩之舉。
她此時一雙眼睛看著常歲寧,等著對方的回答。
常歲寧點了頭。
二人去了一旁的茶室內。
常歲寧入得茶室即在蒲團上盤腿坐下,喜兒提了壺茶水進來,斟滿兩盞, 便福身退了出去。
「姚娘子也坐吧。」常歲寧抬手示意自己對面的位置。
姚冉下意識地看著常歲寧。
少女換上了乾淨整潔的衣裙,臉上的諸多擦傷塗著淡褐色的藥膏,一張嬌艷的臉顯得頗斑駁,但一舉一動卻透出叫人無法忽視的利落乃至……
乃至有壓人一等之感。
但這與她母親裴氏那種使人壓抑的高高在上又全然不同。
她母親的所謂高貴像是一件光鮮的外衣,已經黏連進了皮肉里,永遠脫不下來,且內里早已血肉模糊腐爛, 總叫人畏懼窒息,只想要遠離。
而面前這個少女身上的氣勢, 卻是截然不同的渾然天成,莫名就叫人發自內心地不敢輕視。
姚冉一時有些出神。
直到視線中見那少女眉心微動,似在提醒她。
姚冉忽地回神,這才低聲道:「我是來同常娘子賠罪的,實無顏面坐下與常娘子說話。」
常歲寧未有多言。
姚冉已低下頭,往下說道:「此前……我便已知曉母親起了惡念,或會對常娘子不利……但我卻未曾及時阻止或提醒常娘子,害得常娘子險些喪命……此中之懦弱自私, 實在不堪至極,實乃大錯特錯。」
片刻後, 常歲寧道:「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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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固然可以想像得到姚冉的掙扎煎熬,以及沒有及時說出口的原因——
但阿鯉已經沒了。
此時她代替阿鯉坐在此處, 便不能夠拿「人之常情,亦可理解」去對姚冉表示原諒甚至是安慰。
沒人可以代替阿鯉原諒任何人。
姚冉眼睫一顫, 袖中手指收緊:「是, 錯了就是錯了……我未曾想過尋求諒解。」
常歲寧的視線落在少女臉上那註定無法消除乾淨的傷痕之上:「那姚娘子今日所為,只是為了彌補心中虧欠嗎?」
姚冉沉默片刻後,微微搖頭:「或許更多的是想求得一個解脫吧……我心中煎熬多時,今日深知若再不站出來,便永遠沒機會站出來了。」
她說著,終於有了勇氣看向常歲寧,略有些自嘲:「今日結果已定,我站出來與否,都不會改變什麼,我這麼做……只是為了給自己尋求一份自欺欺人的救贖罷了,故而常娘子也不必放在心上。」
「既然做了,便不算自欺欺人。」常歲寧與她對視著,平靜道:「我與姚娘子無法和解,你亦不必執著於同我和解,你只需去尋求與自己和解之法即可。」
這個女孩子,心裡真正過不去的是自己那一關。
此刻對上那雙眼睛,姚冉只覺內心最深處有什麼東西被擊中,一時不禁怔住。
好一會兒,她才神情複雜地點了點頭:「多謝常娘子明言。」
常歲寧便未再說話, 垂眸去喝茶。
茶室內一時靜謐, 姚冉手指收緊又鬆開,如此反覆數次後, 試探著開了口:「常娘子……願意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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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冉怔怔看著那少女。
常歲寧:「我與姚廷尉,與貴府,並無干係。」
少女說話聲不重,卻清晰篤定。
姚冉愣住。
竟然……不是嗎?
她嘴角微抿,露出一絲悵然諷刺的笑:「原來母親的心魔……從始至終都只是一個本不存在的迷障而已。」
母親何其可悲。
常娘子又何其無辜。
常歲寧不置可否。
她無意與姚冉討論裴氏的心魔迷障,在她看來,與阿鯉的性命相比,作惡者的心境沒有拿來討論的必要。
作惡者只需去承擔惡果接受懲罰即可。
至於裴氏的心魔迷障,淨業庵內自會有人幫她「剔除化解」。
姚冉也意識到自己不該在常歲寧面前提起母親,而她似也沒有什麼值得拿出來說的話了——
「如此便不打攪常娘子養傷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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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冉能夠感覺得到對方待她沒有任何戾氣敵意,卻也正如對方方才所言——二人之間沒有和解的可能。
姚冉福身,轉身離開茶室之際,面上浮現了一絲艱澀笑意。
她有什麼道理奢求常娘子諒解呢?母親做了那樣的事,而她選擇做一個沉默的幫凶亦是事實。
賠不是,應當是為了表達自己的歉意,而不該成為拿來綁架逼迫別人原諒的託詞……她應該明白這一點。
姚冉紅著眼睛深吸了口氣,耳邊仿佛再次響起女孩子方才的那句話——你只需去尋求與自己和解之法即可。
她慢慢走了出去。
常歲寧坐在原處,垂眸望著自己在茶湯里的模糊倒影。
從周家村,到周頂,再到裴氏——
阿鯉的仇,已經悉數討回來了。
茶湯里的倒影模樣在她眼底變幻著,時而是她原本舊時模樣,時而是阿鯉幼時的笑臉。
最後,那些幻象悉數消散,恢復了清晰與真實。
自此後,這便是真正的「她」了。
常歲寧抬眼,微轉頭,看向茶室窗外的那叢青竹。
阿鯉之事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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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兒從外面走進來,見得少女盤坐於小案前,側首望向窗外的背影,莫名就放輕了動作,乖乖站在一旁,並未出聲打攪。
如此靜坐半刻鐘後,常歲寧方才起身,離開了茶室。
外面的姚家人都已經離開了,見妹妹出來,常歲安便迎上去:「寧寧,你餓不餓,要不要我去給你找些吃的來?」
常歲寧搖頭,視線恰巧落在了屏風旁掛著的那件玄色披風之上,便隨口道:「阿兄晚些若是得空,便幫我將這件披風還給崔大都督吧,並代我同他道一句謝。」
常歲安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點頭答應下來:「好嘞!」
……姚家老夫人一行人回到住處後,待姚冉喝罷藥,曾氏輕聲詢問道:「祈福大典雖畢,但還需在寺中持齋滿七日,眼下才第二日而已……冉兒可想回府中休養?若是想回去,我們便去聖人面前求個恩典,想來聖人也是會准允的。」
突然發生這種事,沒了母親,又毀了臉……
曾氏在心中嘆息一聲,滿眼心疼。
「多謝嬸嬸。」姚冉輕輕搖頭:「但我沒事,我想留下來繼續為大盛祈福。」
曾氏有些猶豫,正想著要不要再勸時,姚家老夫人開了口:「既然冉兒有這份心,那就留下便是。」
「但醫官交待了,堂姊如今還是要多多歇息的。」姚夏在旁說道:「堂姊喝了藥,不如睡一覺可好?」
姚冉未有逞強,點了頭。
她也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了。
待姚冉去了臥房歇息,姚家老夫人與曾氏不免嘆息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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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裴氏……」曾氏咬了咬牙,拿帕子按著眼角:「只是可憐了我們冉兒。」
說著,話音一頓,抬起一雙淚眼看向老夫人,試探問道:「但話說回來……大伯他……那常家娘子當真是大伯的孩子?」
此言一出,老夫人只見孫子孫女也立刻齊刷刷地看向了自己。
「此事……」老夫人搖了搖頭:「我還真不清楚,但按說……老大他不像是這種人才對。」
「可那裴氏既有此陰毒之舉……」曾氏說著,聲音莫名還是低了低,實在也是裴氏往日淫威太甚,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此時忽然能挺起腰杆兒來罵一句,膽子卻一時還跟不太上:「想來也不會是毫無憑據吧?」
「是啊祖母,您再好好想想呢?」姚夏滿臉殷切:「大伯父在進京前,可有過什麼紅顏知己沒有?」
老夫人嗔她一眼:「都是哪裡學來的詞兒?」
此時外面響起腳步聲與下人的行禮聲,老夫人抬了抬下頜:「喏,人回來了,你們親自問他罷。」
姚翼走了進來,先問了些姚冉的情況,得知女兒去歇息了,才複雜地鬆了口氣。
而後他便察覺到了氣氛的異樣之處。
上到弟妹,下到侄女,都在拿一種隱含期待的神情看在他——
開口的是他的侄兒:「大伯父,那常家娘子當真是……咱們姚家人嗎?」
隨著這句話墜地,姚翼明顯感受到那份期待由暗到明,熾熱到叫人無法忽視,甚至讓他有了一種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覺。
難得被家人如此強烈地需要著,但他卻無法滿足家人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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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常家娘子的確不是他閨女。
其次,現生顯然是來不及了。
那麼,只能選擇坦誠:「並非如此,是裴氏誤解了。」
姚夏頓時露出哭相。
這輩子第一次對大伯父如此失望嗚嗚嗚!
「那……裴氏因何會生出如此誤解來?」曾氏仍不死心:「大伯可是的確在尋常家娘子?」
老夫人也看向兒子。
片刻後,姚翼解釋道:「我是在替一位去世多年的故友尋女。」
曾氏的眼睛重新亮起,強烈暗示道:「那這位故友可有什麼託付沒有?比如讓大伯尋到人之後,接回來照看著什麼的?對吧?」
總而言之就是——可以搶嗎?
雖然不是自家的,但若師出有名,努力一把,說不定可以變成自家的呢!
姚歸聽得膽戰心驚,向來膽小怕事的母親竟生出要與常大將軍搶人的念頭,色膽二字,何其恐怖!
姚翼嘆口氣,坐了下去:「弟妹莫要多想了,此前是我尋錯人了,只是不知怎被裴氏察覺到了,這才給那常娘子招來了無妄之災。」
這件事,的確是他大意了,竟不知被裴氏暗中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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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縷希望也破滅了,曾氏不由嘆氣。
空歡喜一場的姚夏也忍不住嘆氣。
姚歸左右看看,為了合群,也嘆一聲。
這三道嘆氣聲仿佛分別代表著——失望,喪氣,散了吧。
姚翼:「……」
怎麼竟好似突然成了家裡的罪人了?
甚至他今日經歷了這些,竟都換不來一句安慰嗎?
「忙亂了一整日,大伯早些歇息吧。」曾氏強打起精神安慰了一句,但落在姚翼耳中,更好比是「沒用的東西洗洗睡吧」。
更多的安慰顯然沒有了,因沒了心勁而突然疲憊感襲身的曾氏帶著一雙兒女離去。
「阿娘,妹妹……你們也不必如此喪氣的。」姚歸突然小聲說道:「也不是完全沒可能變成一家人的……」
姚夏轉頭看去,見得自家阿兄神色扭捏,不免豎起防備:「阿兄想說什麼?」
「妹妹與常家娘子如此交好,而常家娘子又未曾定親……」少年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撓了下後腦勺:「我剛巧與常家娘子年紀相仿——」
姚夏瞪大了眼睛:「怎麼,阿兄這是見色起意了?!」
姚歸驚駭地看向她:「阿夏,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兄長!正所謂,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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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闕啊……」曾氏喚著兒子的小字,嘆息道:「須知這君子好逑之事,不能只看姑娘家的樣貌。」
姚歸點頭,剛想說『兒子明白的,亦要觀人品性,但常家娘子堅韌果敢,可見不凡』,然而卻聽自家母親接著說道——
「也要看看自己的樣貌的。」
「?」姚歸轉頭看向自家母親,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略含憐憫的眼睛。
「阿娘是想同常娘子做一家人,知曉你的出發點是好的。」曾氏苦口婆心:「但你還是先別出發了。」
沒必要出發。
省得落寞收場。
姚歸:「……」
行吧。
從喜歡到放棄,這之間往往只需要一個過分清醒的阿娘。
……
天色將暗之際,常歲安去尋了崔璟。
卻在崔璟所在的禪院外,發現了一道鬼祟的身影。
那身影見到有人來,便連忙閃身躲進了禪院外的假山後,只留了一抹衣角。
見對方躲得也不算高明,顯然是個菜雞,常歲安也不屑去抓人,直接開口問:「何人鬼鬼祟祟躲在那裡?」
【姚夏:有被大伯沒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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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