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立威(二)
2024-11-13 02:23:00
第695章 立威(二)
巨大的威壓撲面而來。
唯有身在其中,才能體會到如泰山壓頂一般的威勢。
張尚書現在進退兩難。要是低頭退讓,那以後自己這個吏部尚書,就沒了威信,隨意任天子左右擺布。
不低頭,就這麼僵持著,又該怎麼收場?
關鍵時候,還是戴尚書心軟,站了出來,為張尚書打起了圓場:「張尚書今日實在是犯了糊塗。滿堂朝臣,皇上想用何人就用何人,哪裡輪得到一個臣子置疑。」
「再者,錢御史是自己放話要辭官,皇上只是恩准罷了。又不是皇上要罷他的官!張尚書怎麼還在這兒和皇上較上勁了?」
「還不快領了差事!」
姜韶華對著年已七旬的四朝老臣戴尚書倒是很客氣,微微笑道:「戴尚書既出面說情,朕今日就給戴尚書一個面子,不再追究此事。張尚書,快接了差事吧!」
再不順勢下台,今日就要被徹底揭了老臉了。
張尚書呼出一口濁氣,拱手領命:「臣遵旨!」
大朝會散後,張尚書面色如常地退出金鑾殿。戴尚書年邁腿腳也不甚利索,慢悠悠地走在張尚書身後。
走到宮門外,戴尚書很自然地上了張尚書的馬車。
六部衙門離皇宮近得很,馬車行得再慢,一炷香的時間也就到了。
戴尚書瞥一眼面沉如水的張尚書,忽地問了一句:「張尚書,現在是什麼年月?」
張尚書眉頭皺了一皺,語氣不太暢快:「原本是太和三年,新帝登基,現在是昭平元年。已經換了天子換了年號,這等事人人都知道,何必拿出來點我。」
戴尚書眉頭動了一動,深深看了張尚書一眼:「你心如明鏡,什麼道理都懂,算我多嘴了。」
張尚書被噎了一下,對著戴尚書又撂不了臉發不出脾氣。
論官職,兩人平級。論資歷,戴尚書入朝比王丞相還早,在官場屹立四十多年,是四朝老臣。再論私交,兩人同是丞相黨,平日來往也算密切。哪怕現在政治主張不太相同,也比旁人親近。
張尚書彆扭了一會兒,低聲道:「今日在朝上,多謝你替我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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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語雙關話中有話。
皇上現在願意給老臣體面,那是因為皇上剛登基,要穩住朝堂。等過幾年,皇上坐穩龍椅了,老臣再不識趣仗著資歷倚老賣老,可就沒什麼好下場了。
張尚書不是不懂,卻彎不下腰低不下頭,更不願鬆手,時不時地和天子較勁。那個錢御史敢在大朝會上蹦躂,背後是誰使的力,別人不知,戴尚書又豈會看不出來?
只是,戴尚書這一番勸誡,張尚書壓根就聽不進去。
張尚書左顧言它:「戴尚書老當益壯,再做三五年刑部尚書也能撐得住。」
戴尚書心裡暗嘆一聲,順勢轉移話題。……
錢御史當日就「辭官」,成了新帝登基後被發落的第三個官員。
錢御史一走,御史台便多了一個官缺。在吏部候補官缺的大有人在。按著以前的慣例,想補七品御史官缺的,少不得要去吏部「走動」一二。
戶部油水多,卻又不及吏部,原因就在於此了。
戶部官員層層剋扣索賄,只要嚴查帳目,便很容易抓到把柄。吏部跑官,暗中送禮賄賂的手段花樣繁雜,很難徹查清楚。
譬如以遠低於市價的價格,轉讓一處田莊或商鋪。又或者用高價買一副吏部官員的字畫之類。這等事進行得隱秘,要怎麼查?
便是查出來了,又該以什麼罪名去治他們的罪?
吏部水太深。做了十幾年吏部尚書的張尚書,手握中低等官員的考核升遷,張家常年門庭熱鬧,比起丞相府也不遑多讓。
張尚書將吏部緊緊抓在手裡,半點不肯鬆手。哪怕這一天遲早會來,他也堅定地要往後拖延。六部之中,必須得排在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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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尚書官大頭鐵,他們可沒膽量在天子眼皮底下弄鬼。萬郎中就因為幾千兩銀子被砍了頭抄了家,掂一掂自己的分量,還是老實一些吧!
當然,有膽小的,就有膽大的。有一位丁憂三年來吏部跑官的,一心想謀御史這個官缺。私下裡以五萬兩銀子的高價,從張尚書的族人手中買下了一個前朝花瓶。
這個御史的官缺,最終便落到了這位膽大銀子多的曹御史身上。
……
「五萬兩?」
昭和殿內,姜韶華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字條,冷笑了一聲:「張尚書好大的胃口。也不怕撐著了。」
此時,殿內只有宋淵和陳長史,另有馬耀宗和陳瑾瑜。這四人,都是姜韶華的鐵桿心腹。
馬耀宗在吏部領著差事,之前跑了一趟淮陽郡,回來之後就去吏部報到。這些日子,他在吏部沒做什麼具體差事,就是伸長耳朵睜大眼睛,該看到的總能看到一些,能聽到的便也聽了一些。
事實上,花銀子跑官都是吏部多年的慣例了。換在太和帝在世在位的時候,這等事眾人都不稀得拿來閒談。
當官不謀財不撈好處,那還做什麼官?撈到銀子的同時,能把差事也做了,那就是一等一的能臣了。不給好處只讓推磨,這怎麼可能?
自從姜韶華坐了龍椅,這官場的規矩就要好生改一改了。
萬郎中人頭落地,已經充分表露出女帝陛下滌盪官場風氣的強硬姿態。蔣員外郎被調任內務府,可見在女帝陛下面前,太皇太后的顏面也得打折扣。
「皇上打算何時動吏部?」陳長史沉聲問道。
姜韶華目中閃過涼意:「暫且容張尚書猖獗一段時日。朕先整頓戶部兵部。」
吏部爛了這麼多年,要想徹底扭轉吏治,絕非易事。
先掌控戶部兵部,有錢有兵在手,天下何事不能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