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1章 1301:君有惡疾(下)【求月票】
2024-11-03 13:06:25
第1301章 1301:君有惡疾(下)【求月票】
「嗬嗬嗬嗬……」
隨著苗訥力道逐漸加重,戚國國主眼球布滿血絲,幾乎要凸出眼眶。她拼死發出無意義的嗬嗬聲,手腳掙扎力道越來越小。她想不通,完全想不通「游寶」為何會背叛。
明明「游寶」擁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她這個國主身上!一旦失去國主的信任,「游寶」什麼都不是。為什麼會背叛?為什麼背叛的人會是她!喉間力道之重,讓國主產生脖子要被勒斷的錯覺,眼前景物逐漸模糊:「為……」
她只想問,為什麼!
苗訥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自然不會讓對方死個明白,正準備一鼓作氣將人解決,手中琴弦卻不爭氣地崩斷了。戚國國主在即將昏迷的時候,感受到脖頸致命束縛鬆開。
她的身體滾了半圈。
死裡逃生的欣喜還未傳到大腦,她看到上方的「游寶」面露不耐,手指成爪,扼住琴弦勒從出的血痕。果斷用力,指腹下的骨頭應聲碎裂。戚國國主一歪頭,沒了氣息,那雙眼睛仍死死瞪大。苗訥屈指探了探鼻息,確信人已經徹底死透,她才長舒一口氣。
「終於死了。」苗訥回過神才發現自己脊背全是冷汗,額頭也冒出細密汗珠,雙手緊張到沒力氣。眼前這位怎麼說也是一國之主,自己還喊了幾年「主上」,也算是她正經八百的主公。單槍匹馬暗殺對方,說不緊張是假的。
苗訥沒有時間感慨。
她稍微恢復力氣,起身將戚國國主屍體擺好睡姿,放下帳鉤,又用她跑江湖學來的言靈小技巧偽裝出活人呼吸的動靜。被調開的守衛很快回來,呼吸動靜可以矇騙一時。
將國主臨死前掙扎弄亂的痕跡抹去,一切大功告成。苗訥做了個深呼吸,平復狂跳的心臟,面色如常離開。回到住處,她想著下一步怎麼走——趁著所有人沒發現國主薨逝之前離開,還是繼續潛伏偽裝?兩條路都有風險。
繼續潛伏偽裝?
誰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多少神奇言靈,這些言靈能否從屍體上追溯臨終前的畫面?
趁現在離開?
此地各處關隘戒嚴,不允許任何人進出。
貿然闖關就是不打自招。
躲在關內也容易被瓮中捉鱉。
苗訥倒是不懼死亡,她當年在外闖蕩遇見的危險可比現在多,但能活著的話,誰也不想去死啊。她摩挲著茶杯,想著要不要利用崔熊。崔熊作為現在崔氏話事人,不管是要挾他當人質還是哄騙他將自己送出去,成功機率不小。苗訥喝了一口涼茶有了決定。
門外傳來僕從腳步聲:「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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僕從道:「崔郎君拜訪。」
苗訥挑眉,這是不是太巧合了?
自己正準備哄騙崔熊,崔熊就來了?
還真是打瞌睡來了只枕頭。
「莫要怠慢,請人進來。」
崔熊還是白日的裝束,一副心事重重模樣,苗訥起身相迎。崔熊聽到她腳步聲,這才回過神,自然熟稔地握住她冰涼的手,蹙眉說道:「這個時候,怎麼不讓人點燈?」
「畢竟不是用慣的,偶有怠慢也正常。」
崔熊道:「你待他們太寬仁了。」
「如今也算寄人籬下,哪裡好挑剔?」這片地方的武將也不能完全信任,自己是吃了敗仗逃到人家地盤,還是要夾緊尾巴做人的。
崔熊掏出火摺子點燃油燈。
燭火映出他稜角分明的俏臉。
苗訥不得不承認,崔氏子弟還真有點兒本事,盡挑著父母相貌優點長,崔熊這幅相貌在她見過的人裡頭也能排個前十了。要是算上性格,他能排第一,其他人心眼忒多。
崔熊不知她所想:「你不用這般委屈。」
「你這話的意思是想讓我狐假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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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試探道:「有人找你不痛快了?」
要不是如此,崔熊怎會「性情大變」?
平日的他謙遜溫和,說不出這樣的話。
崔熊收起火摺子,提起衣擺,在苗訥對面優雅落座。他沒有說話,只是用深沉晦澀的眼神盯著苗訥,看得苗訥脊背生寒,忍不住借長袖遮掩,摸上腕間匕首:「你——」
「侯白。」
「嗯?」
「喚我侯白,甚少聽寶君這麼喊。」崔熊眨眨眼,什麼深沉晦澀眼神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苗訥熟悉的溫和,「或者喊白哥兒?」
兩個稱呼都顯得太親昵了。
苗訥哪個都沒選。
她想知道崔熊大晚上過來耍什麼流氓,哪怕是定親多年的未婚夫妻,冷不丁讓人使用「白哥兒」這樣的稱呼,也有些失禮。若非崔熊氣息正常,她都要懷疑對方是假的。
崔熊絕對瞞著事情。
「你此次過來,究竟為何?」
崔熊一句反問逼得苗訥先一步掀桌:「寶君可知,王庭禁衛之中,有崔氏心腹?」
桌案翻滾了幾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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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訥道:「你知道了?」
崔熊渾身僵硬,似乎沒料到苗訥反應如此乾脆利落且絕情,在不知道自己來意的前提下,苗訥已經預設他是敵人?他定了定心神:「禁衛換防與往日不同,有半刻鐘的空虛……你平日不會弄出這樣的岔子……只是我沒想到,寶君居然弒君,為何這麼做?」
國主沒來得及問的問題,被他問出來了。
苗訥道:「你猜?」
崔熊繃緊的肌肉逐漸鬆緩下來,眉心隨之舒展——見到苗訥之前,他以為是敵人暗中替換掉了游寶,如今可以確定這就是她本尊。
崔熊小聲道:「你太小瞧國璽持有者了,若無特殊手段,文士出身的國主自保能力遠低於武者出身的國主……早不知被暗殺幾回。」
他的話讓苗訥瞳孔震顫。
她猙獰道:「她沒死?」
手中匕首擦破了崔熊的皮膚,留下血痕。
崔熊沒管匕首的存在,用另一條沒被苗訥膝蓋壓制的手輕拍她緊繃的脊背,小聲寬慰道:「別擔心,人是死了的,假死變真死。」
簡單一句話,信息量巨大。
苗訥道:「你殺的?」
心中謀算著要不要將計就計。
崔熊渾然未覺:「不是,是你留下的傷勢過重,她中途甦醒但無人為她請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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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還是游寶殺的。
自己頂多算是見死不救的從犯。
苗訥懸吊的心終於落地,但眼前還有一個更棘手的:「崔侯白,你有什麼目的?」
知道她弒主,還幫她隱瞞了?
崔熊小聲說道:「這個問題該我問的。」
她為什麼要弒君?
這麼大事,不可能一時興起啊。苗訥聽了想笑:「這問題有什麼難的?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她大勢已去,而我也不想繼續當孫子。不另謀前程,難道一棵樹吊死?想殺就殺了,這回答可滿意?」
崔熊是一點兒不滿意。
「你沒說實話。」
「我說實話你就活不了了!」
變相承認上面那一段就是敷衍。
崔熊道:「我不想你有事。」
「什麼?」
「寶君不是問我有何目的?我不想你有事!國主與你,自然……是你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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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因為震驚。
震驚崔熊這個循規蹈矩的老實人,居然也有如此瘋癲的一面。因為一個「不想你有事」就敢拖死國主,替兇手隱瞞?崔氏的家教沒問題吧?苗訥仿佛第一天認識崔侯白。
「你覺得……」她吞咽口水,「我會信?」
完全不敢相信一點。
她更期待崔熊說出諸如——戚國大勢已去,他想趁早謀劃,為崔氏謀利之類的話。
崔熊道:「為何不信?」
苗訥:「……」
她為什麼要相信?但凡崔熊是個正常人,又怎會相信一個從頭到尾虛情假意的人?
苗訥看著她身下滿眼赤誠的少年。
「崔侯白。」
「寶君?」
「借你當個人質!」
苗訥出手利落果斷,崔熊的脖子挨了一次重擊。若是崔熊撒謊,正好拆穿他的謊言;若是他沒撒謊,他當人質還能洗清嫌疑,自己也能順利脫困,算是一舉兩得了……
利用崔熊打開關隘確實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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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熊道:「其實,眼下能換一個國主,對崔氏也是利大於弊,你我立場一致……」
他也不全然是為了未婚妻,一半一半。
「閉嘴!」
「哦。」
人質很配合,苗訥脫困有驚無險。
跑了五六十里才看到一條河,苗訥將崔熊丟下:「你呆這兒,會有人來找你的。」
「寶君!」
「我不是!」
哪怕早有心理準備,真正聽到真相的時候,崔熊的呼吸也粗重了一瞬,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捏緊,讓他喘不過氣。全部都是假的?
苗訥單手掐訣設下言靈禁錮。
「待我安全,自會解開。」
說完,施展言靈【一葦渡江】,身形以極快速度消失在茫茫河面。崔熊邁步上前卻被腳下言靈擋回來,唇焦口燥卻無可奈何。半刻鐘不到,崔氏護衛帶著守將心腹過來。
崔熊得以解困:「我無事。」
「但您的脖子還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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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熊都不追究歹人,守將心腹也是樂見其成,他最怕這些世家子借題發揮刁難人。
但,萬萬沒想到是國主遇刺!不僅國主身亡,國主心腹的屍體也在池塘被人發現,聽說這位游氏女君還是崔大郎未婚妻。剛虎口脫險的崔大郎聽說此事,當場昏厥不醒!
苗訥恢復了本來面貌,做了一身男子遊俠裝扮,混跡市井,卻未聽到隻言片語的國主遇刺消息,更別說國主薨逝了。反倒聽說崔熊病重,崔止撐著病體趕來的小道傳聞。
她也確實看到一路帶著崔氏族徽的車隊。
「崔至善真來了?」
苗訥壓了壓帽檐,混入人群。
橫豎之後的事情跟她無關。
卻不知,崔止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
外界重病纏身的崔止,這會兒健步如飛,一路闖到長子房間。屋內飄散著濃重的湯藥氣味,崔熊面色蒼白,一臉病態。看到父親站在屋外,崔熊放下湯藥起身上前行禮。
然後,挨了父親一巴掌。
「崔侯白,你膽子大了啊!」
崔熊不做辯駁,俯身請罪。
崔止道:「她是你殺的?」
崔熊咽下牙床分泌出的血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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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熊道:「無甚好解釋的。」
崔止險些捏碎了茶盞。
他壓低聲道:「崔侯白,你發什麼瘋!你可知你現在是拿自己前程任性?弒主一事傳揚出去,日後誰能容得下你,容得下崔氏?」
崔止擔心的還是兒子未來前途。
因為種種原因,崔止退隱是必然了。
崔熊被推到人前是必然的,但他太年輕,族內那些耆老不好對付,日後融入康國還需要跟王庭、跟康國世家打交道……崔熊不能沒鋒芒,但也不能鋒芒太甚,自身不能留下給人攻訐的話柄。一切好好的,崔熊跑去弒君?
崔止怎麼也想不到是長子乾的。
「你替誰隱瞞?」
崔熊眼皮也不動一下,反問:「主君身患惡疾的消息,父親準備何時對外宣告?」
崔止被氣笑了。
「好好好,好一個無法無天!」
幹了這麼大事,還能面不改色撒謊。
奈何崔止只有兩個兒子,著重培養的繼承人也只有一個,他只能捏著鼻子善後了。
「滾回去,等著家法伺候!」
|ω`)
崔熊是撿回一條命啊。
PS:戀愛腦,大概是對崔熊最大的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