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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是喜是憂

2024-11-03 21:39:30
  第488章 是喜是憂

  馮蘊回花溪前,入宮看了一次元尚乙。

  她是來辭行的。

  今日天晴,馬車從外面行來,風和日麗,入得皇帝寢殿,便莫名有些幽涼。

  空氣里充斥著藥味,窗戶緊閉,簾帷拉嚴。

  那張寬大的龍榻,幾乎要將阿元小小的身子淹沒其中。

  馮蘊看了看,「把南窗打開,透透氣。」

  董柏道:「太醫說,春寒料峭,風寒易乘虛而入,慎防外感。」

  馮蘊看著元尚乙,輕聲道:「開春之際,萬物甦醒,也該讓阿元調節一下情志。」

  董柏心裡話,小皇帝都這樣了,哪裡還有什麼情志可言?

  他暗自一嘆,拱手行禮:「喏。」

  南窗打開,微風輕拂,上午的陽光輕輕灑落,宛如細沙鋪展,木窗鍍上一層金輝,靜靜地照射過來,將殿內的冷寂,一掃而空。

  溫暖、明亮,這才該是人待的地方。

  馮蘊坐在榻前,輕輕拉他的手。

  枯瘦如柴。

  從認識這個孩子的第一天,他就在養病……

  一直在病中。

  大晉最尊貴的龍榻上,躺著最可憐的孩子……

  馮蘊克制著情緒,氣息還是難免流露出幾分悲傷。

  「阿元。我要回安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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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好的,要帶你回花溪,馮娘子做不到了……」

  沒有一個人會同意馮蘊把病重的小皇帝帶走,就算是馮蘊自己,也擔不起這樣的重責……

  萬一阿元在路上有個三長兩短,她不敢想像。

  留在西京,有濮陽禮這些太醫院的太醫盡心伺候,才是不能自理的元尚乙能得到的最好治療。

  「阿元。」

  馮蘊慢慢低下頭,額際觸著元尚乙的身子,感覺著那仍然溫熱的體溫,久久沒有動。

  歷經兩世,其實她已知道,生命的本質,便是一場接一場地告別,直到終結。

  可她對死亡還是如此畏懼。

  大殿裡寂靜一片。

  宮人侍立,也垂著頭。


  整個大殿好似被絕望籠罩著,一股無形的壓力幾乎要將人吞噬……

  董柏在旁靜立許久,突然愕然地一怔,揉了揉眼睛。

  他懷疑自己眼睛花了……

  小皇帝的手指,好似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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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妃……」董柏小心翼翼的開口,唯恐驚擾了什麼似的,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陛下,陛下……動了。」

  馮蘊猛地抬頭。

  元尚乙的眼睛仍然閉著,可那隻枯瘦的小手,是真的在竭盡全力地……抽搐。

  馮蘊腦子裡嗡的一聲。

  剎那間,好似整個天地都亮開了。

  「快,傳太醫。」

  「是,小人這就去。」

  董柏喜極而泣,一邊結結巴巴地應,一邊氣喘吁吁地往外跑。

  「太醫,太醫快來……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不消片刻,兩位當值太醫就匆匆奔了進來,因為跑得太快,其中一個還差點踢到門檻兒摔倒。

  很快,濮陽禮也小跑著進來了。

  再後來,得到消息的裴獗、大長公主,阮溥、敖政,還有崇政殿的幾位重臣,都候在了外殿,屏住一口氣,等著太醫的消息。

  沙漏在靜謐無聲的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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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過了多久,內殿的門終於拉開,走出來的,除了太醫令濮陽禮,還有馮蘊。

  眾人齊刷刷地看過去。

  「太醫令,陛下可復安康?」

  七嘴八舌,所問無非是元尚乙的病情。

  濮陽禮看了馮蘊一眼。

  馮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濮陽禮微微垂眸,「陛下醒轉過來……」

  眾人剛鬆一口氣。

  又聽到他一聲重重的嘆息。

  「但陛下……神魄受損,識人不明。既認不出我等,也認不出雍懷王妃。」


  濮陽禮喉頭哽動。

  眾人也是大驚失色。

  「這是何故……」

  濮陽禮道:「夫神者,人之主宰,魄者,附神而行。陛下後腦受創,至神魄損害,就如夜失明燈,難以照亮前方的路,自是不識得眼前事,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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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濮陽禮沉吟一下。

  「據典籍所載,陛下的疾病,也非孤例。有康愈者,與常人無異。但……」

  眾人看著濮陽禮,眼裡都是探究。

  「如何?」

  濮陽禮道:「完全康愈者,少之又少。大多留有遺症,難以恢復如初。」

  臣眾跟著嘆息。

  「陛下是真龍之身,有神靈庇佑,今見曙光,來日定會苦盡甘來,有轉機出現……」對他們來說,只要小皇帝醒了,那便好事。

  人醒著,就能安定局面。

  哪怕他只是一個擺設。

  眾人臉上洋溢著笑容以及終於鬆一口氣的喜悅。


  阮溥突然開口,面色凝重地看著濮陽禮。

  「太醫令,倘若天不從人,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阮尚書果然思慮周全。

  濮陽禮眉頭蹙起,久久才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長長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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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驚訝。

  「太醫令,這是何意?」

  濮陽禮沉默一下,道:「心智如稚子,久久停留在當下之歲。人長,智不長。」

  聲音未落,周遭原本熱切的眾臣,面容凝滯了。

  殿內明明有那麼多人,

  卻無半句人語。

  良久,大長公主紅著眼圈,打破了寂靜。

  「本宮可否入內,看望陛下?」

  濮陽禮躬了躬身,說道:「殿下要入殿探望,自是應當,但陛下龍體虛弱,剛又睡過去……最好一二人進殿,莫要人多嘴雜滋擾陛下,以靜養為好……」

  大長公主應聲稱是。


  眾人也頻頻點頭。

  裴獗朝馮蘊看過來。

  二人對視,馮蘊朝他微微抿唇。

  「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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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蘊是乘車入宮的,而裴獗是騎馬。

  馮蘊上車坐定,剛要撩簾一看,跟裴獗說一聲,不料,帘子一拉,他也進來了。

  「走吧。」

  二人同乘,踏雪乖乖的,自己跟著馬車走。

  馮蘊抿一下唇。

  「它真可愛。」

  踏雪是裴獗的心肝寶貝,她時不時就會夸幾句,裴獗唇角微掀,看得出來極是受用。

  不過轉瞬,他又恢復常態。

  再次看過來,目光也帶了幾分審視。

  「陛下果真不識得人了?」


  馮蘊點頭:「濮陽醫官說,許是昏迷太久,神魄閉合所致,再慢慢調養輔以針灸疏通經絡,隔些時日,或許會有所好轉……」

  裴獗淡淡嗯聲,沒再說話。

  隔著一層窗帷,外間的陽光隱約可見,透進來落在裴獗的側臉,光影斑駁。

  馮蘊道:「我走後,你要差人看好阿元。那個莊賢王府的世子,以前有沒有心思我不知道,但在眾臣無數次上奏立儲以後……野心難免被餵大。你得派人看著他,不可小瞧了他去,更不可小瞧了人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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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馮蘊說什麼,他都一一應下。

  馮蘊緊挨著他,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不知不覺,人也就落入了他的懷裡。

  「要不是行程已定,又是戰事當前,我都想多陪阿元幾天再走的。」

  裴獗低頭,「不陪我?」

  馮蘊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揶揄的笑。

  「大王有甚可陪的?」

  裴獗看著她臉上的笑,心都軟化了。

  馬車徐徐,車簾晃動,那光影不時跳躍到馮蘊的眼裡,她握住裴獗的大手,此刻的心情愉悅得仿佛要飛起來……

  -

  裴府。


  離開的氣氛已格外濃郁。

  剛回後院,就聽到院裡的花樹下,傳來七嘴八舌的笑聲。

  在西京住了這麼久,小滿和環兒等人,在裴府都交到了朋友,離開前,自是不舍話別,互贈禮物……

  看到裴獗和馮蘊進來,眾仆連忙打住,齊齊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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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過王妃。」

  裴獗嗯了一聲。

  他平常極少回應人,別看只是淡淡一聲,已算是罕見。

  馮蘊掃一眼過去。

  發現除了她身邊的環兒佩兒和裴府的幾個小姑娘,金雙和銀雙也在。

  這對雙胞胎姐妹,在裴府里,一如既往地討人喜歡,就連素來對下人要求極高的裴媛,也誇過她們好幾次。

  馮蘊淡淡一笑。

  「在說什麼,這樣熱鬧?」

  環兒道:「回主子話,我們在說金雙……」

  她聲音未落,金雙便漲紅了臉,頻頻朝她遞眼色,表情羞澀又懊惱。

  環兒清了清嗓子,帶著笑道:

  「說金雙才貌雙絕,還做得一手好吃的糕點,今日把裴夫人身邊的崔四娘子都比下去了,氣得崔四娘子啊,臉都綠了……」

  她們都知道崔稚的身份,不若尋常仆女,崔稚在裴媛身邊,又極為得寵,平常又是清冷高貴的模樣,所以府里的仆女,很難與她玩到一處,自然便生出了距離。

  看環兒說起來都忍不住笑,馮蘊想著那個畫面,似是得趣的揚了揚嘴角。

  「那敢情好。」

  她不輕不重地說一句,讓她們自己去玩,便跟裴獗進了梅香院。

  裴獗自去書房忙碌,她在南窗坐了片刻,聽著外院隱隱的笑聲,喚來小滿。

  「伱去把金雙和銀雙叫上,我們去裴夫人院裡走一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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