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糖丸(二合一)
2024-11-03 22:32:35
第82章 糖丸(二合一)
李訓撿起半道一根粗木,向著右面野地里走了丈許,以膝支地,半蹲著用那木頭在雪中挑揀一番。
趙明枝追上之後,先將幾匹馬綁定一旁樹身,也跟了進去。
她初時還沒看出什麼異常,等再往深處,便見許多無人打掃足跡敞天露著。
眼下恰逢雪停,也無新雪再做遮掩,原本痕跡就被全數保留下來,又有馬車轍痕、刀棍印記,俱都藏於道旁,若非刻意走近,難以發現。
這樣場景,倒像是中途有人起了打鬥,只不曉得什麼情況。
趙明枝心中亂猜,見那李訓正翻起下層舊雪,便走近去看。
沿途地面都是白雪堆積,最多有些灰土枯葉,可翻出來的這一片下層卻全是黑紅血跡,李訓拿粗木去探,正有一樣東西被挑露出來,在地上打了個滾,骨碌碌向前跳了兩下。
趙明枝不免給引得去看。
而李訓聽到動靜,回頭一見趙明枝,當即便伸手抓了地上一把白雪,將那物蓋上。
只他顧得到此處,自然就顧不到彼處,才一側轉,地面上原被他半身擋住的東西就露了出來。
是一邊胳膊。
已叫人砍得血肉模糊,斷面參差,凍得黑硬。
趙明枝只恨自己目力太佳,離得又實在太近,把上頭爛茸碎肉、血骨都看得一清二楚,另有骨漿子,缺了肉痛指甲的指頭杵在眼前,叫她心裡打個突,只覺自己手指、手腕、另有手肘也跟著疼起來,忙調轉過頭,不再去看。
李訓頓時皺眉,幾下覆雪,將面前東西全數掩埋,復才回頭看向趙明枝,叫她一聲,又指著不遠處馬匹道:「那馬背上有個靛青包袱,瞧見了麼?你替我取來,另也帶個水囊。」
趙明枝腦子裡全是方才所見畫面,此刻聽他說話,如奉綸音,忙不迭去了,很快尋到李訓所要東西。
那包袱十分輕,水囊當中也所剩無多,輕輕一晃,就聽得極淺水聲。
雖不知這李二哥用來做什麼,趙明枝想了想,還是把自己水囊也帶上,拎著朝道旁走去。
等這一番取物完畢,她也把恰才所見忘了個七七八八,等再到面前,就見原本那殘肢血跡已被遮好,半點看不出痕跡。
而李訓則是再撿了不少枯枝過來,尋了塊乾淨空地,湊出一個小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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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指著不遠處一棵樹,道:「在那靠著稍等我片刻。」
趙明枝應聲接過,只覺莫名,卻老老實實按他指點,捏著那瓷瓶站得開去。
那瓶身粗瓷製的,僅有兩指大小,用軟木做塞,剛一打開,就湧出一股清涼醒腦香味。
她低頭一看,見裡邊裝著十來顆黃色圓丸,便倒出一粒吃了。
圓丸入口有甘草甜味,又有薄荷冷冽,叫她吃完一粒,腦子都清醒了,原本些許胸悶也盡數消散。
而不遠處李訓已是取出一個油布小包,先拿火信將那枯枝堆引燃。
火信遇得枯枝同落葉,另有添進去的松枝,很快炸燃起來,發出火燒啪啪聲,隨即明火立起。
候得那火勢正旺,他才將油布包之中黑黃色粉末倒在火上。
被粉末一灑,那火併不熄滅,卻很快生出黑色滾滾濃煙。
此處本來平坦,並無半點遮蔽,那黑煙一起,便沖天直上,發出嗆鼻味道,就這般燒了半日。
而李訓則是眺望前方,等了許久。
或許片刻之後,或許再久些,前方遠遠不知何處,也沖天而起兩滾煙霧。
那煙卻不同此處,一灰一黑,也燃了半日。
李訓站定原地,看那煙霧大小形狀,等了幾息,俯身用積雪把那火堆蓋了,又稍等片刻,重新扒開雪堆去看,確認當中枯枝柴禾全數熄滅,並無半點星火,才把水囊打開,洗了雙手,復又帶齊東西,轉頭尋趙明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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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訓回道:「不是尋常劫道,刀斧都用了,又是半路埋伏……」
他說到此處,見趙明枝面露不忍之色,便岔開話題,道:「不過看這場面,應當還留有活口,一會等人到了,沿途搜尋一番,能救則救。」
趙明枝本無半點餘力,自然不能多嘴插話,言說什麼救人不救人事。
然則此刻聽得李訓解釋,心知他既能說出,必能做到,終於鬆了口氣,又問道:「二哥方才點火,是在招人來麼?左近也有李氏鏢局?」
李訓點頭道:「離得不算近,約計還要小半個時辰才能過來,響哨必是聽不到了,只好燃煙。」
又道:「這一路本來已無響馬賊匪,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過道賊,看這痕跡,多半還是老手,只怕並未走遠,你我稍等片刻再行出發。」
趙明枝自然聽從,點頭如小雞啄米,不敢有點半點意見。
既是要在原地稍等,她偷來空當,把心中纏繞半日疑惑問出,道:「方才二哥本來行在路上,是怎麼看出此處不對的?」
李訓見她眼神晶亮,滿臉好奇,便不願隨意敷衍,指著道路之中,道:「積雪踩實踩虛各有不同,那馬跑得不對,人在其上,自然便有所感,再留神去看,地面又有隱約滴血,就十分好辨認了——也是今日停了雪,又是往來沒有其餘行人拿新的蹤跡覆蓋,才容易叫人察覺。」
趙明枝一時無語。
哪裡容易了?
什麼積雪踩實踩虛,我怎麼不知?
李訓往前走出幾步,拿腳先在地上試了試,用腳尖圈出一個淺淺圓形,引她道:「你來此處。」趙明枝依言往前,踩在他圈出地方那個圓中。
而李訓再往右幾步,另又圈出一個圓來,叫她去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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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則自家踩是一回事,馬蹄踩又是另一回事。
騎在馬上,就比對得出不同,這當要細緻敏銳到何等地步才能達到,又得要什麼樣的騎術?
她一面佩服,一面已是放棄再騎馬去試,只原地環視,自恃目力,於道路當中地面尋了半日,終於才發現幾滴血跡,不免有些失落。
——這一路要是只她自家行走,無人提點,怕是往返不知多少回,也難辨認出來。
李訓守在一旁,看她動作、表情,便道:「我靠這個討飯吃,伱也不跑鏢,人人都會了,我拿什麼養家餬口?」
趙明枝聽得這話,抿嘴一笑,然則復又問道:「即便是靠這個吃飯的,尋常鏢局裡頭鏢師、鏢頭,當也沒幾個能做到二哥這樣的罷?」
李訓本來難得自誇,此刻卻是頷首道:「我吃的精細飯,旁人擅長旁的,此項倒是多數及不上。」
又道:「這也不算什麼秘技,你本也聰明,向來一點即通的,若是生了興致,將來得空來同我學便是。」
再補一句道:「不學也無事,等到了京兆府,西北一向安定,不至於同這一路似的遇得許多亂事,自可放心住下,好生安家。」
趙明枝被誇得將信將疑,拿腳又去踩地上厚雪逐下比對。
李訓就出聲道:「雪冷,一會回得鏢局再試。」
又一點她那手中陶瓶,問道:「味道如何?」
這話午間趙明枝也說過,此刻短短半日,兩人角色就掉了個轉。
她當即點頭,應了一聲,道:「我吃出薄荷味,好似還有冰片,另又有甘草,甜絲絲、涼沁沁的,十分通竅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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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認真抬眸去等。
她一雙杏眸,看人時眼睛乾淨又清澈,叫李訓不自覺伸出手去,將那手掌翻正去接。
趙明枝便把那陶瓶裡頭圓丸給他倒了一顆出來,再收起時,明明已經修得十分整齊,那小指指甲尖還是不小心擦了一下他掌心。
她全無所覺,只顧著塞木塞,還不忘問道:「二哥從哪裡尋來的?這樣好東西,我怎麼從前沒見得有人說起。」
李訓把那糖丸捏住,卻不急著吃,只覺掌心微微發癢,半晌才道:「家裡從前的舊方子,本是叫人做了備用,放在身邊許久了,總不記得吃,你既喜歡,便收著罷。」
幾顆糖而已,趙明枝也未多想,只道一聲謝,就老實不客氣放進腰間香囊里。
她猶豫一下,忍不住道:「二哥……你莫嫌我市儈,這糖丸味道當真不錯,效用更好——我只吃了一顆,便能提神醒腦,因是小糖丸子,又好隨身攜帶,其實未必不能試著做出來,朝過往行路人手上賣一賣。」
「京城裡頭有一家姓柳的,兩地隔得甚遠,二哥或許沒聽說過,他家只靠賣醒酒丸子,便在京西、東兩路開了十七八個鋪子,置下偌大產業。」
「另有一個梁醫館,說是醫館,其實只賣驅蚊止癢香包、香膏,不過三代人而已,就攢造了好大家底,光是宅子、鋪子都數之不清,若非狄賊來……」
她停頓片刻,嘆一口氣,卻又打起精神,又道:「只不知道二哥家中除了這糖丸,還有無其他得用方子,若沒有,其實也夠了,若有自然更好。」
「最好這方子其中材料便宜,咱們做得多些,即便薄利多銷也不怕,其實這東西急行軍時也能得用,若是做出名氣來,將來賣給朝廷……」
她就在此處掰手指算得起來,然而算到一半,甫一抬頭,就見對面李訓也正看向自己,眼神之中還有些說不清的縱容感。
趙明枝莫名赧然,正要再說,就聽李訓輕聲道:「我家中還有幾樣方子,只是鏢局裡頭事情甚忙,我也不懂經商之事,只好留在角落積灰,你若得空,不妨幫著看一看,若能做些買賣,自是好事。」
又道:「至於賣給朝廷,其實我先前在京兆府投軍時,也曾給同袍用過,都說很好,也有人送得上去,不少軍官也交口誇讚,常來討要,只是後來忙著鏢局事,只往均州、鄧州跑,就沒有再說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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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發愁道:「可惜我從前只聽得人提過幾嘴,對京兆府上下軍中了解不多,也不曉得能從誰人著手,才好做這筆生意——其實兩相得利的。」
李訓便道:「怎麼才算『做的了主』?我往日從軍,而今開著鏢局,一向是上下都要打點,在京兆、鳳翔兩地,能搭得上話的人倒不少。」
趙明枝心中盤算那裴雍手下,試探說出一二人名字,又道:「我不過外地生人,其實不太熟,或許還要再探,不過都說那裴節度勢力甚大,軍中也管,州務也管,想來有他手下點頭,應當能幫上些許忙?」
李訓沉吟片刻,道:「那廖勉倒是從前同我有過接觸,或許可以問問。」
趙明枝頓時大喜過望。
她本來還不知道去得京兆府後,如何才好同那裴雍扯上關係,卻不想這李二哥如此得力,此刻簡直猶如瞌睡遇上枕頭,急忙道:「如此,若是二哥信得過,不如交給我來幫著處置——只是要派幾個信得過手下過來搭手。」
李訓眸光柔和,注視她道:「一樁生意從無到有,辛苦得很,你幫這樣大的忙,我要如何答謝才好?」
趙明枝當即搖頭,道:「是我借二哥的勢力搭橋,要什麼答謝?」
又笑道:「其實我私心大得很,今次過來,除了遷家,另中有一樁要緊買賣想要做,只是人生地不熟的,又無人牽線,難得能狐假虎威一回,本就是借雞生蛋,還談什麼答謝。」
正說著,卻聽對面李訓忽然開口道:「怎的一下改了說法?」
趙明枝一怔。
李訓輕聲道:「你我情誼,如今還要言謝麼?」
多謝灬鳶尾u親送我的十三個財神小錢罐,頗大費啦=3=
謝謝肥肆親送我的香囊,書友20220118115331124親給我的平安符^_^
明早再來改錯字~
(本章完)