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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掏心窩子

2024-11-03 21:26:32
  第58章 掏心窩子

  「李老狗這是要捏住百官命脈,為其所用啊。」

  敖政一句一句地把朝中大事揉碎了,再拆開來分析。

  可裴獗不言不語,好似一個旁觀冷眼人。

  他見狀,又忍不住提點道:「李家眼下最忌憚的,無非妄之也。昔日之恩,今日之仇。恩有多重,仇就有多大,妄之不可不防。」

  當初是裴獗一力托舉小皇帝登基,也是因為有他手上重兵,才能鎮得住那些皇族宗親的勢力,使得北晉這些年來沒有如同南齊一般,兄弟鬩牆,自相殘殺,保持了相對的穩定和發展。

  可平靜能保持多久呢?

  李宗訓當日倚仗的,變成了今日懼怕的。

  從龍之功,終會成為功高蓋主……

  敖政道:「依我說,妄之實在不必為一個姬妾自揭其短,將把柄遞到李老狗的手上。一旦落個通敵的罪名,即使今日無事,來日必翻舊帳……」

  裴獗:「欲加之罪。」

  看他油鹽不進,敖政重重一嘆。

  「欲加之罪,那也要有個由頭啊,不會憑空生出說法來。妄之此舉很不明智,若你信我,不如讓老夫將馮氏女帶回中京。老夫以項上人頭擔保,必可保她一命。」

  裴獗冷眼看他:「若有一日,朝廷要問罪長姊,逼你交出人來。台主如何選擇?」

  敖政一怔。

  這些年,裴獗很少和他提及他的長姊。

  因為當年娶了正妻後,他又納了兩房姬妾,裴獗就此疏遠了他。

  敖政感慨著,「馮十二娘只是一個姬妾,說難聽點,與家奴無異,怎可同你長姊相提並論?」

  「男兒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裴獗似乎不想跟他討論這個問題,留下這句話,一眼都不看敖政僵硬的表情。

  「伱若真把長姊放在心上,便不會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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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留敖政一個人在涼亭下吹熱風,腦子都蒙了。

  「妄之總有一天,會明白我的。」

  男人麼,年輕的時候才會鍾情,到一定歲數就知道了,哪有什麼從一而終?

  水靈靈的花骨朵在眼前含苞吐萼,聖人也忍不住呀。

  —

  邢丙找的大夫是從本村叫過來的,姓姚,單名一個儒字,前兩天才入籍花溪村,就在馮蘊家莊子的西頭,一家七口人住著三間簡陋的茅草屋。

  亂世當下,人跟人交往很簡單——不問過去。

  入住的那天早上,姚大夫的新婦汪氏壯著膽子來長門莊,借兩斤白面,說孩子饞大白饅頭,哄不住。

  阿樓讓灶房給了她,汪氏千恩萬謝地回去,夜裡便還來十斤粟米。

  她來時,恰好碰上邢丙家的二郎流鼻涕,當即領到姚家看了診,拿出為數不多的藥材,幫他熬成湯藥喝下,才送回來。


  藥材在時下可是稀罕金貴的,姚家不藏私,長門莊也不能太小氣。而且,有個大夫住在近鄰,那是天大的好事。

  馮蘊讓邢丙的新婦徐氏帶了一刀肉,二十來斤大米去姚家,千恩萬謝送上診金,一來二去,兩家關係便親厚了些。

  阿樓挨了一頓打,方才從昏迷中醒過來,痛得直叫喚。

  馮蘊進去的時候,姚大夫正坐在床前,為他處理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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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樓剛要出聲慘叫,看到馮蘊的身影,猛地閉上嘴,一張臉硬生生擠出一條條皺褶,像個揉碎的包子。

  馮蘊問他的傷情,聽姚大夫說沒有內傷,這才放下心來,調侃阿樓。

  「痛就叫出聲來,男子漢大丈夫,不叫白不叫。」

  阿樓撇著嘴,眼圈都紅了。

  「女郎……小人不痛。」

  「傷成這樣,怎麼能不痛?」馮蘊看著他可憐巴巴的樣子,「你放心,我給你報仇。姓韋的,餓他一天再說。」

  幹活還不給吃飯嗎?

  阿樓想了想,也覺得很解氣。

  可內心裡,隱隱又很難過,憋屈。

  阿樓是知曉將軍在女郎房裡的。


  可他沒有想到,將軍和女郎聽見他被那姓韋的痛打,哭天喊地地慘叫,居然都沒有出來為他撐腰。

  直到暈過去那一刻,阿樓內心其實都很悲涼……

  僕從命賤。

  沒有爹,沒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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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等他醒來聽說姓韋的和那些耀武揚威的禁軍都被拉去開荒地了,氣又消了……

  就像那次讓他帶傷去訛詐王典一樣,總歸是為了長門院所有人,為了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吃上飽飯。

  只要大家都有好日子過,他阿樓受點傷,算得了什麼?

  小屋裡靜寂著。

  等姚大夫上好藥,告辭離去,馮蘊才開口。

  「在想什麼?」

  阿樓臉上忽悲忽喜,搖了搖頭,「小人什麼也沒想。」

  馮蘊哼笑一聲,「樓總管勞苦功高,想要什麼賞賜?」阿樓微微一愕。

  他看著女郎的眼睛。

  為什麼?女郎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


  阿樓有點羞愧,為那點自私的想法。

  不等馮蘊再開口,他已低下了頭,「小人不要賞賜……小人只是挨了一頓打,什麼也沒有做好,小人不配領功勞。」

  「胡說!」馮蘊正色看著他,「今日的首功就是你。若沒有你那一頓打,將軍和我如何治得住那姓韋的?如何反戈一擊?」

  阿樓本來有點自輕,聽馮蘊這麼說,又覺得自己確實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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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今天應對貴人很是得體,並沒有丟女郎的臉,除了被人踩在腳下痛打的時候叫得太狼狽,別的很有總管的模樣了呢。

  阿樓翻身就想起來……

  奈何牽到傷口,又是一聲痛呼。

  然後哎喲哎喲地望著馮蘊,齜著牙笑。

  「值得。太值得了。下次還有這樣的差事,女郎也讓小人來做……小人嘶……小人得心應手……」

  「沒有下次了。」馮蘊溫和地看著他,一字一頓,「今日,對不住你。請你原諒我。」

  阿樓驚愕,嘴巴張大合不攏。

  「女,女郎……這是什麼話?」

  馮蘊微微垂眸,「你們跟著我,我卻沒有能力很好的保護你們……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是我弱而無能……阿樓,若有下次,我希望我們可以用更簡單粗暴的方式,打回去,而不是挨打以委曲求全……」

  阿樓怔怔地看著她,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


  其實是有委屈的,但這一刻,釋懷了。

  女郎只有十七歲,比他還小一些,可女郎一個人挑那麼重的擔子,還想著如何保護他們,還向他道歉……

  阿樓所有的自尊都被熨平了。

  他嗚嗚的,哭得睜不開眼睛,又不敢去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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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蘊一看不好,趕緊拿了姚大夫留下的乾淨紗布,親手為他拭淚。

  「不哭,不哭了,再哭傷口要壞了……」

  阿樓吸著鼻子,撇著嘴巴,總算止住眼淚,破涕為笑。

  馮蘊也跟著他笑,眼睛紅紅的,「這傷要養一陣了。」

  「沒事,小人不怕痛。」

  「還逞強呢?你也是,以後沒事跟邢丙他們學幾招防身,不說打人,挨打總要會閃避一些……」

  主僕二人掏心窩子地說著話。

  門外,敖七也紅著眼睛,安靜地看著站在面前的裴獗。

  「阿舅所想,同女郎一樣嗎?」

  別人不知道裴獗在馮蘊的房裡,敖七卻是親眼看見的。


  這幾個晚上,舅舅都三更半夜才偷偷摸摸地來,每次舅舅一進屋,女郎房裡的燈就滅了……

  敖七一個人輾轉反側的時候,腦子裡總會一遍又一遍地想,他們二人會說什麼,會做什麼,催心催肝的,如同在煉獄裡煎熬……

  今天阿樓挨打的時候,他最初沒有出手,就是想到有裴獗。

  舅舅出面,沒有人再敢放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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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我很是不懂,阿舅為何深夜入莊,現在才明白有這般深意……」

  說到這裡,敖七謹慎拱手,朝裴獗行了個禮。

  「外甥對阿舅有所誤會,這廂賠禮了。」

  不待他揖下去,頭頂便傳來裴獗冰冷的聲音。

  「你沒有誤會。」

  敖七慢慢抬頭,對上那雙波瀾不興的黑眸。

  裴獗一如既往的冷漠,「我和馮氏,一樣沒有心。」

  敖七:「阿舅?」

  「為達目的,不惜犧牲他人。」

  一板一眼地說完,裴獗手負在身後,扭頭自去了。

  敖七有剎那的恍惚,他懷疑自己聽錯了,怎麼會有人承認自己是個狠心的人呢?

  不對,舅舅一貫狠心,可女郎不是呀。

  她那麼溫柔,那樣真誠的跟阿樓道歉了……

  新婦:已婚女子稱呼。

  妾:常用於女子自稱,並非單一指妾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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