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割肉(二)
2024-11-20 17:06:25
第711章 割肉(二)
安國公夫人醒來後,第一句便是:「國公爺在何處?」
待聽聞安國公在寫奏摺,安國公夫人掙扎著爬起來,在丫鬟的攙扶下去了書房。
「國公爺!這奏摺萬萬不能寫啊!」安國公夫人哭個不停:「上了奏摺,你的兵部尚書官職沒了,國公的爵位沒了,還獻出五成家業……這是在摘你我的心肝。」
「以後,我們鄭家還有什麼臉出去走動。」
相比起涕淚交加的妻子,安國公倒是鎮定得多:「能保住鄭家一族老少性命,就已是萬幸了。要不是太皇太后力保鄭家,我早就被拖到刑場上砍頭了。你也別哭鬧了。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官職爵位也都是虛的。和全族人的性命相比,不值一提。」
安國公夫人淚眼模糊,滿心怨懟不甘:「國公爺這些年辛苦操勞,還不是為了太皇太后衝鋒陷陣。從兵部弄來的銀子,我們鄭家拿的不足三成。大半都送進景陽宮庫房裡了。憑什麼現在倒要我們獻出五成家業來!」
安國公面色一冷,瞪了過去:「越說越不像話了!沒有太皇太后,我們鄭家哪有這些年的權勢風光!我們孝敬太皇太后也是應該的!」
安國公夫人用力抹了一把臉,咬牙道:「是,我們是沾了太皇太后的光!可這幾十年來,你為太皇太后娘娘做了多少事?她在宮中尊榮富貴,凡事張張口,費心費力的還不都是你?」
「沒有你,朝堂里哪來的太皇太后黨?她憑什麼在宮中作威作福人人敬畏?你為她出謀劃策,奔走效力,結果在眾人眼中,你還是沾了光的那一個。」
「還有子羨,五歲就被太皇太后接進了宮。我們好好的兒子,都被她養歪了心性,現在走到了這步田地。難道不怪她?」
「之前太皇太后黨和丞相黨爭來斗去,要不是為了壓住王丞相,你又怎麼會打邊軍的主意。歸根結底,趙武棄城而逃導致邊軍潰敗,是太皇太后造的孽。」
「她要護住鄭家,也不全為了你我。是為了她自己的顏面。堂堂太皇太后,娘家成了逆賊被誅九族,難道她臉上就光彩了?」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她自己。這樣的恩德,你要認就認,我是不認的。」
安國公被氣得火冒三丈,揚起手揮了下去。
啪地一聲,安國公夫人臉上多出了五指印,嘴角都被打破了。
安國公夫人捂著火辣辣的臉,淚如泉湧。
夫妻多年,一直還算和睦。安國公動手打她,還是第一回。
耳畔響起安國公冰冷的警告:「這等話,要是傳到宮裡,傳進太皇太后耳中。鄭家就連最後的靠山也沒了。」
「鄭宸那個逆子,無君無父,現在更是大梁逆賊。我和他父子恩斷義絕!你想認這個兒子,就陪他一起去死。你想死,大可自己去找條白綾了結性命,別拖累整個鄭家。」
請刷新本頁!
安國公夫人踉蹌著退出了書房。
書房的門被關上了,安國公夫人的哭聲透過厚實的門板,隱約傳進耳中。
安國公其實遠不如表面顯得這般鎮定。手抖了一抖,一滴濃墨滴落,毀了已經寫了大半的奏摺。
安國公面無表情地換了一張乾淨的紙,重寫奏摺。
被軟刀子割肉的滋味,當然難受極了。
可是能苟活下去,根本就顧不得計較其中的痛楚。
……
安國公一封聲淚俱下洋洋灑灑數千言的奏摺,當天晚上便呈到了女帝陛下手中。
姜韶華坐在床榻上,蓋著被褥,靠著崔渡這個溫暖厚實的肉墊,慢悠悠地看著奏摺。
崔渡閒著無事,伸著脖子一同看,看完咋舌:「這位安國公,對自己也夠狠的。曹御史給他列了十大罪狀,他通通都認,還給自己加了十條。在奏摺里主動辭官,自請奪爵,還主動獻出五成家業,充作英衛營的軍費。」
姜韶華扯了扯嘴角,目中滿是譏諷:「主動請辭自請奪爵,總比我下旨強一些。」
「獻出五成家業充作軍費,聽著也比補齊兵部武庫缺口強得多。」
「叛國加造反,足夠誅鄭氏九族兩回了。他現在還能安安穩穩地活著,還留了五成家業,他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崔渡心裡有些不平:「真就這麼放過鄭家了?」
姜韶華淡淡道:「不必著急。鄭家被譽為大梁第一外戚,枝大根深,勢力驚人。再有太皇太后在宮中撐腰,想連根拔起,確實不易,還易造成動盪。像現在這樣,一步步割肉放血,讓鄭家一日日虛弱。」
「太皇太后護著鄭家,就是站在朝堂大義的對面,對聲名威望都是致命的打擊。原本的太皇太后黨羽,也會漸漸看清形勢,慢慢背離,徹底投向朕這一邊。」
「總之,我穩賺不賠。」
說完,姜韶華轉頭瞥一眼。就見崔渡一臉崇拜地看了過來。
姜韶華被逗樂了:「你這樣看我做什麼?」
崔渡由衷嘆道:「你這麼聰明這麼厲害!我能做你的夫婿,豈不是也很厲害!」
姜韶華撲哧一聲笑了,伸手捏捏他的厚臉皮。崔渡咧著嘴笑,將她的手指咬在唇齒間。
夫妻兩個嬉鬧片刻,很快又說起了正事:「我現在已經能上朝了。你不必整日守著我,還是回皇莊忙你的正事。明年春日,京城附近的州郡便能種上新糧,百姓們能從衙門裡領到優質高產的糧種。這是關乎民生的大事!」
崔渡擰眉:「我放心不下你,我要一直守著你,直至你安然臨盆。皇莊那邊,我讓林莊頭和堂兄盯著。有什麼事,他們會派人進宮給我送信。」
「他們哪裡及得上你……」
「在我心裡,什麼都不及你重要。」崔渡凝望著姜韶華,輕聲又堅定地說道:「韶華,我要守在你身邊。」
姜韶華心尖似被撓了一下,有些癢,更多的是甜意。
她和崔渡對視片刻,難得妥協退讓:「也罷,你想留就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