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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她沒想做官

2024-11-03 11:29:05
  第86章 她沒想做官

  段氏一句「能不能幫我夢一夢我家那不孝子何時才能娶上媳婦」險些脫口而出。

  她還是很知輕重的,此時便感慨道:「長公主殿下與先太子乃是孿生,本就相生相連……常娘子同長公主殿下便也是有緣分在的。」

  常娘子與長公主殿下很有緣分這一點,她此前在大雲寺見到那字跡時便說過一遍了。

  或也因著這個緣故在,段氏越瞧面前的小姑娘便越覺合眼投緣。

  接著輕聲問道:「除了這個之外,還夢到長公主殿下什麼了?」

  「都是些不著邊際的……」常歲寧神情猶豫,仿佛很擔心自己這些不著邊際的夢境說出來會冒犯長公主殿下。

  段氏不以為意地笑了:「此處又無外人在, 不過區區夢境,隨口閒談而已!」

  常歲寧頓了頓,便道:「長公主殿下說,她如今在下面,連個能打架的人都找不到。」

  段氏愕然:「……」

  這未免也太是殿下了!

  味兒也太正統了!

  常歲寧似覺荒唐:「可殿下柔弱,怎會喜歡與人打架?」

  段氏笑了笑,不置可否。

  只又問:「殿下可還說其它了?」

  常歲寧點頭:「夢裡殿下交待了我一件事, 是需同夫人轉達的,故而才有今日登門之舉。」

  「竟與我有關?」段氏立即坐直了些身子, 滿眼期待——畢竟這小姑娘前頭說的那些實在太靈了!

  常歲寧:「殿下托我多備些栗子,待夫人前往祭祀時一併給她帶去。」

  段氏張了張嘴巴:「……剝好殼的那種?」

  常歲寧點頭:「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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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叫殿下饞到這般地步,一生英明神武到頭來卻生生淪落到需要用託夢來與小輩討栗子吃!

  段氏立時喚來女使:「抓緊去廚房問問府里可有栗子沒有,若是有,統統蒸熟了拿過來。若是府里沒有,想了法子買些回來,越快越好!」

  段氏一時心痛又自責:「殿下這怕是覺得我愚鈍得可以, 竟都不來我夢中直接交待的。」

  常歲寧:……這不就正在直接交待嗎?

  此等駭人之言自不好出口,她便自行往自己臉上貼金,橫豎這金正是她自己:「或正如夫人所言,我與殿下有些緣分在。」

  段氏嘆息著點頭:「許多事雖說來虛無縹緲, 卻未必全不可信……我是極想與殿下在夢中見上一面的,好與她說一說話。」

  說著, 便目含期望地看向常歲寧:「若常娘子再夢到殿下,能否幫我傳達一件事?」

  對上那雙追憶往昔滿是懷念眷戀的眼睛,常歲寧心頭有些發澀, 便點頭:「夫人請講。」

  段氏輕聲道:「少時殿下與我玩鬧做賭,曾於長公主府內埋下了一口箱子,那箱中之物我與殿下各出一半,彼時殿下說,下月誰的繡品若得嬤嬤誇讚勝出,箱子便歸誰所有——」

  聽她竟是提起了這個,常歲寧心頭那點感動登時蕩然無存,懷著「孤且看你做不做人」的心態試探問:「……所以誰贏了?」


  段氏輕嘆口氣:「那次是我險勝。」

  常歲寧:「……」

  果然,在不做人這塊兒,段真宜鮮少叫她失望。

  當年之所以有那一賭,是因她與段真宜的繡技皆是稀爛,她是忙於戰事無暇顧及,段真宜則是毫無天賦草包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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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真宜問嬤嬤,誰繡的更好一些?

  面對此等恬不知恥的問題,嬤嬤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走投無路之下只能給出了四個字——難分伯仲。

  這就難辦了。

  於是, 那口箱子便沒能挖出來,二人約定下次再賭。

  但之後段真宜定了親, 她也忙於戰事數年未能再回京,此事便被拋之腦後。

  現下看來,段真宜對此倒很是心有執念,做夢都想問一問她箱子埋在何處——

  「箱中之物倒不算貴重,皆是些殿下與我少時的舊物,稱得上是一份念想……」段氏說著,神情幾分哀落。

  「……」前世積累下的良好演技讓常歲寧未曾泄露出異樣的神態。

  那次賭得很大,為引誘她拿出更多賭注,段真宜壓上了半副身家,故而箱子裡滿滿當當全是金銀首飾,並一些孤本話本心愛之物。

  這便是段真宜此時口中的「不算貴重」、「少時舊物」、「一份念想」。


  常歲寧很難不沉默。

  段氏最後叮囑道:「故而若再夢到殿下,便勞常小娘子替我問上一句。」

  片刻後,常歲寧點頭應下。

  「明日便是殿下的冥誕,我本就打算回長公主府祭祀的,既常小娘子近來時常也夢到殿下,那不如便一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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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段氏主動提出,自是再好不過。

  但常歲寧總覺得……這廝目的不純,未必不是存了加強「她與長公主」之間的一些緣分感應的心思在,以方便夢中相見,好給她問出那口箱子所在。

  甭管廚子有無私心,遞到了嘴邊的飯還是要吃的,常歲寧狀似欣然應下,又與段氏閒扯了片刻,因目的達成,便打算走人。

  但誰知此時先前那名女使折返,同段氏回稟,府里恰有兩筐栗子在,已吩咐廚房煮起來了。

  段氏便笑著道:「這夢既是常小娘子的功勞,左右也無事,待會兒不如便一同剝栗子為明日祭品做準備可好?」

  常歲寧:「……?」

  她平生最看不慣之事有三,一乃江山不穩戰火饑荒百姓流離,二為不如她的人卻站得更高,三是好端端的栗子為何非要生殼——

  但話是她提出來的,實在騎虎難下。

  於是,常歲寧在鄭國公府經受了半日酷刑,險些把上輩子沒剝的栗子全剝回來了。

  又因是給「長公主」準備的祭品,出於敬畏,斷沒有嘗吃的可能,只能剝而不能吃,便更是酷刑中的酷刑。


  且段氏頻頻堂而皇之地偷懶,一會兒叫來管事詢問府中事務,一會兒吩咐廚房準備午食,每一樣菜都要斟酌半天,一會兒嘆息年紀大了肩膀疼了須得人按一按……儼然正是完美還原了少時伴讀做功課時那渾身長刺的模樣。

  偏她此時身為小輩,並無提意見的資格。

  竟是養宜千日,反被宜用。

  如此一番煎熬罷,待午後自段氏院中離開後,頗有種驢子終於下了磨的解脫之感的常歲寧,卻在出府的路上遇到了下值歸家的魏叔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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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剝栗子剝得懷疑人生的常歲寧點頭敷衍:「甚合。」「那便好。」魏叔易笑著轉身,與常歲寧同行,做了個「請」的手勢:「作為答謝,便容魏某送常娘子吧。」

  常歲寧往前走著:「魏侍郎又為何事言謝?」

  聽得這個「又」字,魏叔易笑了一聲,未急著答,而是稱讚喟嘆:「常娘子真乃神人也,竟有這般敏銳而又獨到的先見——」

  常歲寧瞭然:「接任禮部尚書的人選定下了?」

  魏叔易眼中笑意更濃幾分:「不錯,正是褚太傅。」

  「朝中為此爭論了半月余,一直僵持不下,誰都不肯退讓……」魏叔易邊走邊緩聲道:「直到今日聖人提出由褚太傅接任,滿朝上下,值得一提的反對之聲唯有一人而已。」

  常歲寧不假思索:「那必是褚太傅本尊了。」

  魏叔易訝然失笑:「常娘子果真神了。」

  常歲寧笑而不語。

  畢竟她的老師當年教授她時,便時常暢想辭官歸隱後那撫琴時聽清風,垂釣時觀浪潮的悠閒願景——老師為此準備了許久,但因朝廷不肯放人,便一直停留在準備的階段。


  這一拖,就拖到了六十七歲高齡,眼看曙光與暮光皆近,偏在此時,又忽然成了禮部尚書——

  清風浪潮沒有了,風口浪尖倒是管夠。

  「然眾望所歸,褚太傅實難推辭。」魏叔易含笑道:「現下僵持局面得解,而此法正是魏某私下獻予聖人,故有此一謝。」

  他既如此坦誠,常歲寧也不客氣:「那魏侍郎又欠我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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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歲寧看向前方草木鬱鬱蔥蔥之景,不愧是在園子裡建了座宅子的鄭國公府,所見皆是蓬勃生機——

  她道:「來年春闈,眾寒門舉子可以全力赴之,而不必擔心被辜負了。」

  魏叔易面上笑意稍淡,卻多了兩分認真:「正是此理了。」

  聖人選擇對裴家下手,裴岷所在的位置便是一大誘因——聖人慾提拔寒門子弟入仕抗衡士族,於是大興科舉取士之制,但科舉歷來歸禮部所掌,而禮部尚書此等要職向來是士族官員任之,有他們如遮天之手攔於天子門外,這條路便註定不會通暢。

  太子年歲漸長,聖人沒辦法再等下去了。

  但除去了裴岷,只是走出了第一步——

  接下來便要選任新的禮部尚書。

  聖人自然是要選用寒門出身的心腹官員,但那些士族勢力剛經歷了裴氏凋落,危機感叢生之下,自然不肯讓步。

  這一步聖人也不能讓,一旦讓了,便前功盡棄。

  若說雙方形勢如水火難以相容,那麼褚太傅,便是一座山。


  哪怕這山近看只是個土堆而已,但卻能很好地阻擋於水火之間——

  往上數三代,褚太傅也算得上是小士族出身,但家中早已沒落凋零,早就遠離了那些利益緊密相連的大士族勢力範圍之內,是別來沾邊的存在。

  褚太傅之妻便是出身寒門,其兒孫甚至未入仕途。

  而其本人從不與人結黨,亦非女帝爪牙,更難能可貴的是年事已高,已到了如果不出意外,很容易就會出意外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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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來,士族勢力尚有三年的時間可以拿來籌謀,待哪日時機成熟,便有機會一舉奪回此城。

  於女帝而言,亦是如此。

  牽涉深廣的權勢爭鬥,從來不是一蹴而就,此番便等同雙方各退半步,以維持表面的平衡,而平衡之下較量不會停止。

  這些魏叔易並未明言,但在從一開始就預料到了一切走向,直接點明了謎底的女孩子面前,也根本無需明言。

  他只忍不住再次問道:「常娘子當真無意朝堂嗎?」

  這一問,比上一次似閒談一般更多了份真切。

  「差得遠呢。」常歲寧難得謙虛:「我這般年歲,只應當多讀書。」

  魏叔易饒有興致地看向她:「常娘子所指的讀書是?」

  總覺得她的「讀書」不會太尋常——

  「我打算去國子監讀書。」常歲寧語氣隨意。


  雖做好了不會尋常的準備,魏叔易此時還是意外不已,更多的則是不解:「常娘子當知,國子監內學館不一,監生大致可分為三類,一為三品以上官員或三、四等宗室子弟,二為至少已通過鄉試有功名在身之人,三為尋常庶人子弟,需過三考,方能列為監生——」

  他最後道:「當然,這些於常娘子而言皆不是最緊要的,最緊要處在於無論以何種途逕入國子監,男子之身才是首要。」

  這一點,縱然當今聖人為女子,也不曾改變。

  如今的國子監已同科舉綁在了一處,而女子不可能以科舉入仕,女官曆來只由內廷選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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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叔易聽得有些糊塗了,只順著她的話問:「那常娘子要如何拜師?」

  常歲寧負手往前走著:「拜我三爹為師啊。」

  魏叔易:「……三爹?」

  「國子監喬祭酒——」

  魏叔易瞭然一笑:「原來常娘子所說的去國子監讀書是這麼個讀法兒。」

  說到這裡,他免不得要提醒一句:「可縱然是拜喬祭酒為師,常娘子既非監生,又為女兒身,憑此也斷無入仕為官的可能。」

  「我說了不打算做官。」常歲寧再次道:「我只想讀書而已。」

  魏叔易笑嘆道:「常娘子求學之心至純,倒叫張口閉口入仕的魏某襯得過於功利了。」

  他這聲嘆息里,帶著一絲惋惜。

  常歲寧沒有解釋。

  至純與她不沾邊,讀書不過是個幌子而已。

  畢竟她只說不打算做官——

  可沒說不打算做點別的什麼。

  ……

  次日,便是常歲寧隨段氏去往崇月長公主府祭祀的日子。

  晚安啦大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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